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底的天,王月清已穿戴清爽了,近来她偏好简单的梳妆,轻便的衣着打扮,连玉瑶有时都觉得她像换了个人似的。

    过些日就要随父母一道下山去参加行会了。到时候城里可比这儿好玩儿的多得多;她定是要带足东西出门的。今日玉瑶和几个小丫鬟,已经帮她收拾好了两箱衣服和钗饰,做好准备,一起下山。

    临行前章元和王引晖又是一年一度的立立规矩,总结起来就是:一不可以离开父母仆从,私自逃出去玩;二是多有机会认识些才俊郎君。王月清照着往年每一次的应对方式一样,飞快地答应。

    自从上一次和杨远说过以后和她相处要全凭他自愿了,现在已经两三日没有同他见过了。她心底有些不爽,这个狗东西真的觉得和自己相处满是负担吗?竟一次也不主动,离得远远的。

    她不觉得自己真的那么讨人厌,难道是自己长得丑?她在镜子对面,仔细看看,好像也没有那么差吧。她瘪瘪嘴,心里的底气又没有了。

    这次出门,怎么着也得半月余了,她想寻个时机问问杨远是否愿意跟自己一起出去。出发前的准备工作比较多,加上自己不知道怎么开口,去找杨远的安排就被自己一拖再拖,直到拖到了出发前前一夜。

    吃完晚饭,王月清还是拖拖拉拉出门转转,假装转到了诛月院。

    “月清娘子好。”行礼的是诛月院的钟渊。

    “嗯。你们练完了?”

    “对的。今日稍早些。”他恭恭敬敬回答,“娘子可要找阿远?他已经回去盥洗了,是否需要我叫他来?”

    不想表现得那么刻意,她一口拒绝,“不用不用。我就随意走走转转,不必叫他。”心想,这就真不巧了,假装来偶遇下,人还不在。既然没有缘分,这半月当给自己放个假。

    房间案几上的花瓶中,是今日玉瑶新摘来换上的一捧石榴花花枝。火红似小葫芦一般,热情的正红色花朵点缀在翠绿色的枝叶间,真是极美的,却与这房间内的景色不搭,也与王月清自己现下乱糟糟灰蒙蒙的心情不搭。

    她拿起剪刀,抽出花瓶中的花枝,想要修剪修剪,可是一直都在走神;越修越难看,她气垒得将整一捧花都扔出到桌上来。转念一想,明日就要出发了,这些花自己也看不着,做这些事是毫无意义的。

    叹息一声,又将花全部插回瓶中。

    出发这日终于来临,出发的小部队近百人;在入城的马车上是章元和同她一起的。王月清一路有些心不在焉。

    “清儿在想什么呢?”见女儿在马车里兴致缺缺,章元问道。

    “啊?没什么,阿娘,你不用管我。我就是随便发发呆。”王月清这才意识到自己思绪完全飘走了。

    “哈哈。”章元也不说见外的话,直接打趣道:“我以为你在想着你之前那个仆从呢?”

    “谁?杨远吗?没有。他都没有一起出来。”她垂眸,卷起衣角玩儿。

    “你莫不是糊涂了吧?他在的呀。”章元掀起帘子,手指指向队伍的末尾,“你瞧,最后那批队伍里。”

    “我怎不知?”王月清很是惊讶,这不太可能的呀。

    “你自己安排的还能忘记呀?出发前一晚他同庆林说的,你事先同他讲过要一起;庆林也就一并安排进来了。”

    嗯?她确实不记得这回事儿,所以昨晚还“不经意”的想去诛月院试试偶遇他,实在想不通。

    不对,难道是第一次书法课上随便传过去的小纸团!这个人,说他什么好呢,真是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一连好几天都不相见,这又突然愿意了。

    “哦,好像确实与他说过。”她没再解释,仔细盘算着要么是杨逸之不愿意欠她人情,要么是他自己也想下山出来逛逛,不然还能因为什么?

    玉瑶和杨远在随行队伍的后方,她现在心思全都飞去了杨逸之那里,既然跟着一起来了,那么也可以同步去搞定杨远了。王月清时不时掀开车窗窗帘,往后看看杨远那边的队伍方向。

    在章元看来,女儿这似有若无的假意看风景,看看人,实际就还是犯花痴的模样;果然她心里还是想着杨远,内心就一半苦涩一半无奈。算了,只要她欢喜就行了。

    她安抚着女儿,睡一会儿吧,等会儿便能到城内了。王月清点点头,感受到母亲手掌轻轻摸摸头的温柔,靠在目前的肩膀上打盹。

    下午时分,阳光渐弱。入城了。

    街道繁华,这一道的喧哗声让她清醒过来。街道中游人如织,车马喧哗,好不热闹。

    未过多久就到达了下榻的客栈,由于山庄人数较多,便包下了这家客栈。傍晚管家和下人们将行李都收拾好,将大家安顿了下来,行路大半天了,人马俱是疲惫。傍晚时分,王月清同父母一起吃过饭,阿爷阿娘也都她注意安全,毕竟城中不熟;两位叨念了许久,便低头默默吃饭,时不时嗯几句作为回应。阿爷阿娘此次参加行会还有好多事情要做打算,行程安排得满满当当,自是无暇时刻关注她,便也暗自额外配了两个身手较好的人保护女儿。

    吃完饭后就让玉瑶带她回去沐浴盥洗了,她是也有些疲惫的,但是下山进程来玩自己也比较兴奋激动。沐浴好更完衣,让玉瑶将头发基本擦干后,便让她退下回房休息,自然今日玉瑶也有些累了。

    除了山庄的主子们,其余的人一般是根据厢房大小两三人一间。二楼正巧有一间幽闭的小厢房,在最西侧的夹角处,屋内蔽塞,仅一副小的桌凳和一张小床。往常是客栈临时加出的房间。

    庆林在分房之时,考虑到王月清与杨远走得较近,他自己又太好清净,便直接将其只分给杨远。

    她提前打听好了下杨远的房间。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何人?”少年清脆的声音响起,其实不用猜他都知道是王月清。只是无论如何出于礼节,都不可以在此种环境下与她表现得过于亲近。这对自己,对她都不合适。

    “是我呀,快开门。”她轻快的回答,没有任何顾忌。

    他片刻犹豫后,才将门缓慢打开,却并没有邀请她进入,两人一内一外,相向面对谈话。

    “你今日可还习惯?吃饭了没,没有的话我带你去……”好几日没有同他说过话了,此时她好像很多想要说的,却好像除了吃饭睡觉,便没有什么可再问的。

    “方才刚同大家一起吃过了饭,庆林先生一切都安排妥当。”

    “哦。”她提起的关心和期待好像都掉在了地上,仿佛他从来也不需要自己的关心。可是,他也仍然是自己心里的小奶团子呀。

    “那你陪我一会呗,我还不到入睡的时辰,你陪我一会。”

    “娘子是温书还是练字?”

    “不是,你快随我来吧!”她有些蛮横,一把将杨远拉了出来,“砰”地关上了门。领着他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好几天没见他,她其实也憋得慌。

    走廊的路有些长,还得走过一层楼梯才能到客栈顶层她自己的房间。两人便又是一前一后,他有些不自在的默默跟着。

    “对了,阿娘说现在出门不要随意暴露身份,在外不可以表现得过于谦卑,我们得像是朋友,像是亲人。你知道了吗?”

    “嗯。明白了,月清娘子。”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进行着对话。走廊中的灯火摇摇晃晃,将两个影子拉得好长,两只影子有时隔开,有时又交织在一起。

    眼看着杨远走近小庄主的房间,那私下守卫的几人自是识趣的避开,以免撞见尴尬。

    “这是我之前从山庄带下来的话本子,这些日子我会在城中买些新的。”说着她便扔过两本话本子给他,“这是我之前未曾看完的,你帮我念话本子吧。”

    听着杨远好听的嗓音讲故事体验一定也很不错。

    “话,话本?”杨远自然是没有想到。幼时自己没有接触过,后来又确实没有闲钱借话本看。

    “我在这儿听,你照着话本子念,就想平日说书先生讲故事一般。”

    她提前准备得好好的,特地收集来一些故事集的小本子,多是“结草衔环”,“一饭千金”等故事,就是特意要提醒杨远:受人恩惠,定要厚报,生死不渝。就算现在逼他给出小镜子,也不一定会全心全意帮助自己。所以她打好的算盘就是,慢慢熏陶,让他不断收到自己的好,总会用他珍贵的东西回报。

    将凳子移动到床边,她迅速地脱下鞋履,躺上床,盖上从山庄带来的薄薄的蚕丝被。

    少年自是背身过去,尽量不要看到她。他虽不想将自己陷于各种礼节和规则的约束中,但却觉得自己不该同她这般亲近。不知王月清真是毫不在意,还是她对谁都一样,已经习以为常。

    “你过来,你讲给我听,一直到我睡下了,你便可以回去歇息。你看怎么样?”少女仰起粉扑扑的脸颊望着他。

    “好。”他拿起话本,坐在床前的凳子面前,还悄悄将凳子稍稍挪远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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