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和季言洲江凌烟简单说了一番,托两人照顾好小枫,便轻装简行,一路向着剑宗疾驰而去。

    一路上日夜兼程,全力奔行,一连过了十七天,终于在深夜之时抵达了剑宗附近的山脉。

    二人一路赶来俱都精疲力竭,又是深夜,不便上门打扰,便决定先找一处山洞休整一晚,明日一早再去剑宗拜见。

    因为风巽被扶玉敲断,她便将自己的佩剑雪霁交给云邪使用。

    云邪手握长剑,雪白的剑光腾腾闪耀,照亮四周。

    两人寻了一处干净的山洞,在洞中生起火,又吃了些随身带着的干粮。

    扶玉正吃着,却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她轻皱秀眉,对云邪道:“我们该以什么缘由去剑宗?剑宗的人会让我们进去吗?他们又会告诉我们沈霄大侠的消息吗?”

    云邪沉默须臾,忽然坦言:“我师父是昆仑山人,与沈霄大侠的师父陈濯以及剑宗宗主周谨鹤是旧识,我上门求见应该不会不允。”

    扶玉听了却是一愣,目光有些呆呆地望着云邪,虽知道云邪来历必定不简单,但也没想到竟这般有来头,居然是昆仑山人的弟子。

    昆仑山人出自昆仑派一脉,是当世鼎鼎有名的奇侠之一,慈面仁心,修为深厚,年轻时下山游历世间,足有两百年之久,大大小小也不知做了多少万件善事,后来便回了昆仑山深居简出,不问世事。

    昆仑派一向单传,从来只收一名弟子,没想到云邪便是这唯一的弟子。

    云邪见她神情惊讶,顿了顿,解释道:“我先前未说只是未找到合适的机会,并非有意隐瞒你们。”

    扶玉笑了笑:“我想起来我还未介绍过我师父呢。我师父名为秋阳,但可不是那个传说中的奇侠邱炀,我师父是秋天的秋,暖阳的阳。师父教养我和师兄师姐,我们住在离这里很偏很远的祈灵山。”

    扶玉眉眼弯弯,继续道:“祈灵山虽不大,但很漂亮,春花冬雪,夏蝉秋月,四时景色也都不同。离城镇也不远,我和师兄师姐经常去镇子里买些果脯蜜饯之类的吃食,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看看。”

    “好。”云邪淡淡笑了笑,“以后若有机会,我也带你们去昆仑山看看。昆仑虽地处荒寒,但万年雪雾云海也别有一番壮阔。”

    扶玉笑着点点头。

    二人又笑说了些其他,才各自睡去。

    翌日一早,二人便动身前往剑宗。两人穿过热闹的一个小镇,走向郊外,不多时,便到了剑宗入口处。

    远远的便见宗门入口处矗立着一座巨大的白石牌楼,牌楼上刻朱文古篆“剑宗”二字,浑厚有力,气势逼人。

    白石牌楼后是两座高大青碧的山峦,环绕全宗,中间一条五丈来宽的白玉石道,直通往主山龙剑山。

    牌楼前站着四名守门弟子,皆是身材高大,面目刚毅。

    四人见到扶玉和云邪走近,最前一位便踏步上前,朗声问道:“不知两位少侠何门何派?来我剑宗有何要事?”

    云邪立定不动,从袖中取出了个如手掌大小的玉石令牌,令牌上清晰地镌刻着“昆仑”两个遒劲古字。

    云邪举牌展示给四人一一看过,不卑不亢道:“昆仑派云邪前来拜见。”

    为首的那位显然眼力不俗,一眼认出这确是当世唯一的昆仑玉牌,持有者必是昆仑派唯一传人。

    那弟子连忙道:“两位请稍候片刻,在下这就前往禀报。”随后转身向着白玉石道大步踏去,也不见动作如何迅速,然而晃眼间竟已掠到石道尽头,上了龙剑山,入了大殿。

    盏茶功夫,那名弟子便带着几人一起来到牌楼入口处。为首的是一位三十上下的青年人,身穿淡青色长袍,五官端正,面带三分笑意,气质温和优雅。

    青年人见到扶玉和云邪便道:“二位少侠久等,在下是宗主门下二弟子秦子苏。不知二位少侠如何称呼?”

    “在下云邪,这位是扶玉。”

    秦子苏面上含笑:“云少侠,扶姑娘。二位既是昆仑派人,便是剑宗的上上之宾,请随我来。”

    扶玉和云邪便跟在秦子苏身后,一路向着龙剑山主殿走去。

    秦子苏为人亲和,颇为善谈,一路都在与二人说笑,他道:“我比你们年长一些,你们便叫我一声秦大哥吧。”

    “不过你们这次来得属实不巧,师父和师伯们都在闭关,少宗主常年不在宗内,也只有我这个闲人来接待你们,你们可不要嫌弃了。”

    扶玉和云邪一听,眉头皆是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时间紧迫,云邪遂直接开口,半真半假道:“实不相瞒,在下此次前来贵宗,是欲求见少宗主一面。在下曾在内蛮山得少宗主相救,那时少宗主留有一诺,日后若遇到什么,便可直接来剑宗找他。在下如今遇上之事人命关天,非少宗主去不可。不知少宗主现今可在宗内?”

    “这……”秦子苏摇了摇头,神色为难,“两位恐怕要失望了,少宗主现今不在宗中,我也不知他去了哪里,他的行踪谁也不知。”

    见云邪和扶玉脸上难掩失望的神情,秦子苏想了想,又开口道:“不过据我所知,他每年都会前往青螺山和万古雪山这两个地方。你们可以先去青螺山找一找,万古雪山奇寒无比,难以深入,若是去了也最好只等在雪山之外。”

    云邪闻言立即道:“多谢相告,这中间若是少宗主回了宗门,烦请告知少宗主,昆仑派云邪请他去一趟白鹿山。”

    “这个自然。”秦子苏应声。

    眼下沈霄大侠不在宗内,云邪和扶玉自然要赶往其他地方。

    时间紧迫,云邪便对秦子苏道:“在下还有要事在身,此番不便逗留,还请谅解。”

    秦子苏微笑着摇头:“二位不必在意,行事要紧,我送二位。”

    他将扶玉云邪送至宗门口,道:“二位多保重。”

    “告辞。”

    两人说完,一路奔往青螺山。只是青螺山离剑宗有数千里之遥,并非十天半日就能到达。此一去,至少也要二十多日才能到达。

    为了抓紧时间,二人不再走寻常之路,选了些近路,虽然这其中很多地区人迹罕至,凶险更多,但却省下许多时间。

    过了八九天,两人行至一处荒山野岭。

    只见四外乱草不生,怪石嶙峋,愁云惨雾,阴风飒然,一片荒凉。

    二人途中虽也经过不少荒山,却没有哪一个像这里令人心底发寒。

    扶玉和云邪心底莫名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两人相视一眼,俱是暗中运气,警惕起周围。

    然而二人还未行出多远,骤然听到四周响起孩童嬉笑之声,听去一派天真烂漫;不久又转为号哭之声,撕心裂肺,听之只觉心神皆颤。

    那声音似这样哭哭笑笑,反反复复,凄然惨厉,诡异阴森,有如鬼魅一般。

    二人乍听,悚然一惊,这山野之地怎会突然传来孩童的声音?

    正在惊异,猛见一股灰沉沉的雾,夹杂着无数碎石沙砾,如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涌来,裹挟着沉重的呼啸之声,将二人从上至下密不透风地围住。

    二人刚想要有所动作,却已来不及,灰雾瞬间形成一个半球形的雾墙困住了二人,同时灰雾中的碎石沙砾也如暴雨般袭来。

    扶玉和云邪后背相靠,急忙握住兵器抵挡起来。只是碎石本就又密又小,并且力大无比,不论二人如何拼命去挡,身上也不可避免地被碎石划伤,出现许多深浅不一的血痕,血腥气顿时弥漫成一片。

    云邪眉头紧锁,他全力催动雪霁,剑寒之气顷刻弥漫四野。

    他执剑猛然向前一挥,剑光闪烁,只见数十道晶莹剔透的冰棱如利剑般向前飞去,只是一碰到灰雾便无法前进半分,转眼被绞成冰屑,四散在空中,冷气逼人。

    扶玉手中的乌金短棒虽然无所不利,但对付这些密密麻麻的碎石却处于劣势。不多时,她的脸上、脖颈、四肢尽是被划破的伤口。血迹渗出伤口,流淌而下,触目惊心。

    并且随着碎石的攻势越发密集,有些伤口还被碎砾二次划伤,顺着伤口砸进血肉,几乎深入骨髓,更是火辣辣的、锥心般的疼,疼得她不由痛呼出声。

    云邪闻言,眉心更是皱紧,他再次全力催动雪霁,只见一道道尺厚的冰墙拔地而起,逐渐升高,又在二人上方融合成顶,短暂地形成数个层层包裹的冰屋。

    冰墙虽能抵挡一时,可眼前的碎石却仿佛无穷无尽,他二人定然无法久撑。

    云邪尚在踌躇之中,忽听一个脆生生的声音笑嘻嘻道:“我原还在可惜呢,想着等我再恢复些再去找你们,真没想到你们自己送上门来了,真是天都助我,哈哈哈哈哈哈。”

    那声音听上去不大,像是孩童介于少年之间的声音,不显天真,反而带着极端的恶意。

    云邪闻声心下大惊,半点不再犹疑,连忙催动紫定珠。

    紫定珠顿时浮于二人头顶,淡紫光芒轻轻洒下,牢牢笼罩二人,同时也弥漫一股奇异的、仿佛摄人心魄的异香。

    而就在紫定珠飞起的一刹那,冰屋之外也传来连绵不绝的“喀嚓”碎裂之响。

    云邪不用看也知冰屋在一层层裂开,然而紫定珠已经催动,他显然不用再去担心。

    转过身,他立即查看起扶玉的伤势。

    扶玉脸色苍白,全身血痕累累,部分碎石已嵌入血肉之中,血流不止,看去触目惊心。

    云邪神情一沉,沉声道:“稍微忍下,我先将碎石取出来。”

    他从袖中取出随身携带的短刀,抽出刀刃,将嵌入血肉中的碎石小心翼翼地挑出来。

    刀刃入骨,扶玉紧咬着牙,忍住没发出一丝痛声,然而浑身却是一阵阵痉挛。她面色惨白,额上冷汗涔涔意识已模糊不清,只紧紧抓着云邪的衣袖,紧到指节都发白。

    这时,二人周围的冰屋已彻底崩塌殆尽,碎石重又如暴雨般射来,只是这次,尽数被紫定珠的光幕抵挡开来。

    之前说话的怪声再次响起,他阴恻恻道:“以为仗着这颗定珠,我便动不了你们吗?这世上就没有我做不到的事!”

    声音听上去年纪并不大,可说出的话却是这般阴狠。

    话音刚落,便见灰雾外现出两个漆黑的影子,约摸三尺多高,黑漆漆模糊一片,只有简单的头颅和四肢的轮廓。

    此时云邪已经将扶玉伤口里的碎石尽数挑了出来,又取出一颗雪昧丹喂她服下。

    见扶玉服下后神色渐渐恢复,云邪这才转头往外去看,这一看不由心底一寒。

    只见那两个黑影已穿过灰雾朝他们走来,头颅部分竟阴森森地露出一口惨白的尖利獠牙,獠牙上方几寸眼睛的位置微微凹陷,仿佛两个漆黑的深洞,此时正流下两道鲜红的血迹,猛一看上去极为瘆人。

    黑影一面朝他们走来,一面发出“咯咯咯”的凄惨笑声。漆黑的面上殷红的鲜血流淌不止,诡异而又令人惊心。

    云邪望着两个黑影,皱眉陷入了沉思。

    两个黑影此时已离他们极近,几乎近在咫尺,紧趴在淡紫色的光幕上,张开森森獠牙就咬了下来。

    紫定珠兀自岿然不动,连一丝波澜也未产生。

    扶玉服下雪昧丹,缓了些神,意识恢复了大半,一睁眼便见两个鬼魅般的恐怖黑影近在眼前,不由吓了一跳,心胆皆颤。

    云邪这才惊醒般回过神,见状心念微动,再次催动紫定珠扩大光幕,将两个诡异的黑影推得较远了些。

    扶玉惊疑不定地开口:“这是什么?”

    云邪沉吟片刻,摇头道:“我也不知。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快些离开。”

    他抓紧了扶玉的手腕,正欲催动紫定珠突破灰雾。

    然而那孩童声音忽然连连冷笑,阴狠凶厉,令人脊背发凉。

    “想走?我还没开始玩呢。”

    话音一落,二人头顶突然多出一只庞大的黑手,竟将紫定珠一把抓住,与之同时,那两个模糊的黑影也顺着光幕一路向上,一口咬住了紫定珠。

    虽然光幕之内的两人并未受影响,但云邪却惊异地发现,不论他如何催动紫定珠,紫定珠也没有任何反应,仿佛被什么死死压制住了。

    他面色一变,握着扶玉的手都不由紧了紧。

    四外寂静了片刻,倏地有人爆发出惊天狂笑,笑声得意至极。

    “你们还逃得了吗?我要做的事没有做不成的!你有定珠又如何?定珠能保你不死?即便真的保你不死,一年还是十年?不过你放心,你总会死的,而我有的是时间,等你死了,没了主人的宝珠你觉得会如何?你们还不是一样要葬身我的腹中?”

    云邪面沉如水,目光冰冷:“你究竟是谁?”

    “你在问我是谁?哈哈哈哈哈哈!我是谁?多少年啊!多少年没有人问过我了?太好了!如今终于又有人问我了!”

    那声音癫狂至极,直似疯魔。

    须臾,笑声戛然而止:“不过,我才不告诉你呢,这样多没趣,你要是在死之前猜到了那才好玩,我很期待噢。”

    云邪听他语气情绪浮动极大,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在迷雾之中曾用话语刺激他的那个人,一瞬间只觉这两人的语气行为等极为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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