一条胳膊从后面有力带住她的臂膀,将她整个人往后一扯。

    姜素素刚想咬上去,就听见耳熟的低音,“别动!”

    她回头看,梁深冷漠的眼底竟有几分担忧。

    梁深没注意到这些,眼见姜素素暂时无碍,冲她比了个手势,让她待在原地,自己则小心谨慎前去观察一番地形,思考从哪里走才不引人瞩目。

    谁知再回来已不见她的身影。

    他忙开始找,终于在后门找到猫着要进正殿的姜素素,不由分说抓住她的手腕,“跟我走!”

    姜素素挣脱,“你别管我。”

    已经到这里了,她不想无功而返。

    梁深气急:“你别傻了,你可知宦官为什么把你撸来这,你难道也想和那女子下场一样?”

    她不想。她甚至连回想都不愿意,脑海中只剩下深深的恐惧。

    梁深一把拉起她,不待她再说什么直接拽着她往前走。

    与此同时,姜素素逃跑的消息传入竹郅耳里,他看着对他笑得愈发温和的父皇,嘴角露出一丝阴狠,“查,给我查!一定要把人找到,否则你提头来见!”

    随从神色一怔,领命退下。这一幕落入状似在品酒的竹煊眼里,他看向下首,似乎少将军梁深也很久没回来了。

    很快,宣明殿的侍卫多了三倍,到处草木皆兵。梁深和姜素素被逼无奈,被迫躲在桥洞下。

    姜素素眼见情势危急,让梁深不要管她,快走。

    梁深不为所动,“你是我带回京的,我要对你负责。”

    情势越来越焦急,眼看侍卫们就要往这边来,姜素素咬了咬牙,决绝道:“是我死乞白赖要跟你回来的,我可以自己负责。”说着趁梁深不备猛冲出去。

    梁深低呼:“素素!”晚一步伸手去抓,鼻尖只剩半缕残香。

    姜素素没有回头,她不想拖累梁深,也不可以。

    一抹鹅黄亮色突然闯入无数侍卫眼中,一下子变成眼中钉。

    “在那边!快追!”

    姜素素没敢回头没命了般疯逃,她将所有人往南边吸引。尽可能为梁深争取时间。

    等一阵阵铁骑般的脚步声掠过,梁深从桥洞里出来,神情俱伤。想了又想,他还是不可以丢下姜素素不管,于是拔腿欲追,却不想一旁的假山石暗处还站着一人。

    那人走到明处,直至梁深的面前,开口道:“想活吗?”

    或者他换句问法,“想……让她活吗?”

    她指的是谁,竹煊没有明说。

    梁深眼皮跳了跳,眼眸中那抹暗色挥之不去。

    眼下这个情况,单靠他自己一个人是无法将姜素素救出来,甚至可能他自己都会折在里面。而一旦要竹煊出手相助,往后会发生什么,他不得知。

    不过有一点他可以肯定,竹煊总不会是热心肠,单纯地想要帮他们。

    竹煊明白他的顾虑,他拂了拂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不急不躁道:“少将军,可要快些做决定,时间久了我也没办法。”

    宣明殿是竹埗的住所,他偏爱炼丹,妄想死后成仙,于是就连住所也讲究风水,听信小人谗言,在后面建了一大片竹林,竹林深处打通,打通了一片可以流向外面的活水源。

    这地方杂草丛生,姜素素身子纤细,便于躲藏,能拖一些时间。

    可到底拖不久,侍卫们根据压坏的草丛,很容易就能找到姜素素躲藏地。

    渐渐地,她被逼入活水旁。这是一处活眼所在,水流量大而湍急,悬挂在石壁上,如白练一般。

    领头那人,姜素素认出是竹郅身旁的近侍,这一切果然是有竹郅的手笔在里面。

    近侍道:“妖女还不快束手就擒!”

    追着姜素素这么久,他有些气急败坏。若非太子殿下说了要抓活的,不然何至于动用这么多人力。

    逃到此处,姜素素的力气已然告竭,她面色虽惨白仓皇,声音却依旧镇定,强撑着问:“我犯了何错?”

    近侍:“你私闯宫帏!”

    姜素素质问:“你有何证据?”

    近侍一时语塞,“太子殿下说的就是证据!我再说一次,妖女还不快束手就擒!”

    “我有什么错?”

    她还是冷冷质问。

    世道不公,人如草芥风雨飘摇,回想她这一生是有诸多遗憾的。她最最遗憾的便是没能亲手血刃仇人,不能给父母报仇。

    这一辈子是没机会了,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或许不会那么心急,会少一些莽撞。只可惜没有再一次了。

    姜素素带着满腔悲壮义无反顾跳入水中。

    近侍完全没想到她会跳水,忙急道:“快,快过去,抓活的!”

    可惜,他们刚到近前,水花四溅,短暂迷住他们双眼,再看姜素素身影已经看不着了。

    “着火啦!着火啦!”

    忽然间远处黑烟弥漫,近侍看抓姜素素无望,大喊着:“快!所有人快去救火!”

    ——

    姜素素再次醒来,是在不知哪户人家的院中,旁边似乎还有个貌美的妇人在替她擦拭。

    她听见她惊喜道:“她醒了,快去请大夫过来!”

    说话间,姜素素眼前恢复了几分清明,她再迟钝也明白过来是眼前的女子救了她。

    “我这是在哪?”姜素素挣扎着要起身。

    姚木枝赶紧将她压下,“你现在还很虚弱,快躺下休息。”

    刚抬了一会头,姜素素便觉得脑晕,便乖顺躺下,“谢谢你救了我。”

    姚木枝微微笑了下,“可不是我救了你,是我家官人救了你”。

    姜素素:“你家官人?”

    姚木枝点点头,嘴角浮起抹甜笑,“晚些时候你就能看到他了。”

    与此同时,梁深正跟着昶王府的老奴来到王府隐蔽侧门。

    这是一处可移动的石门,平日里有缠绕的藤蔓遮挡,掀开藤蔓,便能看到圆点开关,按下去,没一会石门往里括,渐渐露出一条幽深的甬道来。

    今晚火光漫天,这对过六十大寿的竹埗算是毁灭性打击。他信乱神,更信万事万物都有其特殊意义。

    此番大火,实属凶兆,再加上不足为外人道的姜素素失踪事件,晚宴结束,朝堂之上,竹埗足足发了好大的火,并下令严查,一定要找到放火之人,找到后五马分尸。

    梁深不明白风口浪尖,人人自危,竹煊为何还要邀请他过府。不过梁深还是来了,因为他说姜素素在他府上。

    竹煊在甬道的另一端等着他。

    梁深朝他恭顺行礼。

    竹煊抬手将他扶起,接着沉吟道:“今日之事,我救了你们,也给我自己惹来不小的麻烦,因此我必须先确认你跟我是一心的。”

    果然,天下没有白来的好处。

    梁深了然:“昶王需要我做些什么?”

    竹煊眼眸微眯了眯,话没说全。

    “我说了我必须保证你跟我是一心的。”

    他故意把话说得留三分空白,全凭梁深自己去想。

    这是个艰难的决定,稍有不慎对家族来说可能是灭顶之灾。

    过了许久,梁深拱手行礼,“愿为昶王殿下效犬马之劳。”

    竹煊唇角笑意更深,将梁深扶起,并让梁深与他并肩而行。

    “纵火之事的尾巴,我会处理干净,太子不会怀疑到你。”

    梁深:“谢昶王。”

    竹煊深深看他一眼:“你只需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他从头至尾要的就是梁深忠贞无二的心。

    不一会,两人来到竹风院,管家在门口等着。

    竹煊问:“人怎么样了?”

    管家行礼,“回王爷的话,人醒了,王妃在里面照看。”

    一听说姜素素醒了,梁深眼睫微动。

    他还未开口,竹煊便道:“去吧。”

    他带梁深来此处,就是为了让他见姜素素的。

    梁深随着管家走进主院,院里种着许多湘妃竹,风一吹,发出沙沙的声响。

    管家先行一步去敲门,过了会,一作妇人模样打扮的貌美女子开门,管家对她行礼道:“王妃。”

    梁深一听也拱手行礼,“拜见王妃。”

    姚木枝上下扫了几眼梁深,“这位是……”

    管家回话:“是王爷带回来的客人,前来探望姜小姐的。”

    “王爷?王爷他回来了?”姚木枝语气雀跃几分。

    管家:“回王妃,是的。”

    姚木枝往院门处看了看,看到玄色衣袍一闪而过,她眼眸一亮,紧接着加快脚步追出去。

    姚木枝一离开,管家也徐徐退下。

    梁深看向敞开一半的木门。门开着,想必她知道是他来了。

    踌躇一会,梁深走进去,里头并不大,先入目的是一盏雕花屏风,再往里他撩起碧色翡翠珠帘,看到紫檀软塌上躺着的姜素素。

    梁深慢慢走近,姜素素面靠着床内,双眼紧闭。

    她其实知道来的人是他,只不过不想睁眼面对罢了。

    梁深神色淡淡,拆穿她:“我知道你醒着。姜素素,事到如今,我不问你究竟在坚持什么,只想问你,经历这么多事,你所有的坚持都是对的么?”

    他了解她,哪怕五年未见,他亦明白她心中有很深的执念,或许,或许与他有关。否则一开始,她根本不会找上他。

    姜素素双眼依旧阖着,沉默不语。他明白她还是不愿说。

    “是昶王救了你。”梁深忽地叹了口气。

    姜素素心下微动。昶王?那她现在是在昶王府,刚刚的就是昶王妃了。

    梁深不能久待,他长话短说道:“你暂且住下,昶王府是安全的。”

    姜素素依旧不作声。

    梁深明白他今日是什么都问不出来,同时忍不住心里思量,姜素素将秘密藏得这样深,迟迟不愿开口,可见事情很严重,牵扯的利益关系必然众多。

    “你好好休息。”梁深欲离开。

    姜素素却忽然睁开眼睛,叫住他。

    梁深依言没动,她却迟迟未开口。

    长久的沉默,姜素素脑中纷杂的思绪越来越清晰。她原本想依托自身美貌,进入权力中心,好让自己能够更接近当年的真相。可现如今,这条路被堵死。她必须找新的出路,借助新的人。

    五年了,滔天的仇恨在她心底翻腾,快要将她吞噬,她等不起了。

    似下定很大决心般,姜素素极艰难吐出:“五年前,扬州城一夜之间涌现出许多倭寇,我父亲与梁将军当机立断,上阵迎敌,以自身为饵,将倭寇一路引到城东梁宅内。晨起,火光乍现,火苗窜得极高,瞬息之间房屋塌裂,遍布哀嚎,宅内尸骨无存,一切都化为灰烬。陛下虽哀痛,事后却只一纸嘉文。”

    梁深呼吸几乎停滞,他知道姜素素一直在坚持什么了。

    姜素素顿了顿,惨白的小脸上俱是惊痛,“你有没有想过,你父亲的死或许另有玄机?”

    梁深手下不自觉用了些力,额角青筋跟着暴起,呼吸急促起来。

    他不是没怀疑过父亲的死另有缘故,这些年也常派人寻当年父亲的旧部,只是苦于死的死,病的病,到现在是一个都没找到。

    此刻,姜素素的话证实了他一直以来的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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