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突然静了下来。

    几人俱在凝神细听,可四下里静悄悄的,万籁俱寂,一点声息也无。

    岑凌不由疑惑:“扶姑娘,你可是听错了?我怎么什么也没听到,严铮,琬儿,你们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严铮和宋琬俱都摇了摇头。

    季言洲有些奇怪,却隐隐觉出些什么,他侧耳倾听,同样是什么都未听见,于是问道:“玉儿,你可听出这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

    扶玉蹙起的眉头始终不曾松开,她闭上眼,全神贯注地辨别着燃烧声传来的地方,身体也不自觉地向着某个方向靠近。

    声音似乎越来越清晰了,扶玉抬起手,指了指某个方向,道:“在那里。”

    季言洲见状心中一紧,扶玉所指的那个方向,正是石墙所在的地方。

    众人的目光齐齐投向被黑暗掩盖的山洞深处,俱都握紧了各自的长剑,警惕地看向山洞暗处。

    严铮眉头紧皱,所有的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他实是大意了,竟没确认好四周环境是否安全。

    他率先向前踏出一步,宽且厚的长剑直指前方。严铮神情凝重,一步步地深入黑暗之中。裂山剑光温和,一点点照亮前路,岑凌宋琬见状也跟了上去。

    扶玉连忙起身,将天蚕绫收好递给季言洲,然后便和季言洲、云邪二人一起,跟在严铮三人身后,燃烧的声音在耳旁烈烈作响,不绝如缕,像是一团焰火煌煌燃烧,越接近山洞深处,火焰燃烧之声就越发清晰。

    她忍不住抽出雪霁,雪霁银光冷冽,淡淡的寒雾弥漫而出。

    不一会儿,六人便走到了尽头。六人不约而同地举起手中兵器,刀光剑光亮在一处,看清了眼前的景象。呈现在六人眼前的是一面巨大的石墙,墙上布满许多纵横交贯的深痕,而在石墙的正中,一块手掌大小的石盘尤为醒目。

    季言洲神色复杂,沉吟不语,他不知自己该不该将此前的发现说出,正在犹豫之间,忽听前方的严铮又是惊叹又是可惜地道:“我还从未见过如此完美至极的阵法,只可惜已被人破解开来,无法观其原貌,也不知是何人竟能将此阵破解。”

    “这些歪歪扭扭的划痕是阵法?它很厉害吗?”岑凌一向对阵法不感兴趣,她对着墙上的深痕左瞧右看,始终没看出个所以然。

    “何止厉害,能设下这样完美的阵法,布阵之人绝不会低于九阶,对于阵法也有极深的造诣。”严铮端详着石墙,仍是惊叹不已。

    岑凌闻言点点头,但显然并不太在意,只急忙问道:“那这阵法是用来做什么?会不会是一条出路?”

    严铮从惊艳中回过神,渐渐锁起眉头,语声变得沉肃:“阵法应是用来封印石墙的,或许,在这面石墙之后存在着什么危险。”

    岑凌闻言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是啊,在这样一个地底深处,怎会有个阵法平白无故地布在这里呢,定然是有其深意。

    她不免失望地低下头,道:“难道我们真的要被困在这里吗?这里的石头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劈也劈不开,石墙又是能看不能动。”

    岑凌说完忽然就有些烦躁不安,泄气地趴在岑凌身上,闷闷的不再说话。

    宋琬抿了抿唇,轻轻握了握她的手。

    严铮见岑凌眸光黯淡下来,整个人看上去恹恹的,情绪十分低落的模样,暗暗叹了口气,他道:“不过,此时阵法已经失效,若石墙之后真有什么怪物,也早该困不住它了才是。”

    岑凌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抬起头,语声轻快而爽朗:“也就是说石墙之后并不一定有危险喽。”

    严铮并未回答,只是看向季言洲三人,问道:“三位以为如何?”

    季言洲沉声道:“内蛮山神秘莫测,万年来都无人能知其根底,阵法虽已失效,可石墙之后究竟是凶是吉仍无法确定。”

    半晌,他顿了顿,语锋一转,又道:“但往往看上去越安全的地方越是危险,而看上去危险的地方或许存有一线生机。岑姑娘说得有道理,原路既已被堵住,我们总不能一直坐以待毙,更何况眼下我们也没有其他的路可以选择。”

    云邪也淡淡道:“生路或者死境,总是要去过之后才知。”

    岑凌笑道:“是啊,我们六人齐心协力,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一定可以过去的。”

    说完又问向扶玉:“对了,扶姑娘,你方才说听见火焰燃烧的声音,现在还能听到吗?”

    扶玉点点头,她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就在这面墙之后,隐隐存在着股巨大的力量,力量炽热又强烈,喧嚣却又异常静谧,仿佛沉寂了千年万年。

    岑凌闻言却不由困惑:“真是奇了怪了,为什么我们都听不到呢?”

    云邪看了一眼扶玉,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目光倏地微微一凝,不过随即他便收回了目光,面上仍是淡淡的模样,不显丝毫情绪。

    扶玉一时也有些茫然无措,她也不知自己为何能听见,只觉得声音仿佛是自行传入耳中,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在指引着她。

    严铮见三人意见相同,便不再迟疑,道:“大家做好准备,护好自己,要开始打开这面石墙了。”

    众人各自握住兵器,一时都有些紧张起来,谁也不知这石墙之后是什么,即将面临的究竟是危险还是生机。

    季言洲两步走上前,握住天蚕绫,随时准备将天蚕绫施展开来,以备不测,若真遇到危险,也能稍稍抵挡一下。

    严铮右手握紧了剑,左手慢慢接近石盘,他深吸口气,不再迟疑,催动灵气,朝着石盘轻轻一按,缓缓输送,然而过了片刻,石盘都是纹丝不动。严铮眉头不由皱起,他全力催动灵气,但石盘仍是动也不动。

    岑凌忐忑地看了半晌,却久久不见动静,她不免有些着急,狐疑道:“怎么回事?难道不是这个石盘?”

    “不可能。”严铮神情肃然,仍是源源不断地将灵气输入其中。半晌,又忍不住叹道:“设下这道封印的前辈绝对是位惊世奇才。”

    季言洲一开始有些不安地等待着,可等他见到石盘毫无反应,神情忽然微微一变,他眸光闪烁,沉吟了片刻,道:“或许是力量不够,大家将手一起放上去,然后一起输送试试。”

    说完,季言洲率先将手覆盖在严铮手背上,随后,岑凌、宋琬,扶玉、云邪也依次将手放上去。

    “来吧。”

    话音刚落,六人不约而同地向石盘中输入灵气,电光石火之间,只听“咔哒”一声,原本纹丝不动的石盘忽然陷了进去。六人身体同时向前一倾,石盘上随即生出一股强大的吸力,将六人的手紧紧吸在石盘之上,一时竟无法将手抽开。

    六人皆是一惊,岑凌更是惊呼出声,神色紧张。

    最先恢复平静的是扶玉,她只觉这股吸力强大又温和。虽然身不由己,灵气也在源源不断地流失,可心中却是奇异的平和,全无惧意,甚至忍不住生出一种亲近之感。

    这股吸力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是几个眨眼的功夫,石盘上的吸力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六人来不及去想是何缘故,连忙抽出手,退开了几步。

    还未等六人松出一口气,猛听前方轰隆隆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响,眼前与地面浑然一体的石墙竟徐徐向上升起。而原先坚硬朴素的石盘此时也隐隐流转华光,仿佛玉石般温润剔透,焕发异彩,无声旋转着隐入石墙之中。

    几人见状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紧握刀剑,警惕地盯着前方。

    伴随着一阵古老而沉闷的响声,厚重的石墙一点一点升起,一条漆黑深长的甬道逐渐呈现在六人眼前。

    甬道宽约五尺,里面浓黑如墨,什么也看不清,六人不敢贸然动身,静等了一会,黑黢黢的甬道里许久都没有半点动静。

    严铮深吸了一口气,一步迈出,走入甬道之中,同时低声对余人道:“走吧。”

    季言洲左手握刀,右手握着天蚕绫,一左一右和严铮走在前方。岑凌、宋琬、扶玉,云邪四人则走在二人身后。

    刚踏入甬道之中,便听“砰”的一声重响,宽厚的石墙轰然坠下,瞬间激起满天的尘土。

    六人大惊,连忙上前察看,可石墙无论如何也打不开。石墙一经关上,扶玉耳畔那阵奇怪的燃烧声也忽然消失,原本清晰可闻的声音竟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扶玉一愣,恍如身在梦中,顿时紧张起来,一度怀疑自己是否出现了幻听。她全神贯注地去听,可周遭仍是一片寂静,她心中惶然,急忙对季言洲道:“师兄,火焰燃烧的声音我听不见了。”

    季言洲一时默然,半晌才道:“看来声音应该是从石墙上的阵法传来的,既然我们已经进来,如今也无退路,只能向前走了,大家小心为上。”

    甬道中寂静无声,漆黑一片,刀剑的光芒只能照亮前方一尺范围,明亮的光芒落在前方,像是蒙着一层极薄的纱,无法照透,总是朦朦胧胧地隔着一层。

    六人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狭窄的甬道越走越宽,原本视线可及的墙壁此时也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四周全然被黑暗笼罩,而其中仿佛随时都会扑出择人而噬的猛兽。

    甬道中鸦雀无声,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又向前走了不知多久,周遭温度渐渐有些升高,而脚下和左右的石壁也开始发生变化,原本深褐的山石此刻呈现出微红的色泽,仿佛是涂染上去一般,迎面也渐渐扑来一股股汹涌的热浪。

    六人俱都觉察出不对来,可此时也已没有退路,只能硬着头皮向前走下去。

    黑暗中满洞都是朦胧微弱的红光,六人又向前走了一段距离,刚转过一个曲折的弯道,向前踏出一步,眼前倏地一亮,洞中红光大盛,甬道也豁然变得开阔起来,不再朦胧一片。

    只见甬道上下四方,原先微红色的石壁已变作了深红色,除此之外,石壁上还有许多斑斑黑块,一眼望去只觉十分诡异,仿佛是艳艳深红将黑暗一点点吞噬。

    季言洲面沉如水,感受着四周越来越高的温度以及漫出的怪异气味,心中某些猜疑慢慢成形。

    严铮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象,心中惊异不已。岑凌更是惊呼出声,她简直太熟悉眼前的景象了,就连宋琬也忍不住打量周遭,吸了吸鼻子,辨别着四周的气味。

    岑凌难掩内心的兴奋与激动,不住低声对严铮道:“天哪!天哪!严铮!前面有地火!”

    此言一出,扶玉不由一惊,地火?传说中千万年也难得出现的地火?而季言洲和云邪面上却是神情淡淡,并不太过惊讶,似乎早已猜中。

    季言洲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云邪身后背着的剑,又看了看严铮三人。

    世间能识得地火之人,并不太多,连他也只是根据书上一些零星半点的记录猜测,尚不敢确定,而岑凌竟直接说了出来。若不是亲眼目睹过,又怎会如此笃定呢?加上那成色极佳的雪昧丹,此时,他几乎能确定严铮三人的来历和身份。

    岑凌激动地抓住严铮的手臂,催促道:“严铮,走快些,快,快。”

    严铮暗叹了口气,语气严肃道:“我们对这里了解甚少,前方或许还有什么危险,千万大意不得。”

    岑凌却是精神奕奕、雀跃兴奋的模样,显然一点也没听进去。

    严铮虽然看上去严肃沉稳,不为所动,但心中也惊诧不已,他没想到这里居然真的存在着地火。联想起此前的那只黄诸,严铮心中不由一动,难不成这里也存在着冰河?

    六人仍是保持着原来的速度向前走,越向前走,眼前的山洞肉眼可见地开始发生变化,深红将黑块缓缓吞没,石壁上斑斑黑块慢慢消失不见,上下四方仿佛浸在一片血光之中,映得六人眉发皆红。

    几人又向前走了一段距离,只见两旁石壁变化又起,石壁上深红的颜色逐渐转变成明亮鲜艳的朱红色,看上去仿佛是一块庞大的红色玉石,光华玉润,晶莹剔透,瑰丽非常,折射出异样的光彩。玉石之内似有火焰熊熊燃烧,仿佛随时要冲破薄薄的石壁,流溢而出。

    四周光华越亮,温度便也越高,六人仿佛身处炽热的火炉之中,全身都被炙烤着,浑身发烫,汗流浃背,热汗涔涔。

    岑凌却浑然不觉,越走越是兴奋,她喋喋不休道:“肯定没错!这里绝对有地火,看到了吗,这旁边都是被喷出的地火煅烧至千年万年才能形成的火玉石,这里也被称为火玉石道,这些火玉石虽看上去极薄,但实际硬度只在圣兵之下,有些甚至连圣兵都无法破坏!”

    扶玉一面听着岑凌说话,一面打量四周,甬道内红光焰焰,溟漾一片,光芒照在人的身上,仿佛明火灼烧一般。

    几人虽有灵气护身,但四周是地火煅烧千万年之久的玉石,并非寻常,时间久了,面上都现出不正常的红晕来。扶玉因握着雪霁,情况到还好一些,只是有一些喘不过气。见众人情况不佳,她连忙催动雪霁,雪霁剑身银光耀目,冷气森森,寒烟弥漫而出,瞬间驱散了周围酷热,散发丝丝凉意。

    约摸又向前走了盏茶的功夫,即将走到火玉石道的尽头,扶玉心中不免也有了些激动与期待,她也知道地火究竟有多珍贵,即便千年也难得遇上一回。

    相传,地火深埋地底,乃是由地底蕴藏的浓郁灵气燃烧而起,煌煌烈烈,千年万年不灭。

    从古至今,人们发现的几处地火寥寥无几,而其中大部分都已绝脉。地火对修士来说极其重要,它不仅是铸器炼丹的关键性因素,甚至也能决定一个门派的生死存亡。曾经举世闻名的铸器一族百里氏便是因所属地火断绝而从此没落衰败,杳无踪迹。

    扶玉正在默默想着,就在这时,忽听岑凌语气一变,惊声道:“不对,我们都快走到火玉石道的尽头了,怎么还未见到地火?”

    岑凌柳眉一皱,不顾严铮的阻拦,向前一跃而起,眨眼便没了身影。

    严铮阻止不及,急忙和宋琬追赶上去。扶玉三人也连忙跟上,不一会儿便来到甬道尽头,然而眼前不见想象中辉煌蓬勃的火焰,反倒是一片漆黑。

章节目录

玉图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聊破小说网只为原作者白陆青鸦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白陆青鸦并收藏玉图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