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小女孩叫作唐英,是附近山村唐家村的孩子。今日和她爹一起出来打猎,精心设下陷阱捕捉到的猎物却被野猪撞见吃去。唐英一时气愤不过,便躲在暗处射了野猪一箭,没想到这野猪不仅性暴狂躁,嗅觉也十分灵敏,嗅着了生人的气息,转头便朝着父女俩藏匿之处撞来。

    虽然与野猪离得较远,但唐英爹为了保护唐英,被野猪撞断的树木打中。唐英惊惶之下只来得及将她爹藏好,然后独自引开野猪,再之后便遇到了她们。

    扶玉听完,不由庆幸唐英遇到了他们,如果再晚一些,后果不堪设想。

    唐英一路领着他们向前走去,约摸盏茶的功夫,突然在一个披拂着长藤的三尺见方的山壁前停下。

    唐英将长藤拨往两边,露出一个狭小的山洞。洞中此时正侧躺着一个身穿粗布麻衣,肤色黝黑,约摸三十岁上下的男子。男子双目紧闭,嘴唇惨白,呼吸微弱,全身上下大小伤痕累累,背部和右小腿也极不正常地肿起。

    “爹!”

    唐英朝里喊了一声,可许久也不听回应,她不由有些害怕起来,也不敢随便摇晃身体,只回过头来哽声对四人道:“求四位哥哥姐姐救救我爹!”

    扶玉见状忙温声安慰道:“没事的,我师姐医术可厉害了,你不用怕。我们先把你父亲从洞里抬出来,才好给他上药。”

    话音刚落,季言洲和云邪已走上前,小心地将男子从洞里抬了出来,因为背部已高高肿起,所以便正面朝下地放在地上。

    江凌烟蹲下身,先将男子的上衣解开,露出已紫肿不堪的背部;又将右腿裤子用匕首划开,露出同样紫肿的皮肤。随后她从行囊的玉瓶中取出一粒治疗伤病的灵丹,用匕首切成两半,一半外敷一半内服。

    半颗灵丹喂入口中,江凌烟又将另一半灵丹握在手中碾成粉,均匀地铺洒在背部和腿部的伤肿处。

    随后,她掌心微微运力,隔着男子背部约摸三寸的距离,凌空自脖颈至腰腹缓慢来回移动,缓缓将灵气输入男子体内。

    因为普通人的体质不如修士,所以灵丹的药效无法快速吸收,若要等药效真正渗进身体里发生作用,至少也要等上一天一夜。但江凌烟此举却能加速药效的吸收,使药效在短时间内发挥药效。

    一旁的云邪见状,目光微动,但却是什么也未说。

    季言洲却是突然笑着对唐英道:“这位穿蓝衣服的姐姐来自医学世家,不用担心,你爹一会儿就会醒了。”

    唐英捣蒜般点点头,一边观察着她爹的情况,一边好奇地盯着江凌烟的动作。

    半晌,男子背部和腿部的紫肿逐渐消去,完好如初。江凌烟停下动作,对唐英浅笑道:“好了。”

    唐英震惊地望着,许久都未回过神,那原本如小山一般紫肿的背部和右腿竟在短短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内消失了!

    她想起自己之前被弓弦弹到的手臂,不短不长的一片青紫,即便是抹了药膏,也是足足好几天才消了下去!

    他们果然是仙人!

    一时间看扶玉他们的目光更加热切了起来。

    一旁,季言洲见紫肿已消,便将男子重新翻过身。不一会儿,男子慢慢睁开了眼。

    唐英见状,不由欣喜喊道:“爹!你醒了!”

    男子睁开眼茫然地望了会,看见唐英猛地坐起身来,上下察看,急声道:“英娃,你受伤没有啊?”

    “我没事,是这四位姐姐哥哥救的我,也是他们治好了爹的伤!”

    男子这才回过神来,想起自己被断木打中,背上分明连骨头都快断了,怎么这个时候身体竟然半点也不痛,甚至感觉比之前还要轻快!

    他当时意识迷糊,不知自己能不能活下去,但也知道即便勉强活下来也肯定是废了。可没想到自己不仅安然无恙,就连体内那些陈年旧伤和时酸时痛的小毛病全部消失不见,身体前所未有的感到轻松舒适。

    男子感激涕零,登时就要跪下:“多谢几位恩公救命之恩!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先请受我一拜!”

    四人连忙拦住,季言洲道:“唐大哥不必如此,路见困难,自然是要相助的。”

    男子站起身,仍是激动不已,直言村子就在前面不远,坚持请他们去村里小住几日,盛席款待四位,以便报答救命之恩。

    四人婉言相拒,推说接下来仍要赶路。

    男子和唐英都有些失望,但还是问了一句:“四位恩公是要往哪个方向去?”

    季言洲指了指前路的方向,不料男子惊喜道:“太巧了,我们村也是那个方向。恩公还是继续向前走,临近天黑也就到我们村了,恩公只留宿一晚,第二日还是继续赶路,可好?”

    如此盛情之下,四人也再难拒绝,便一道去了。

    一路相谈,四人才知男子名叫唐铁,是前面唐家村世代相传的猎户之一。唐家村依山而建,祖祖辈辈都以捕猎为生。

    “我们世世代代都生活在这里,真算起来都有一千多年了呢。以前可大哩,前面几个大山头都是唐家村,有五六百户人家,只是后来陆陆续续都走到山外去了,再也没回来过。如今就只剩十几户了,也有山外的人劝我们离开,出去谋生路,可我觉得总得有人守着,这么多年的根就在这儿呢。”

    四人听着,都不禁感叹佩服起来。

    几人一路说谈,日头逐渐偏西,山林间暮烟四起,夕光照耀之下,山林或紫或翠,重叠相映。

    没过多久,四人便看见一排排白墙青檐的房屋,样式十分古旧。再往前走去,那些青白房屋逐渐露出全部的样子。四人这才明白唐铁所言不虚,唐家村在多年前果然是个五六百户的大山村。

    此时几人身在高处,目之所及,附近几大山头俱是连成一片青白色瓦屋,一眼看不到头,规模极大。只是几乎都已破败不堪,墙体倾颓,成了残垣断壁。并且因着时间久远,那些倒塌的房屋之中,都长出许多高大粗壮的松杉树木,周遭草木蓊郁,映着青瓦白墙,幽深而清寂。

    而在那些房屋废墟的包围之中,山脚下紧密挨着的十几户完整的青瓦白墙便格外显眼。

    “到了!”唐英大喊一声,飞奔着向前跑去。

    “英娃,慢点!”唐铁叮嘱一声,又转头对四人笑道,“这孩子,性子总是太急。”

    四人俱是笑了一笑。

    片刻功夫,众人已走到村子入口处。

    入口处有两面砌筑的高大青石墙,时间显然十分久远,青石颜色都褪色了不少。两边的青石墙向着远处蔓延,围绕着整个山村。石墙中间是一扇高大厚重的铁门,高足有九尺,气势颇为恢宏,俨然一个小型的城墙。

    唐英走在最前,将铁门拍得“啪啪”直响。

    四人都从中看出几分唐家村从前的辉煌来,毕竟这般可称得上是一个城镇规模的山村实在不多见。

    除此之外,村口还立着一块一人多高、两尺多厚的青石碑。碑上似乎原本便记载着文字,只是时间过于久远,已被磨蚀得看不太清。只有用朱砂新刻的“唐家村”三个大字仍可以清晰地瞧见。

    唐铁见季言洲目不转睛地着石碑,便说道:“听村里的老人说,这个石碑很久就在这里了,据说是从山上搬过来的。”

    “山上?哪座山?”季言洲接口问道。

    唐铁指了西北的一个方向,道:“喏,就是那座山,最高的那座。”

    四人都抬头顺着唐铁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看见一座格外高大的山峦,雄立于众山之中,巍峨壮丽,气势磅礴。

    唐铁见他们似乎有些兴趣,便继续说道:“据说一千多年前,那里还有一个繁盛强大的仙人门派,不过后来也不知怎么了,山塌了一半,还裂出了一道深沟,谁也过不去,再后来怎么样就不知道了。”

    “几年前我打猎的时候和村里人翻山去看过,那沟可深了,一眼望不到底,黑黑的可吓人,而且有十几丈那么宽,根本过不去,也没法修桥。”唐铁可惜地叹口气,“那么好的山,里面猎物肯定非常多。”

    经唐铁这一说,四人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什么。他们互望一眼,俱都明白那里是什么地方了,这也难怪唐家村以前竟有那么大的规模。

    毕竟那可是一千多年前最为鼎盛的门派之一。

    他们看着那座山所在的方向,也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竟也恰恰是他们所预设的行路方向。

    思量间,忽听沉闷的铁器声音响起,沉重的铁门缓缓在里面被打开。

    只听有人在里面笑着道:“英娃,和大哥回来啦?”

    唐英神情止不住的兴奋,高声回道:“回来了,三叔!”

    铁门被打开了一半,从后面走出两个身强力壮的男子来,乍一见到扶玉四人俱是一愣。

    唐铁连忙向两人介绍起来,简单说了来龙去脉。三人本是亲生兄弟,感情深厚,此时听后,大感侥幸,不由一阵感慨,也向着四人一阵道谢,甚至就要拜下。

    扶玉等人急忙拦下,力言不可,他们只是做该做之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万受不起如此大礼。

    两人这才作罢,起了身,热情地领着四人向家里走去。唐铁向家中的父母妻子介绍四人妥当,便先让唐英陪着,又问了唐英野猪的大概位置,去村里喊上了几个青壮年去山里把野猪抬回来。

    当晚便切了野猪,准备了十几桌的好酒好菜,俱是山野佳肴,极具特色,十分可口。十几户人家共同聚在一起,村民热情又淳朴,盛情款待了四人一番,直到夜深方才散去。

    四人第二日一早起来,收拾妥当,便向唐铁一家道了别。唐铁和唐英神情都黯然,但也知道挽留不住,只坚持说送四人一程。

    四人谢过之后,便踏出了院门。可还没走几步,天上竟然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来。

    一旁的唐铁和唐英见此显然高兴极了,口中虽然怨着,脸上却笑开了花:“哎呀,这这,这老天爷真是不作美,不过雨天山路着实不好走,四位恩公还是等雨停了再走吧。”

    四人抬头望着绵绵的细雨,都不由哑然失笑,好端端的天色竟然说下就下了。虽然这般小雨对他们影响不大,但四人也不再坚持,便暂时留了下来,等雨停了再行赶路。

    扶玉走出房门,站在房檐下,只见山间雾雨濛濛,远处漠漠的残垣密林在雨中平添了一层婉约和幽静。雨气凉丝丝地往身上扑来,扶玉吸了口气,心情鲜有的平静和放松。

    正望着,余光突然瞥见一旁几个半大的小孩,正偷偷躲在隔壁的屋子里瞧她,被发现之后又急忙缩了回去。

    “嘁,想见又不敢见,真没胆量。”唐英仍是背着木弓,她走出屋子,站定在扶玉身旁,扫了那几人一眼,不屑一顾地说道。

    扶玉闻言,有些好笑地看着她。

    “英娃怎么出来了?”

    没想到唐英竟然也问她道:“扶玉姐姐怎么不去里面坐着?”

    扶玉刮了刮唐英的鼻尖,笑着道:“外面景色好看呀,英娃呢?”

    唐英握紧了木弓,闷着声音:“我想去射箭场,可是爹说下雨了山上路滑,不让我去。”

    “英娃喜欢射箭吗?”

    “嗯!”唐英用力点头,目光亮晶晶的,清澈得不染半点世俗,“箭头射中的声音最好听了!我想成为最厉害的弓箭手!成为最好的猎人!”

    扶玉摸摸唐英的头,抿唇笑道:“嗯,一定会的。”

    一会儿,扶玉又道:“既然你这么想射箭,不如就在这里射几箭好了。”

    唐英却摇了摇头,低声道:“村里的铁很难打出来,除了外出打猎和射箭场练习,都不能射铁箭的,木箭射出来又很没意思。”

    “这样啊,”扶玉闻言,下一刻又笑盈盈地道,“那你看这箭可以吗。”

    扶玉半抽出雪霁,微微催动,剑上寒气瞬间凝成七八支剔透的冰箭。

    唐英顿时睁大了眼睛,满是不可思议。

    扶玉取出两支递给唐英,道:“试试看怎么样。”

    唐英迫不及待地接过,冰箭拿在手中重量刚刚好。她取下木弓,飞快地搭箭拉弦,瞄准了一处,放开了拉弦的手指。

    耳听“咻”的一声,冰箭急速飞出,穿透雨幕,“叮”的一声清响后,牢牢钉在院墙上。

    唐英忍不住高声欢呼起来。

    唐英射了两箭,只觉不够尽兴,便冲进屋里拿了把大伞,拉着扶玉去院外射箭。

    二人便似这样玩了许久,回来时发现屋里竟也十分热闹。

    一问才知原来是唐铁的母亲素有腿疾,平时不显,但一到夜里或是湿气过重时便痛苦难忍。雨天潮湿,腿便痛了起来,江凌烟恰好看见,便动手治好了。

    这腿疾折磨了唐母几十年,曾经跗骨一般的痛苦终于消失,唐母一时热泪纵横,千恩万谢,当时竟跪了下来。

    江凌烟急忙扶助,好一会儿才将人劝起来。

    一家人高兴,便热火朝天地准备起来,意欲大肆庆祝一番。

    就这样,四人又待了三天。而这雨,三天里几乎未停过。不过即便雨停了,几人倒也不急着走了。

    原来自那日江凌烟治好了唐母几十年的腿疾后,名声一下传遍了村里,陆陆续续便有许多山民提着东西上门来看,都想给瞧一瞧,试一试。

    江凌烟为主,扶玉在旁帮忙,一刻也没有闲暇。

    唐家村里也没有大夫,生了病也只按着祖辈留下来的药方去所记载的山上抓药来喝。若是有什么大病,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出去山外寻找大夫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山路遥远,病人能否撑过这一路也是个极大的问题。

    但这些年的疏忽,以致于村里绝大多数人都有着或大或小的疾病。

    江凌烟来者不拒,对病人轻声细语,耐心十足,哪怕已看了一整日,面对着一遍又一遍重复询问的问题也依然面带微笑,不显半分不耐和愠色。

    她待人本就温和,加上医术精湛,无论什么样的疾病,都能百治百效,人又生得仙姿佚貌,一时都被惊为医仙下凡。

    而足足过了六天,江凌烟才将村里人大大小小的病都给看完。

    而这六天里,季言洲和云邪除了做完每日必做的修行之外,闲下来便会教孩子们一些可攻可守的招式。为了方便孩子们记忆以及传阅,季言洲又将一招一式以图像画了下来。

    云邪还传授了一套三十二字口诀,不仅能强身健体,轻身益气,而且使人延年益寿。

    他本想写下来,只可惜这些孩子俱不识字,而村里唯一识字的德高望重的老村长也在许多年前瞎了眼睛。

    于是云邪便将口诀用剑刻在了一块巨石之上,先让孩子们背会,然后教他们一个字一个字地认熟,最后再由他们教会亲戚邻居即可。

    好在第六天时,江凌烟已将老村长的眼盲彻底治好,云邪便手写了一份口诀交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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