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又向前走了约一个时辰,随后在一条清澈的溪流附近停下来歇息。

    历经了一天一夜,几人都有些乏累。一番洗漱后,吃了些随身带的干粮以及附近摘的山果野蔬,才觉浑身的疲惫驱散了一些。

    足足歇了半个时辰,四人才再次踏上路程。

    这一走便是六天。

    这时四人离天衍山已有八十里远,身处众多山岭中不甚起眼的一片群山中。按着四人的原计划,只需再沿着前进的方向翻过几座山脉,便能抵达下一个繁华的城镇——菏州。

    又是一个天朗气清的好天气,惠风和畅,碧空高远明亮。

    四人一路行来,周围风景虽不及天衍山附近奇险壮观,但青山秀水,幽静灵奇,也别有一番韵味。

    恰好走至山巅,向下俯瞰群山。举目远望,只见百山之中,远处有一红一白两座山峦十分醒目。

    红色的那座可以看出山上遍生红枫,满山通红似火,绚丽又夺目。可白色的那座山却看不出是什么,那座山上虽然也有苍青林木,但却十分稀疏,整座山还以白色为底,青色看上去更像是点缀。

    这让扶玉看得有些稀奇,不由向季言洲三人问起。

    季言洲一眼望过去,看了片刻,才仿佛是回想起了什么,恍然道:“我想起来了,那座白色的山名为白鹿山。因山形酷似鹿首,再加上遍山都是颜色雪白的奇石,于是便叫做白鹿山。你再看,那山是不是很像鹿的形状。”

    扶玉仔细一看,果真觉得有几分像鹿首。

    江凌烟也缓缓开口:“传说,这白鹿山之所以会有这样多的白石,是因为六千年雪魅的一滴鲜血。血色银白,落在山头上,便染白了整座山。”

    一旁的云邪听了目光微动,神色沉静地望着远处白色的山峦,眼底却是情绪不明。

    扶玉闻言,顿时有些讶异,她没想到这小小的白鹿山竟然和六千年雪魅有关联?

    虽然魅也是元洲三害之一,但与邪灵、山恶的凶厉煞气凝结不同,魅较为复杂,是由世间有形之物化千万年凝结而成,强于山恶,逊于邪灵。

    诞生便如人形,身有恶种,天生奇恶,其骨髓血肉可增强百年力量,延年益寿,对世间生灵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六千年雪魅诞生于西北万古雪山之中,化千万年霜雪而生,行踪不定,难以捉摸,四周常年风雪绕身,难以窥见其真容。

    因世上雪魅不只其一,人们又不知其姓名、不知其相貌、甚至不知其性别,只知其化六千年而生,故称六千年雪魅。

    它本远居于万古雪山之中,不曾听过有甚害人之举,甚至在那件事之前,世人都不知万古雪山中诞生了一只雪魅。

    《元洲录》曾记载,那时有一行人进入万古雪山之中,无意中进入六千年雪魅沉睡之地,见其陷入沉睡之中,一时动了贪心,想要食其血肉。他们将刀剑刺入六千年雪魅的心脏,不料其要害并非此处,此举反倒将其惊醒,致其发狂,大肆杀戮,对剩余逃出去的人穷追不舍。

    之后遇到无忧圣人,六千年雪魅被无忧圣人收服,无忧圣人怜其修行不易,鲜少作恶,特令其跟随在侧,凭借天地四宝珠之一的鸦玉青珠,替它化去恶种中的恶气。

    后来六千年雪魅便一直跟随在无忧圣人身侧,曾诛杀过邪灵化身,救下了八城的百姓。无忧圣人去后,它便一直守在圣陵,不曾再出现世间。

    想到传说中的六千年雪魅,扶玉不由被勾起了些好奇和兴趣,她指着白鹿山道:“那不如我们朝那边走吧。”

    虽然计划的方向是红枫山的方向,但两座山离得不远,所以影响也不大。

    “好,我也正想去看看那些奇异的白石究竟是什么样的。”季言洲笑道。

    四人下了山,便一路向着白鹿山的方向前行。

    到达白鹿山附近已是日暮时分,金乌西匿,余晖流金,将群山万壑镀了一层灿灿金霞。白鹿山前恰有一条澄澈见底的溪流,清碧一片。溪流绕山而过,源头不知从何处来,流向却是绕过白鹿山。此时余晖流照,金光粼粼闪动,煞是好看。

    四人见状,也不着急渡过溪去,准备就地在溪边休息一晚,明日再入白鹿山。

    四人在溪边清理出一片空地,在一旁铺上了干净的布,正将行囊放下之时,季言洲忽然兴致盎然地提议去溪中捉鱼。

    扶玉闻言,不由想起儿时经常与师兄师姐一起在祈灵山下捉鱼摸虾,爬树下洞,长大之后倒是少了许多。此时见师兄兴起,自然欣喜同意。

    云邪面上神情依旧淡淡,并未拒绝。

    四人脱了鞋袜,挽了裤脚衣袖,便踏进了溪水之中。表面因受日光照了一天,微微发热,而溪底却仍是冰凉。

    季言洲捉鱼又快又准,没一会便战果不菲。不过只抓了一会儿,又尽数放回了溪中,只留下了几条作为晚餐。

    而外侧的云邪明显能看出是初次抓鱼,虽然手疾眼快,但动作却有些生涩僵硬,每次滑溜的鱼从他手指间灵活地游走之时,都能瞧见他修长的眉毛微微拧起。

    扶玉在旁看着,不由抿嘴笑了起来。

    几人又玩闹了一会,等到夜幕降临,天色已经暗蓝,这才上了岸。

    他们先是运起灵气催干全身的水汽,然后用匕首将鱼鳞内脏等等处理干净,捡了些木柴将火生了起来,在火堆旁坐着烤起了鱼。

    不多时,鱼的表皮便被烤得金黄一片,抹上了盐巴和香料后,更是香味四溢。一口咬下去,外酥里嫩,肥美清香,口齿回甘。

    夜空中皎月已升,素月清辉映照水面,银光浮泛,闪闪发亮,越发显得山中宁静祥和,清冷幽静。

    四人一面谈论说笑,一面观赏夜月美景。山青水秀,夜深人静,别有一番风味。

    而季言洲似乎格外的高兴,兴致奇高,竟还拔刀舞上了一段。月光下,只见焰刀光芒连连闪烁,只见其影,不见其刃。季言洲身姿潇洒,刚中带柔,动作干脆利落,一招一式,精妙绝伦。

    扶玉和江凌烟都不由拍手称赞。

    须臾,四人食用完毕,便各自休息。

    一夜很快过去。翌日一早,四人收拾好行囊,渡溪进入白鹿山。

    溪水约摸□□丈宽,四人提气跃起,蜻蜓点水般掠过水面。溪水本不多宽,几人原想着两三下便能飞掠过去,可没曾想到了溪水中央,溪水的宽度仿佛扩大了数倍。不管他们向前掠进多少路程,眼前场景竟都一直未变,人也仿佛被拉远,永远也无法到达尽头似的。

    季言洲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连忙招呼三人停下来。

    扶玉自然也感觉到了怪异,她看向四周,此时他们站立在水中央,不管是与山前还是山后的距离都扩大了数十倍。

    云邪眉心微拧:“水上有阵法。”

    季言洲显然也看了出来,他点点头:“这阵法应该不太危险。仔细看溪流似乎是绕着白鹿山的,或许是某位前辈隐居在此,不愿自己被人打扰清修,所以才设下阵法来阻拦入山的人。”

    可随即,他又皱了皱眉:“不过,一旦踏入了阵法,若想出阵,要么破了阵法,要么等阵法发动完毕。”

    季言洲话音刚落,扶玉便见四面八方突然涌起洪波,滔天的骇浪壁立如山,气势磅礴,直似海啸山崩,汹涌地朝他们席卷而来。

    扶玉惊呼一声,难以想象平静的溪水中竟然爆出这样滔天的巨浪,在那巨浪面前,他们简直如尘埃一般渺小。

    惊天的骇浪眨眼便到了眼前,如同山岳般向着他们重重压来!

    “大家运气防身!”季言洲只来得及大喊一声,下一刻,便被遮天蔽日的浪头狠狠吞噬。

    扑向四人的浪头有如千钧之重,瞬间将四人压下水面。水浪打在身上剧痛无比,巨大的水流在水底挤压翻滚,直似翻江倒海一般。

    在这样的情况下,扶玉根本难以控制身体,眼前混沌一片,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被水流裹挟着上下浮沉。

    也不知过了多久,扶玉忽觉有一股劲风卷上身来,包裹着她扶摇直上,“哗”一声冲出了汹涌奔腾的水面。

    扶玉睁开眼,见自己竟被风裹着浮在虚空之中。身侧不远处正是云邪,长身玉立,眉宇冷冽,手持长剑,风巽剑刃青光荧荧,丝缕劲风环绕。

    再旁边便是季言洲和江凌烟二人。

    四人此时俱是浑身湿透,尚在喘息,还未缓过神来,水面又起滔天波澜。

    只见翻滚的骇浪之中,突然飞跃出无数如小山庞大的大鱼。那些大鱼栩栩如生,奇形古怪,从来未见,宛如上古生物,此时张着血盆大口,在空中飞游,密不透风地朝着四人扑来。

    扶玉初次见此场面,只觉震撼无比。而一侧的云邪全力催动风巽,极力提高四人的高度,只是没多久,竟似是到了顶,再也无法再上升一星半点。

    四周大鱼越来越近,季言洲眉头微皱,阵法中的水并非幻觉,一旦他取出蕴火珠,释放出火焰,这下面的水便会瞬间沸腾,极有可能伤到其他三人。

    季言洲正在沉吟,而扶玉已取出雪霁,试图将飞上前来的大鱼尽数冰冻。只是没想到大鱼实在太过庞大,还没冻凝完一半,大鱼便已张着大口迎面撞了上来。

    幸好一旁的云邪及时拉开了她,这才没有被撞上。而那些冰霜不但没有阻碍大鱼,反而更像是增加了一层坚硬的冰雪铠甲。

    扶玉惊魂甫定,着实有些懊恼。这样耗下去绝不是办法,若是云邪灵气耗尽,又该如何?

    念头刚过,猛见下面整个水面突然急速旋转起来,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内中更是形成一个可怕的空洞。与此同时,漩涡中生出一股极强的吸力,仿佛要将所有的一切都吸入其中。

    而四周飞游着的大鱼,也仿佛是受到了什么影响,突然凶狠地朝他们撞来。十多只大鱼一拥而上,连缝隙都没有,四人避无可避。晃眼间,四人便被大鱼一口吞下。

    只听“哗哗”数声巨响,那些大鱼仿佛是完成了任务般,接连跳进了漩涡之中,与漩涡化为一体。

    漩涡中吸力极强,根本无法挣脱。扶玉只觉眼前天旋地转,身体不由自主地被漩涡撕扯着旋转,迅速沉入水底最深处。而在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扶玉忽觉一只手紧紧抓住了自己。

    也不知过了多久,扶玉猛地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青蓝的碧空,天高且阔,片云悠悠。

    她茫然地望了一会,才倏然回过神,迅速站起身,环顾起周围。只是起身太猛,而先前被漩涡撕扯的眩晕感仍未消失,脚下不稳,身体也随之摇晃了几下。踉跄了几步,她才稳住了身体,抬起头打量四外。

    此地也不知是什么地方,眼前是一片浅滩,水色清碧,澄澈见底。四周苍松翠柏,林类竞生;远处山峦叠嶂,高峰环绕。

    她环顾半圈,忽然见云邪一动不动地躺在离她右手一丈处远的水滩。

    “云邪!”

    扶玉又惊又喜,急忙踉跄着跑上前去。将云邪拖出水滩之后,她又连忙看向周围,可并未再看到其他任何人的身影。

    扶玉正在失望,又听云邪一阵咳嗽,忙蹲下来去看他。

    见云邪脸色有些苍白,唇上也没有丝毫血色,想起云邪催动风巽剑时就消耗了不少的灵气,而后又经漩涡撕扯,她不由担忧地问道:“你怎么样?”

    云邪摇摇头,并不说话,左手撑着地,就要站起来。

    扶玉连忙扶着他起身,而云邪站起后显然也是一阵眩晕,借着扶玉的力缓了一会才再次睁开眼。

    他打量了一圈四周,低哑着声音开口:“他们应该是被冲到了其他地方,我们只需按着原来的路线走,应该能重新遇上他们。”

    扶玉点点头,虽然有些失望师兄师姐没和他们在一起,但并不担心他们的安全。师兄师姐比自己厉害得多,连自己都能安然无恙,他们也必然平安无事。

    好在身上行李兵器都并未丢失,二人找了个地方休息了一会,恢复了些体力,便根据日头辨认了大概的方向,重新向前出发。

    二人这一走,便是两天两夜。

    只是两人一路行来,都没有发现季言洲和江凌烟的任何踪迹。扶玉忍不住猜测起来,他们会不会是在自己后面?为防万一,她和云邪一路上都做了标记,若真的在后面,师兄他们看见了也能知晓。

    一路前行了数十里,二人虽知道前进的一个大概方向,却也不知自己具体是在何地。四周莽莽山林,广阔无边,早已分不清来路。

    二人越走越偏僻,俱都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具体又说不上在哪里,且数次在高处观察,方向都不曾出错。

    又奔行了一个日夜,二人此时正走在一处山谷之中。崖高谷深,两旁是巍峨高峻的山峦,谷中草木葳蕤,满是荆棘丛榛木之类,路径险恶崎岖,仿佛千百年都无人踏入一般。

    扶玉有些艰难地用乌金短棒拨开身前紧密的灌木枝,神情有些萎靡。她抬起头,只见云邪走在她的身前,一袭白衣似雪,不染半点尘埃,长发束冠,身姿挺拔笔直仿如修竹,执剑动作干净又利落。

    不知怎的,扶玉心底的忧虑莫名便消散开来,微微有些出神。

    云邪的脚步忽然顿住,微微侧身,目光注定在山壁上,转首对扶玉道:“你来看这个。”

    扶玉闻言看去,只见嶙峋的墙壁只上有一个红色的火焰记号。定睛一看,顿时精神一振,大喜道:“我认得,这个是师兄焰刀烧灼的记号!他们来过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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