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慕凡昨天从档案室里离开后,先回了趟办公室,毫无意外地,这里并没有人来过的痕迹。

    换了身便装后,他循着记忆来到了原身的“家”。

    其实在这个世界他能在原身的记忆中找到“家”这种事物这点还是令他十分诧异的,毕竟在前几个世界虽然也会有部分原本记忆,但过于模糊和碎片性。

    到了这个世界后,许多关键的信息都通过记忆展示了出来,尽管还没有到能清楚一切的程度。

    跟作弊一样,他恍惚地想。

    原来他自己已经开始本能地遵守游戏规则了吗?

    他所谓的“家”处于较为偏远的市郊,从远处抬眼望去,就像是学校里未拆迁完全的宿舍楼。

    事实上,这是一间公寓,年久失修的破旧感使它在暗沉的夜幕下显得极易倾倒,如同那无人居住的烂尾楼,如果不是还有零星几盏的灯光,江慕凡甚至会以为这种地方只有他一个人会居住。

    他的屋子整体出乎意料地整洁,单色的墙和天花板,月光的注视下没有丝毫垢尘的木质地板上只有必须的几样家具,但被浓缩在这片过于狭小的空间里竟有种奇妙的拥挤感。

    虽然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但令他有些在意的是,原身作为一个心理科医生,其书架上却摆满了和解剖学有关的资料书和各式各样的水术刀。

    或许有做水果拼盘的爱好吧,他想。

    这个不合时宜的猜想却在他进入厨房时得到了印证。

    不知是不是肉腥味太浓重的缘故,他在刚拉开那扇毛玻璃制的推拉门时被无端呛了好几下,空气中几乎被血液风干后的潮气和腐败气息占据得令人喘不过气来。

    那灶台左侧,洗菜池旁的橱柜台上竟是放着一盘精致的“菜肴”。

    红白交融,葱叶点缀,依稀还冒着半熟的香气。

    而一旁的案板上还摆着一副未切割完全的肋骨,棕红混着灰白,像是僵硬的水泥般粘在锋利的屠刀上。

    他从刀锋的反光中看见了自己毫无生气的脸,那张平日待人分外温和的面孔,此刻是阴沉的,焦躁的,如同下一秒便要将猎物大块朵颐的猛虎。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理智的丧失使他的齿间和舌根逐渐变得粘稠鲜红,他在狂躁症的突然发作下把满厨房美味的人体组织吞食入腹,将不知多少个亡魂置于胃中。

    哪怕他已经极力克制自己不去回想后来洗漱时口腔中足以将牙刷染成绯色的血块和如被番茄汁盛满般的洗手池。

    可根本不可能停歇的每日早报就像敲醒梦魇的报时鸟,时刻提醒他是个罪不可恕的杀人狂的事实。

    说不定只是大型野生动物,他曾如此安慰自己,但微波炉里的红枣手指炖蘑菇把他可笑的自我辩解瓦解殆尽。

    为了不让牧晴敏锐的感官察觉到他那如泥沼般的肮脏之气,他在清晨时洗了三遍澡,直到将毛孔都擦破,又把周身都喷满了浓烈的薰衣草香才了事。

    对于牧晴过于异常的表现,他其实是没有任何头绪的。

    虽然在现实世界里他也不是没有接触过这类人,但要是论治疗,他除了照搬原身脑中那点微薄的经验外别无他法,目前看来也是成效甚微,这令他不止一次怀疑这家医院在聘用原身时是否有放水的情况。

    啊,大概也并不是一家多正经的精神病院。

    从牧晴的病房里出来后,他在进电梯的拐角处遇到了那个着装不凡的妇人,她一开口江慕凡就认出来了。

    这个上流社会气息浓重的妇女,是牧晴的母亲。

    本来他想装作一副不认识的样子避免产生令人不快的交谈,可那个妇人在即将与他擦肩而过时步伐停了下来,叫住了他。

    “啊,你是江医生吗?”显然不给他任何逃避的机会。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鞋跟。那里有不易察觉的,清理不完全的血迹。“您好,有什么事吗?”江慕凡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来,使面上的肌肉看起来没那么僵硬。

    “听说,你是新接手了我女儿的医生。”那妇人的眼神变得复杂了起来,“你那天和她一起在病房里。”几乎是陈述句的语气。

    果然,他就知道一定会被质问此事,因为每个医生去患者的病房前都要做登记,牧晴的母亲看起来像是去查了那个登记薄。

    真是个强势的母亲,他头疼地想。

    “是的,也许您在疑惑为什么我没有给您开门。”他默了片刻,平静地直视着女人深棕的瞳孔,“那个时候病人情绪有些激动,已经处于发作的状态了,她对您表现出了恐慌……”

    妇人急切地打断了他,“我只是想带她出去走走,成天闷在那个老鼠洞一样的地方,那个病能好才怪!”

    江慕凡有些失语,这个已年过四十的妇人一身名牌,烫着一头金色波浪卷,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个从刚刚开始就焦躁地舞动手脚的女人手上的包应该是今年的最新款。

    “病人说了,她到了人多的地方会特别不好受。”江慕凡尽可能温和地开口,他的视线从妇人的面上移开,挂在她身后白得发光的墙壁上,“一味地做这些会刺激她发作的事,情况只会越来越糟。”

    “我在之前那个医院是请的院长来治,本来已经有所好转了,怎么换到你们这里反而成了这种情况?!”她的脸颊两侧因充血而变得有些红,一直蔓延至脖颈。

    江慕凡不想再与她做无谓的争论,他知道再这样下去话题就要上升到医院的名誉问题了。

    这个妇人看起来是属于那种蛮不讲理的类型,费这么大功夫不过是为了按她的意愿去做事罢了。

    倒不如口头上先应着,让她那张因怒火而扭曲的面孔消停些。

    “我知道了,我会按照您说的,多带她出去走走。”江慕凡扯出一个虚假至极的笑。

    那妇人像是瞬间变得愉悦般,依旧是一副得体的形象,“那就辛苦你了。”

    江慕凡觉得她不适合浓妆,因为那对眉毛即使舒展开来,也显得有几分不近人情。

    虽然他知道要想让牧晴尽快好起来,了解她的过往和病因无疑是最快的方法,可他早已打消了直接询问她本人的念头。

    毕竟在他的认识中,他和这个严重自闭的少女显然还没达到可以互揭伤疤的关系。

    现下他的母亲这个可以称得上我行我素的性格,自然也不好问什么,也不像是会特意了解过自己女儿生活的样子,所以可以说如果没有办法接触到她的其他家人或者好友,那这条路就彻底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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