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寒凉,姜素素睡不着,跑到甲板上,想吹一吹风。

    甲板上有侍卫把守,前后左右共有十人。姜素素过来,都一个劲盯着她看,她怪不好意思的,想了想还是回船舱睡觉。

    就在这时,她前面的侍卫轰然倒下,心口上插着把利箭,嘴角缓缓流下黑血。

    “有刺客!保护王爷!”其他侍卫闻声而动,都拔出刀,霎时白光大亮。

    不多时,如鬼魅一般,从水底爬上来许多黑衣人与侍卫们打杀在一起。

    姜素素忙去拍梁深的房门,拍了几下,他披着衣袍出来,眼底一片暗色,显然是听到了打斗动静。

    她道:“有刺客!”

    梁深看了看左右,将姜素素护到房中,又唤来梁堂保护。

    临行前嘱咐姜素素,“在这哪都别去。”

    姜素素抓住他的衣袖,只是抓一下便松开,“你一切小心。”

    梁深对着她点点头。

    门外厮杀声不绝于耳,姜素素听得心惊。

    梁深出门便遇到刺客的伏击,他先解决完甲板上大半刺客,才往竹煊的屋内走。

    竹煊正一人对付三个黑衣人,梁深立即加入战局。

    慢慢地,他们俩开始占上风。

    梁深一剑横在黑衣人脖颈上,“说,谁派你来的?”

    竹煊坐于榻上,默默给伤口涂药,看似不关心实则心思全在那边。

    黑衣人面无表情,突地用力咬了咬牙根。

    等梁深察觉到不妙时,已为之过晚。

    黑衣人服了事先藏匿于口中的毒药,抽搐两下便毒发身亡。

    梁深蹲下身,检查两下他的咽喉,已然断气了。

    他看向竹煊,竹煊收回视线。

    梁深:“兴许还有活口。”

    竹煊暗道:“没用的。”

    没一会,竹煊的侍卫来报,“属下没用,刺客皆已服毒自尽。”

    竹煊点点头,倒是没多吃惊。

    “你下去吧。”

    “是。”

    竹煊上完药后才对梁深走来道:“这些都是豢养的死士,想要他们开口比登天还难。”

    梁深:“王爷可知是何人要对您下死手?”

    “还能是谁?”

    梁深神色微顿。

    竹煊没错过他眼底晦涩。

    “怎么不相信?”他接着问:“他在你眼里就千万般好?”

    “不是。”梁深矢口否认。

    竹煊挑了挑眼,“那便好好想想,我给你的提议。给了你这些时日去想清楚,也该给我个答复了。”

    “梁深可否问一句,王爷要梁深做什么?”

    竹煊:“自然是祝我一臂之力。”

    梁深循循诱之,“为何是梁深?”

    竹煊:“自然是因为信任。”

    “那还烦请王爷告知父亲死因,否则梁深恕难从命。”

    竹煊倒是没想到他会这般说,他苦笑一声,“罢了罢了。”

    “眼下还有些事未查清楚,待我查清楚之后,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告知你。届时你要怎样,皆凭你自己的心。”

    梁深行了一礼,“还望王爷重诺。”

    ——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竹煊未曾再令停船,一路安稳抵达京畿渡口。

    昶王府早听到信,派了马车来接昶王。

    竹煊回头看着梁深道:“要不要送你们?”

    梁深笑着婉拒,“不用,我们自己走。”

    竹煊便没再多话,转身上了自家马车。

    门帘掀开时,他微愣,可还是敛着神色入内。

    “你怎会来?”

    竹煊坐进来,空间小了许多。

    姚木枝擦着他的手臂,却不敢去搂。

    她弯起嘴角道:“王爷今日回京,我来接你啊!”

    她看着男人神色不明的脸庞,分不清自己是否又做错了。

    好一会,竹煊忽地看向她。

    她以为竹煊是要与她说些体己话,却听他问:“你的面纱呢?”

    姚木枝愣了愣,接着有些落寞。

    她就这么令他不喜吗?不喜到尚在车内就急着让她将面纱戴上。

    竹煊见她不答,挑起她的下颚,逼迫她看向自己。

    姚木枝:“先前是戴着的,只是……现下摘下来。”

    为什么摘下,为何人摘下,她忽地不想再提。

    竹煊松开她的下巴。

    姚木枝期盼他开口说些什么,他终是未曾开口。

    上岸后,姜素素按住梁深欲拉他的手。

    梁深微皱了皱眉,“怎么了?”

    姜素素:“我要不还是住别院。”

    梁深不同意,“那怎么能行?”

    姜素素面上带了丝哀求,“真的,你别管我了!你祖母向来不喜欢我,万一让她知道你与我在一处,定然不会开心……”

    “原来你是担心这个。无妨,我去替你解释。”梁深并不多担心,“她若是为难你,我定然护在你身前,再不济还有梁堂呢。”

    姜素素还是很犹豫。

    梁深声音低了些许。

    “你就跟我回去住吧,不然你一人在外面,我也不放心你。”

    “可是……”姜素素咬咬牙,将实情告知,“那次是你祖母助我逃跑,为此我与她交换了条件。我答应她,永不再见你。”姜素素艰难说出口。

    梁深要拉她的手往下垂落些许。

    姜素素心里一阵惊慌,她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早已哑口无言。

    就在她转头之际,手腕被狠狠抓住。

    姜素素蓦然抬眸。

    梁深眸色晦涩,到底是不忍她吃痛,手松了些许,却仍是牢牢握住。

    “我会与祖母说清楚,全是我纠缠不休,不怪你。”

    “可是……”

    梁深这样说并未减轻她心头的愧疚,反而多了几分歉疚,让她无所适从,不知该怎么办是好。

    但见他态度很坚决,她被他塞进马车,一路东想西想,还未想明白,便听车夫说梁府到了。

    她磨磨蹭蹭不肯下车,试图拖延时间。

    梁深看出她的小心思道:“你是要我抱你下车?”

    姜素素立即动作快了不知几许。

    进入府内,只有管家来迎,并未看到梁老夫人。

    姜素素想着或许是年纪大了,在屋内等着梁深。

    却听梁深道:“祖母病了,我去看看,你可要一起?”

    “病了?那你快去看看。”说着还推了他几下,面色汕汕道:“我就不去了。”

    她怕梁老夫人看到她,病得更重。

    梁深:“也好,那让管家带你下去休息。”

    姜素素连连答应,催着他去看梁老夫人。

    到了玉心堂,适逢看到梁老夫人身边张嬷嬷端着药碗进去,梁深为她撑着门帘。

    张嬷嬷抬眼,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使不得,让将军替老奴打门帘这可使不得。”

    梁深道:“没什么使不得的,嬷嬷快进去吧,仔细药凉了。”

    张嬷嬷只得迈进去,与梁深道了声谢。

    梁深笑笑并不在意,只道:“这都是小事,到时候还望嬷嬷替我在祖母面前美言几句。”

    张嬷嬷愣了半晌,敢情这是有求于她啊。

    这么一愣,倒是让梁深先进去,张嬷嬷反而好慢了一步。

    “祖母。”

    梁深快步走到梁老夫人床边。

    梁老夫人撩起眼皮看他一眼。

    张嬷嬷紧跟着过来,伺候老夫人用药。

    梁深欲来,却被梁老夫人拒绝了。

    梁老夫人出自忠勇候府,祖上曾是一队骁勇的骑兵,跟着开国皇帝到处打仗,后来天下安定,才慢慢不显。

    因此,他们府上的女子比别家都多了份刚毅。

    梁老夫人将泛着苦味的药汤一饮而尽,张嬷嬷要喂她蜜枣,被她拒绝了。

    梁深关忧道:“祖母可要保重身子。”

    梁老夫人转过脸来,梁深明显看到了老态。

    她嘴角似扯起抹笑,“不碍事,不过老毛病罢了。”

    梁深还是不放心,“要不请太医过来看看?”

    梁老夫人:“用不着,我自己的病我心里清楚。”

    她不想再谈这个话题,于是换了话题道:“听说你从扬州带了个女子回来?”

    梁深微愣,然后点头,“是。”

    从他带姜素素回来的那刻起,就知道瞒不住祖母。

    梁老夫人笑容淡了些,“还是我认识的人?”

    梁深干脆跪下道:“祖母!”

    梁老夫人扬起手臂打断他说话,等身边人都退下后,她看着自己唯一的孙儿道:“你为何为何就是这般执迷不悟呢?”

    “深儿,她曾负过你一次,你当真就一点都不介意?”

    梁深坚定道:“不介意,她也是有万般苦楚的。”

    梁老夫人缓缓闭上眼,梁家的男人在外无论再怎样风光,终究逃不过一个情字。当年他祖父待她如此,他父亲在她母亲病逝后更是终身不娶,如今又轮到梁深了吗?

    她老了,梁家人丁凋零,以后偌大的梁家还要由梁深撑下去。罢了罢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切皆有命数。

    “人不可在我眼皮子下晃悠。”

    她眼不见心不烦,这也是她最低的底线。

    梁深喜了一瞬,答应道:“是。”

    梁老夫人看着他如此欢喜的样子,暗道一声没出息。

    消息传到姜素素耳朵里,她总算放下心,知晓梁老夫人还是不太喜欢她,她也没必要主动往前面凑。

    其实也不是没想过改善关系的,当晚她顾不上身子疲累,做了盘扬州特色糕点着人送过去,然后便被整盘送回。

    由此可见,这位梁老夫人不喜她到了极点。她不敢再奢求些什么,只求老夫人身子安妥些,因为她是梁深少数不多的亲人了。

    姚木枝欢天喜地去接竹煊,到了回来时,王府下人却看见两人脸色都不大好看。这一向是常态,倒见怪不怪。

    只是现在是饭点,管事的拿不定主意要不要传膳。

    接着竹煊便发话了。

    管事的忙下去准备。

    姚木枝越过他要走,面纱扬起,露出她冷若冰霜的下巴。

    竹煊捉住她的手,“去哪?”

    姚木枝挣扎不开,气若游浮般道:“回屋。”

    竹煊微眯了眯眼,将她拽到饭厅,一把按下。

    “吃饭。”

    竹煊才刚坐下,姚木枝站起。

    “不用了,我不饿,王爷吃吧。”

    身后传来茶盏碎裂声,伴随着男人气狠的嗓音,“你到底要闹哪样?”

    刚上马车,便这副死气沉沉的表情,他风尘仆仆从扬州赶回过年,她脸上连个笑模样都没有,这般哭丧着脸,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死了丈夫。

    她闹?

    姚木枝当即就要转身质问,可她控制住自己颤抖的身躯,极力忍耐着,最后只是低低一句,“我没闹,是真的不舒服。”

    竹煊眼中一闪而过慌张,当即就过来扶住她胳膊,让她借力靠在自己怀里。

    “不舒服?是哪里不舒服?可要请太医?”

    姚木枝抬眼望去,试图看破他平静面孔下真实的喜怒哀乐。

    他方才急匆匆赶过来,又连问了三句,当真是对她有几分上心的吧?

    姚木枝的手缓缓上移,似要抚平他褶皱的眉。

    这个男人自在皇后宫中看到他的第一眼起,她便无可自拔,深深喜欢上了。后来果真如愿嫁给他为妻,她一连高兴了几个月。欢欢喜喜做他的新娘,她对以后的日子是有过期待的。

    婚后他虽不冷不热,她只当他生性如此,可始终觉得与他似乎隔着一层,那层雾朦朦胧胧,包裹住真心,看不真切也消散不去。

    成婚几载,她当真不知如何去捂热他的心了。

    “你到底是怎么了?快说啊!”手被一片冰冷覆盖住,竹煊牵住她的手。

    这打破了姚木枝对他的依念。

    他怎么可能是真的关心她,不过是怕她死了,无人相互折磨罢了。

    “无事,我去躺躺便好。”

    说着她松开竹煊的手,径自离开。

    竹煊沉声嘱咐丫鬟道:“照顾好王妃。”

    众人应下。

    菜已渐次上桌,竹煊冷冷扫了眼,抬步往书房走。

    这……

    管家看着一个两个离去,简直是欲哭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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