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道:“我跟你一起去。”

    姜素素看向他,“不必。”

    他坚持:“我跟你一起去见昶王。”

    姜素素拒绝很彻底,“林相还是莫要掺和进来,明智保身才是正道。”

    一番话明褒暗贬,将林安怼得哑口无言。

    他眼睁睁看着姜素素从他面前过,却说不出挽留之言。

    一路心急如焚,避开众人,到达昶王府书房内。

    姜素素忙问:“到底出了何事?”

    竹煊看到她额上细密的汗,“你先缓缓,别着急。”

    “怎能不急?”

    她都快急疯了。

    竹煊看向姜素素焦灼的眼底,道:“陛下并未召见他,让他在殿外跪了一下午。晚上,我陪着用膳,本来好好的,陛下忽然问顾房,梁深是否还在殿外,一听还在便扔了筷子,让他要跪便去牢里跪!”

    “这话其实留了余地,若是他不跪,大可出宫离开。可传话太监将话传给他,他却是一声不吭往牢里走。”说完不免摇头,评价一句,“性子太倔!”

    姜素素垂眸,“若他轻易妥协,那便不是他了。”

    “你倒是了解他。”竹煊顿了顿接着道:“梁深那你别太担心,我日日进宫,会帮你看着的。”

    姜素素却摇了摇头,“我在想,陛下为何会突然下旨,莫非是察觉到了什么?”

    竹煊脑中一激灵,缓慢地回:“不会,参与计划的都是我多年培养的心腹。”

    不过,他到底不敢打包票,道:“此事我会再去打探。只就我目前得到的准确消息来说,陛下服用多年丹药,身体已然不大好了。此时,或可是我们的机会。”

    姜素素眼眸中闪过冷意,“这一天,终于要来了。”

    是啊,这一天终于要来了。竹煊答应过梁深,不会让姜素素牵扯太深,因此并未与她说太多。

    他道:“今日太晚了,你不若就在王府住下吧。”

    怕姜素素拒绝,竹煊又道:“王妃听说你要来,已经在院里备好饭菜,你去她那里用饭吧。”

    姜素素没拒绝:“好。”

    她确实很久没见姚木枝了。

    到了主院,姚木枝翘首以盼,就等着姜素素过来。见到她,便一把揽着她胳膊,将她往屋里轻轻推,一直将她推到桌边坐下,亲自给她盛汤。

    “我晓得你没什么心情,这一桌都是清淡的,你多少用些。还有这乌鸡汤,我用文火煮了四五个时辰,我给你盛一碗,你给我喝完,一滴都不许浪费。”

    姜素素微微点了点头,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多谢王妃。”

    姚木枝牵了牵唇角,“快吃吧。”

    姜素素舀起一勺汤,放到唇边抿了口。

    姚木枝问她:“怎么样?”

    姜素素笑了笑,“好喝。”

    “好喝便多喝些。”

    姜素素听话一连喝了两碗汤。

    姚木枝看她面色苍白,眼中尽是化不开的郁色,实在是不放心她。便让人将院子西面屋子收拾出来,让她住下。

    夜深露重,竹煊自书房披着寒霜而来。

    夫妇二人顾不上寒暄几句,竹煊便问:“怎么样?”

    姚木枝摇了摇头,“晚饭就喝了两碗汤,旁的一口未动。”

    竹煊微皱了皱眉,“怎么不多劝劝?”

    姚木枝叹了口气,“怎么没劝,我刚要劝,她就说吃饱了,我能怎么办?”

    姚木枝接着道:“她这样我不放心,放她回梁府,她也是一个人,我想索性就让她在这里住几天。”

    竹煊握住她软糯无骨的手,“如此再好不过了。”

    姚木枝微垂了垂头,“王爷,我……”

    竹煊挑了挑眉,“有话不妨直说。”

    姚木枝咬了咬牙道:“我想明日入宫一趟。”

    竹煊脸色微变,“不允。”

    往常竹煊说不允后,她便不会再说什么,可这次姚木枝想再试试。

    她道:“我想去找永乐,她与我还算是亲近,我去劝劝她,或许她……”

    竹煊轻嗤:“她巴不得嫁给梁深呢,能听你劝?”

    姚木枝。

    竹煊等了许久,都未曾听见她说话。

    他看过去,姚木枝道:“你还是不放心我。”

    说罢,她抱着一点被子转身面向里而睡。

    竹煊欲言又止躺下,也抱着一边被子。

    两人之间隔得老远,谁都未向谁靠近。

    过了片刻,竹煊吹了灯。

    黑暗中,姚木枝睁开眼睛,无声流了一滴泪。

    她明明为了他,都断了与娘家的关系了,也听他的话安分待在王府里,可为何换不到他半分信任。

    一晚无眠。

    竹煊反复翻身,姚木枝只当不知。

    日头刚刚升起,竹煊便起身。

    姚木枝闭着眼睛,还是只当不知。

    他起身自己穿戴好,然后微微挑开床帐,张开臂膀虚虚抱了抱姚木枝,下巴蹭着她的颈尖,“梁深的事不用你操心,你多陪陪姜素素。”

    说着顿了下又道:“我并不是不放心你,只是……”

    姚木枝耳朵竖高了些,可竹煊并未接着说下去。

    他站起身道:“总之,等过了这一阵,我们好好谈谈。”

    姚木枝没有回话。

    竹煊等了半晌,沉默着合上床帐。

    姚木枝听着脚步声渐远,慢慢睁开眼睛,心底酸涩又发沉。

    她起身时,姜素素已经梳洗打扮好,立在长廊下,盯着一处地方看,目光没有焦距。

    姚木枝心里一慌,走过去拉着她的手。

    姜素素身形微动,她看向姚木枝要行礼。

    姚木枝扶住她的胳膊,“不用多礼。”

    她拉着姜素素往旁边一处亭子走。

    “何时醒的?”

    姜素素老实说:“睡不太着,夜里醒了好几次。最后一次醒的时候,天刚好亮了,就起身了。”

    姚木枝心下微顿,“饿了吧,早上想吃什么?”

    姜素素摇了摇头,“我没什么胃口。”

    姚木枝温和笑了笑,“我让厨房煮了南瓜粥,陪我一起用点?”

    姜素素看着她关心的眼眸不忍,说了声好。

    下人将粥端上来,姚木枝照旧亲自给她盛了一碗,姜素素一口口慢慢喝完。

    姚木枝还要再盛,一只细白修长的手拦住她。

    姜素素摇着头,“王妃我真喝不下了。”

    姚木枝看着她慢慢放下了手,终不再逼她。

    她喝了一碗总好过一口不喝。

    上午用完饭后,姜素素说有些发困便回西厢房补觉,姚木枝没拦着中午两人在一块吃饭,姜素素将姚木枝盛的饭都吃完了,只菜一口未动。

    姚木枝瞧着她的状态,暗暗打发一个小丫鬟去问太医。

    她自己则拉着姜素素玩上次的绳子游戏,只是上次还活泼开朗的人如今像是被人抽干了精血般,了无生气。活脱脱像个行尸走肉。

    姚木枝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过了一两个时辰,她看到小丫鬟的身影,寻了个由头走出去问。

    小丫鬟道:“太医说是忧思过度。”

    可不是忧思过度吗?

    无时无刻都拧着眉,就像是硬生生要拧成两截一般。

    姚木枝:“可说了要如何?”

    小丫鬟:“太医给了药,已送入厨房。”

    姚木枝点了点头,“一旦煎好,立即送过来。”

    小丫鬟道了声是。

    姚木枝转身看着屋内,姜素素手中绳线缠绕,忽地似有所感,冲着她无声笑了笑。

    一天就这样过去。

    晚饭前,药总算煎好。

    姚木枝亲手接过,顺便问了句:“王爷回来没有?”

    丫鬟摇了摇头。

    姚木枝:“你下去吧。”

    她将药碗端进屋中,递给姜素素。

    姜素素没接,只不解看着她。

    姚木枝解释着:“我让太医给你配了安神的药,喝下它,你晚间会睡得好些。”

    姜素素点点头,听话喝着。

    姚木枝抿唇笑了笑。

    “王妃!”刚刚的丫鬟忽地冲进来。

    姚木枝呵斥:“什么事慌慌张张的,一点规矩都没有!”

    小丫鬟赶紧跪下,“王妃息怒!”

    姚木枝压下唇角,“怎么了?”

    小丫鬟:“王爷的贴身侍卫传话进来,说……说是王爷因私吞赈灾款被抓了!”

    “什么!”姚木枝腾地站起。

    姜素素眼眸中滑过惊讶,王爷贪污,怎会?

    姚木枝自是更不相信,“王爷人呢?”

    小丫鬟:“已被关入大牢了。”

    姜素素暗自思索,与梁深一前一后进大牢,怎会如此巧。

    “王妃!王妃!”

    小丫鬟呼唤,姚木枝一头栽下来,姜素素连忙扶住她,她已人事不醒。

    “快请太医!”

    姜素素与丫鬟们一起将姚木枝扶上床。

    等太医来的间隙,忽然想通,陛下这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所以便不管不顾要铲除一切后患。无论竹煊有罪无罪,只要他说有罪,旁人又能如何。

    而梁深亦是如此。在竹埗眼里,他们不过都是用完便可弃的蝼蚁。

    太医来了后诊脉言姚木枝是急火攻心才导致的晕厥。姜素素让厨房煎汤药,亲自喂姚木枝喝下,看着她悠悠转醒。

    她道:“好好养身体,一切有我。”

    姚木枝握紧了她的手。

    宣明宫内,竹埗晚上多用了半碗饭。

    顾房默默走进来。

    竹埗道:“如何?”

    顾房道:“昶王贪污一案已交由大理寺并刑部一同审理,都打好招呼了,他们不该说的一个字都不会说。

    竹埗摇了摇头,他倒是不怀疑他们的忠心。

    “我是问将他关进幽牢没有?”

    幽牢暗无天日,关进此牢者,任凭有天大的本事都逃不出去。此牢关了许多穷凶极恶之辈还有犯了死罪的大臣们。

    他们皆不过月余都发了疯。难怪都说天家无情,对待手足果然够狠。

    这么想着,顾房看着上首的男人,心里发冷,并不敢揣摩圣意。

    “已关进去了。”竹埗这才满意,“早就该让他长长记性,省得一天到晚惦记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又问:“永乐最近如何?”

    顾房道:“奴才去宁安殿宣旨时,瞧着公主神色并未不满,想来是对圣上的赐婚极满意的。”

    竹埗轻哼。人是她哭着喊着要嫁的,她会有何不满。

    小太监弯着腰快步过来道:“陛下,青玄大师来了!”

    竹埗眼眸瞬间亮起,连脸上都多了丝活气。

    “快宣。”

    小太监匆匆跑出去,不一会儿领着位穿道袍的道士进来。

    竹埗对他很是尊敬,亲自由顾房搀扶着下龙椅来迎。还尊称他一句大师。

    “大师,怎会来此?”

    自两年前,大师说已将一切教给了竹埗,再无任何可教,而要去云游。竹埗这还是第一次见到青玄。

    明明先前他遍寻了九州四海,可怎么都找不到他。

    青玄抚了抚苍白的胡须道:“我用两年时间走遍了四海,前些日子,又云游回京城附近,想到你便为你算了一卦,发现是下下签。心里放心不下,顺便来看看你。”

    “眼下我观你神色确实是大凶之兆。”

    竹埗闻言竟未有一丝起疑,他颇为苦恼,“不瞒您说,弟子这些日子不知怎的总吐血,那些庸医甚至扬言朕活不过三月。大师,你帮弟子看看可有化解之法?”

    青玄紧盯着竹埗看了一会。

    若是旁人如此直视圣颜,恐怕早就身首异处。

    可面对青玄,竹埗只望他多看两眼,好泄露一些天机给他。

    半晌青玄默念了一句似是咒语。

    他道:“最后一级可通天梯登极乐的丹药你可炼成了?”

    竹埗心虚,竟低下头,“弟子愚钝。自大师走后整整两年时间竟一直未炼成。”

    青玄沉默片刻,“罢了,你没有仙根,此举算是为难你了。”

    顾房在旁听着眼皮一跳。

    竹埗半分被冒犯都无。

    于是顾房眼睁睁看着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对一道士言听计从,言语间还颇有讨好之意,当真是开了眼界。

    早就听闻圣上自几年前出城祭天,回来路上得了一道士,如获至宝,整日与他探讨炼丹之法。可无人见过这位道士,就连待在竹埗身边最久的顾房都无。

    若不是今日这道士手持竹埗亲自相送的腰牌,小太监未必认得他来。

    世人一直以为这只不过是个传闻,是竹埗为让自己炼丹之举更加看起来合理,而编造的谎言。可又有谁想到这竟然是真的。

    那边问答还在继续,顾房忙敛下心神去听。

    青玄道:“我虽早就参透了其中法理,不过这两年忙于赶路,只炼了两粒极乐之丹,见你受此劫难,便都赠予你,望你早日度过难关。”

    “多谢大师。”竹埗摊开手心去接。

    不多时,两粒黑色的丹丸落入竹埗掌心,竹埗小心妥帖将它收好。

    青玄满意道:“好了,如此我便可以放心地继续云游。”

    竹埗不舍:“大师,不多坐会。”

    “不了。你我终须道别,就在此时刚好。”青玄最后提点他,“你需记住一切都是天命。”

    竹埗对着他恭敬道:“弟子记下了。”

    青玄走后,竹埗迫不及待让顾房沏茶。

    顾房看着竹埗从袖口宝贝似的拿出一粒,他多嘴道:“陛下,可要宣太医瞧瞧?”

    竹埗不喜,刚要发作,不知为何又按捺下去。只瞥了眼他:“为何要叫那群庸医过来!他们只会这个不妥那个不行的,这么多天,开一副药都磨磨蹭蹭的,也不见他们千里迢迢给朕送丹药来啊!”

    说着他微眯了眯眼,“顾房,你近日话有些多。若是你再磨磨蹭蹭,多言多语,朕不介意提拔新人上位。”

    顾房神情凛冽,自不敢再多言。

    竹埗饮了口茶,然后将丹药吞下。吞下后便有些晕晕沉沉,他由顾房扶着去龙榻上睡。

    第二日一觉醒来,却觉得全身似都打通了般,神清气爽。

    大师果然未曾骗他。

    竹埗精神头一佳,便上了早朝。

    圣上闭朝已有半月有余。大臣们本以为今日只是来打个卯,谁知圣上上朝了。

    他们心中无腹稿,一时忐忑,再看圣上龙颜比从前更盛,看来病是大好了。

    有大臣有意无意提到竹煊。

    竹埗直接道:“你是想去陪他吗?”

    此话一出,便再无人敢为竹煊说话,亦无人为抗旨的梁深说话。

    姜素素一直在昶王府待着,梁堂与王府暗卫连日来几多奔走。

    今日回来告诉她,说是圣上上朝,气色瞧着转好。

    她心里有几分疑惑,早不好晚不好,偏偏梁深与竹煊出事后他好了,怎么想都觉得还是太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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