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几个太医赶过来为竹埗施针,他才缓和一些,便听顾房回来说梁深果然抗旨,当即气得又吐了好些血。隔着帘幕,便破口大骂起梁深来。

    太医们跪着不敢抬头,皆装聋作哑。

    竹埗盛怒之下,谁都不敢强出头,唯恐自己的项上人头保不住。

    “他还抗旨,朕的永乐有什么不好,就这么不得他喜爱!”

    竹煊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思虑着什么时候插一句话,不着痕迹为梁深说两句好话。

    梁深会抗旨,竹煊一早已经想到。只是始终没想到好的解决对策。

    事发突然,他不知晓竹埗到底知道了多少,还是只是强撑着一口气在炸他。

    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轻举妄动。

    偏偏有人沉不住气,或者说是不要命了。

    没过一会,小太监唯唯诺诺进来,看着一屋子的人,脚下有些发软。

    顾房踢了他一脚,这一脚让他生生跪下。

    “没出息的东西,无事便滚出去!”

    小太监颤抖着双唇道:“启禀陛下,少……少将军在门外求见!”

    竹煊闭了闭眼,暗道不好。他赶紧行礼上前,“皇叔不必烦闷,许是少将军一时想不开,煊儿这就去劝解几句,让他赶紧回去。”

    竹埗却是没说话。

    竹煊宠辱不惊微垂着头。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衬得原本静谧的宣明殿更显静谧。

    半晌,竹埗道:“不必管他,让他跪去!”

    竹煊心下微沉。他是有些看不懂竹埗此举。他都已经先跳出来了,竹埗难道不该抓住机会寻他的错处,为何不让他去见梁深。

    没办法,他只能在离梁深一殿之隔的地方暗自为他焦灼着。

    殿内气氛逐渐平和下来,太医们继续为竹埗施针。此针需施上几个时辰。施针后,竹埗竟慢慢睡过去。

    顾房便让他们到偏殿等候。

    竹煊与太医们待在一处,太医们还有所顾忌,只各自用着些茶点并不说话。待竹煊离开,其中一太医才道:“昶王对陛下当真是孝顺,听说晌午便来了,到现在一口饭都未用呢!”

    正逢一小太监过来,他们便问小太监。

    小太监点点头,“昶王这几日都来。”

    太医们感概几句,又将话题扯到梁深身上。

    “这少将军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与永乐公主成婚,这是多光耀门楣的事,以后便跟皇家沾着亲,他这是多想不开啊!”

    “唉,谁说不对呢!为人臣子,陛下给你,你接着就是。何况这对少将军百利而无一害不是?”

    “怎么无一害,你以为驸马是那么好当的?”

    顾房还未进来便听到这些话,他微微扯了扯唇,然后走进去道:“各位太医可仔细着些说话!这儿可是宣明殿,若有什么闲言碎语传入圣上耳朵里,别怪咱家没提醒过。”

    众太医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都默不作声。

    还是为首的邵太医起身对顾房道了声谢。

    顾房接下这声谢,“陛下醒了,各位太医随我继续去侍疾吧。”

    听得此话,太医们赶紧擦擦嘴,跟着顾房出去。

    竹煊本想回昶王府,可想到尚且跪着的梁深,却又回头。

    宣明殿内,竹埗睡了一觉,精气神恢复些许。

    太医们继续为他施针。

    竹埗睁着眼睛,突然看向顾房:“什么时辰了?”

    顾房道:“快酉时了。”

    “梁深还在外跪着?”

    顾房:“是。”

    竹埗闭了闭眼,忽然道:“传膳吧。”

    顾房应下。

    便听竹埗道:“煊儿,留下陪朕一起用膳。”

    竹煊正愁没有理由留下呢,闻言道了声“是。”

    姜素素在梁府等消息等得坐立难安。梁深是午间出去的,到现在夜幕四合都没回来。而梁堂也一直没传消息过来。

    下午,梁婉来了一趟。看到姜素素,虽面上浮现几分喜色,但言语间多有对不起姜素素之意。还说若是姜素素不弃,可为妾。又说娶公主乃天命难违,可梁深心里只得姜素素一人。若是她肯为妾,梁家上下定不会亏待了她。

    姜素素那时实在没心情听她掰扯,有一下没一下应着。梁婉看着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只当她还没想明白,便不再多留。只让她好好想想自己的提议。

    姜素素将她送到门口,她才猛地想到梁深。想到自己这个侄子定然不会乖乖听话。姜素素当然不能告诉她梁深去了哪,只三两句话敷衍过去,告诉她梁深去了军营。梁婉这才将信将疑离开。

    姜素素则继续望眼欲穿等消息。

    与天家对抗,她想到了姜致远,可那时她父亲有国舅相帮,如今王爷能帮他脱困吗?

    到了傍晚,一小丫头急匆匆跑过来。

    姜素素慌地站起,打翻了茶盏。

    “可是有消息?”

    小丫头摇了摇头,“是林相来了。”

    姜素素一听不是梁深的消息,便歇了全部心思。

    “告诉他,我不想见他。”

    才刚说完,她不想见的人便硬闯进厅中。

    林安是特意过来的,他一早听说了圣上赐婚的事,硬生生熬到下职,家都不回,赶来她这里。

    “忘了他,跟我回家去!”

    姜素素不语,林安又道:“圣上已经给他与公主赐婚,此乃天命不可违!还是说你想做妾?我绝不允许!”

    “你不允许!你有何资格不允许?”

    林安看了带他来的小丫头一眼。眼中厉色直将小丫头逼退。“你先下去。”

    待小丫头走后,林安才无所顾忌道:“就凭我是你父亲!”

    姜素素咬紧了唇瓣,唇上血色尽失。

    林安:“你非要我将话说得如此明白?不管你怨我也好,还是恨我。事实就是我是你父亲,这点谁都改变不了!”

    “先前你住在梁府,梁深对你一心一意,有梁府护着你,我可以等你慢慢想通。可是现在梁深即将大婚,你再住在这府上算什么?”

    他接着道:“莫说你要做妾的话,你知道别说是我,你母亲也绝不会希望你如此!”

    他不提她母亲还好,提到母亲,姜素素对林安的厌恶到了极点。

    “我母亲?”她红着双眼道:“我问你,你可曾有爱过她?”

    林安愣了一瞬,目光透过她,仿佛又看到了那风华绝代的女子。

    他心尖紧缩,“我此心唯有她一人。”

    姜素素:“那你的原配林大夫人又算什么?”

    林安苦着嗓子道:“她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我若是能早些遇到你母亲,断然不会答应这门亲事。”

    “你现在说得好听,我母亲分明给过你机会,是你回了京城便一去不复返。”他说的话,姜素素一字不信。

    说什么深情,不过是掩饰自己的无情。

    姜素素道:“我问你,你为何匆匆逃走?”

    林安忙抬起头,目露苦涩。

    “我不是要逃,是想赶回京中与薛氏和离的。可她那时刚为我诞下孩儿,失了好些血。我便想着先告诉父亲,父亲狠狠训斥我一通,说我要是敢和离,辱了林家门楣,便亲自动手将我刺死,再自己以死谢罪。”

    姜素素凉笑几分,“所以你退缩了?”

    “我实在没办法!若你……若任何一个男人站在我的处境上,都没法不退缩!百年世家,牵一发动全身!我们林家世代清白己正的名声,我不能看着它毁于我的手上!”

    他说了这许多,姜素素便听了这许多。听到现在,她已无力再问。听来听去,都是他一些软弱之言。

    两相安静,林安慢慢抚平着心绪。

    “我知你气我,这些容我之后再与你细说。此刻你先随我回家去!”

    “回家?那是我的家吗?你与你夫人知会过我的存在吗?”

    林安微顿,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姜素素道:“看来没有。”

    以他不问事的态度,她若跟他回去,林大夫人必视她为眼中钉,那时她该受怎样的磋磨呢。

    这些他都没有想过,便说要带她回去,到底是谁儿戏。

    “你称林府为家,在我看来那里却是人间炼狱。林……清禾的死因你知晓,尸体你也看过,可你明明有能力也有机会救下她的。”

    林安眼中慌乱一瞬。

    姜素素只当看不见。

    “林清禾虽入了宫,但又没有被禁足。怎可能与你没有书信往来,若是写了信,她会不告诉她受的屈辱?你不过是为了你的林家,视她的痛苦不见,让她继续忍耐罢了,这才有之后的悲剧!”

    “可她的死还是没有令你回头。”

    林安看着她诧异道:“你怎会知道,她给你写信了?”

    姜素素摇了摇头,“很难猜吗?”

    她不理会他的震惊与满腹盘算,接着道:“你为了掩饰自己的自私与懦弱,找了各种理由与借口,甚至不惜将全天下男人诓进来。全天下的男子我不知晓,可有一人,他若处在你那时的位置上,定然会做出与你相反的决定。”

    那人林安如何不知。

    他颇恨铁不成钢道:“事到如今你还护着他?”

    “是他一直在护着我。”她微微顿了顿,便坚定说下去。“接到圣旨后,他便入了宫。”

    此时入宫还能为何,林安道:“简直胡闹!他已经拒过一次旨,圣上留他一条命已是侥幸,他居然还敢再去,真当自己是有九条命吗?”

    姜素素头颅高昂,眼中眸色坚定,丝毫未见退缩,“若是他有何不测,我愿跟随他而去。”

    “你!你们!你母亲十月怀胎生下你,就是给你这样糟蹋的!”

    姜素素低呵:“别再提我母亲,我今日已经够容忍你的了!”

    她对林安恨意不减,别以为他打着父亲关怀来说几句好话,便指望她会原谅。

    “好好,你不让提我便不提。”林安依她,他被气得有些厉害,头发涨,似有一团火直冲天灵盖。

    林安最后确认道:“你不跟我回去是吧?”

    姜素素偏了偏脸,没做任何回答,林安转身就走。走到门口时一人撞上他,他当即就要斥骂,可那人竟是浑然不知般,只知往前跑。

    林安认出他是梁深身边的侍卫,鬼使神差跟着他回到花厅。

    姜素素蓦然听见脚步声,还以为是林安去而复返。

    “我话说得还不够明白?”

    脚步声一直向前,却是无任何回应。

    姜素素看过去,看到是梁堂,忙迎上前。

    “如何?”

    听到姜素素的声音,梁堂木然的脸忽地抽泣起来。“少将军被关进了死牢,圣上说等候问斩。”

    紧跟过来的林安正好听到这一句。他就知道,他就知道,竹埗岂是他们几个小儿能招惹的。

    姜素素身形不稳,勉强扶住圆木凳把手。

    她吩咐道:“备马车!”

    梁堂只顾哀伤,全然听不见她的话。

    “快去。”直到姜素素低斥,他这才反应过来飞快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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