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叶喝了很多的酒,醉得不清,本来昏昏沉沉地躺在沙发上,意识不轻不重地飘在空中。

    忽然她感到胸口处一阵剧痛,是那种能区分梦境的痛感。

    那锋利的硬物在扎入她胸口处的皮肤后,开始旋转着绞弄她的心脏,她大叫着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穿破旧病号服的少女,此刻衣摆处染上了大片大片的暗红,她的头发披散着,凌乱地遮住那双满是疯狂之色的茶色眼眸,苍白的面色和发尾的那点银灰在来之不易的晨光下显得异常明亮。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丛叶惊恐地尖叫起来,她感受到了自己的生命即将流逝,却根本无能为力的绝望。

    但那少女像是一台一旦启动就无法关闭的机器,依旧一下又一下,有节奏地将水果刀扎入她的皮肉。

    许是嫌她叫的太过于吵闹,少女的动作断了片刻,凶狠地把手伸入她的口中,拽住了她的舌头,不带任何犹豫地扬起刀。

    “呜……呜唔……不要”

    挣扎依旧是徒劳,她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沙发早已被染成了瑰丽的红,好不容易停了一会的雨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来,模糊了鲜艳的玫瑰绽开的声音,模糊了逐渐消散的啜泣,模糊了诊疗室内的一地狼藉,也模糊了少女分外阴冷的脸。

    花汁飞溅,早已看不真切。

    她想拥有一个像江医生那样的母亲,牧晴想着。

    什么都不重要了,她不能忍受自己想要的物品被玷污。

    某中心街。

    江慕凡有些头疼,因为他已经逛遍了这个不算大的城市,但还是没有找到卖画了笑脸的气球的地方。他确信自己每一个角落都找过了。

    算了,还是买一个纯色的,再好好用记号笔画一个笑脸上去吧,他无奈地想。

    “婆婆,要那个…粉色的吧。”他思索了一会,毕竟他并不知道牧晴会喜欢什么颜色,但选较为柔和的粉色的话应该也不会太讨厌。

    “对,要爱心形状的。”江慕凡拿出手机。

    婆婆大抵是年纪大了,见到年轻人总喜欢唠上几句,“小伙子,看你这么年轻,没想到都有小女娃了哟。”她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抬头纹若隐若现。

    青年失笑,从她长满老茧的手中接过气球的线,仔细地系在尾指上。“哪里哪里,别人家的妞。”

    婆婆愣了一下,随即叹了声,“还没有崽啊。没有崽好啊,不像我那个闺女哦,有了崽都不管我这个老太婆喽。”说着,那双有些枯槁的眼窝里竟是掉下一颗泪来。

    青年戳手机的指尖一顿,在输入的金额上多加了两个零,轻声道,“哎,或许是工作忙的缘故也说不准嘛,您看这也快过节了,指不定哪天打开门就见着了呢。”

    他没抬头,自然也没注意到那婆婆眼底一闪而过的黯然。

    匆匆去买了支记号笔,又在气球的面上画了一个笨拙滑稽却也还看得过去的笑脸后,江慕凡回到医院,拎了碗从食堂买来的皮蛋瘦肉粥,敲了敲214病房的门。

    “咚咚咚。”没有反应。

    他又敲了一次,等了许久,可回应他的仍旧是一片寂静,像是一间没有人住的空房。

    怔愣片刻,他将手按在了门把手上。

    不会吧,不会有这么巧的吧,应该又是睡着了。

    他的心头有一股分不清道不明的慌乱萦绕着,在门打开之前紧紧揪着他的思绪。

    “吱呀——”依旧是刺耳的,门板的鸣叫声。

    青年的影子瘦削而修长,缓慢拖拉在走廊灯冲进病房里的那一小块光路上,他站着没动,瞳色渐深,翻涌着的情绪沿着眼角和微垂的眼睫逐渐泄露出来。

    直到充斥整个空无一人的病房,甚至让走廊上嚣张了好久的白炽灯都忘了思考,惧怕地抖了几下,摇曳的灯辉暗了一瞬。

    身穿白大褂的青年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攥紧,掌内因经常拿刀而生的茧将尾指上系的那根气球绳磨得痛苦地惨叫起来,发出微弱的,不易察觉的呜咽声。

    那个穿着病号服的瘦小身影,不见了。

    一瞬间,无数难以遏止的,足以令理智溃散的念头呼啸着淹没了他的脑海,他感到自己的扁桃体和视网膜都在剧烈地颤栗着,挤压着扭曲。

    他好似狂奔了起来。

    “江医生?”

    “江医……”

    “诶,江……”

    周围的病人医生皆用诧异的神色看着那道疯了般疾驰而过的身影,混杂着消毒水的,令人气闷的空气都被他舞动的衣角短暂地割裂开来。

    江慕凡不停地跑着,踉跄着冲上了五楼。

    如果牧晴昨晚就来到了他的办公室,如果牧晴一直待在那,如果她在里面等了一晚上,如果她醒来时看到了沙发上的丛叶,如果……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他觉得到目前为止最万幸的情况莫过于牧晴虽然来到了他的办公室,但是还没醒,正窝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

    他已经想好要解释的说辞了,他想好好跟她道歉,把那个粉色的,画了笑脸的爱心气球递到她面前,说阿晴,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你看我把你的愿望带过来了,你可不可以试着原谅我这次的过失?

    不要对我怀恨在心啊,拜托了。

    他几乎是全身颤抖地推开了五楼就诊室二的门。

    映入眼帘的是刺目的,绚丽的,大片大片的红,还在不断地像藤条般爬行在木质的地板上,弯弯曲曲,似毒舌吐出的长信子,缓慢地淌到他已然僵硬的脚边,将他漆黑的鞋跟轻轻点缀,落下一个凌乱的,殷红的吻。

    满身是血的瘦小身影逆着光背对着他,苍白的手中握着那把早已被血肉浸满的水果刀,依然在不停地朝沙发上挥砍着,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

    他的视线长久地停在那原本躺着丛叶的沙发上,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那甚至已经不能称之为是人形的轮廓,一块块大大小小的,分不清是哪些肢体部分的皮肉稀稀拉拉地挂在沙发柔软的靠枕上,漏出一地的五脏六腑,还有依稀能分辨出来是残缺衣服布料的丝状物。

    他缓慢地咽了一下口水,喉间莫名出现的干燥和灼热感却并没有得到缓解,他觉得自己的意识变得不真切了。

    溅上墙的玫色花汁,少女转身时露出的半边被粘稠的糜肉装饰的精致脸庞,那与他如出一辙疯狂的神情,那分外浓烈的,在晨光下熠熠生辉的银灰发尾,连同那依旧未停的吵闹雨声,都在顷刻间席卷着侵入他的瞳孔,撕开他千疮百孔的心脏,充斥他的肠胃。

    急速上升,又忽地下坠,直到完全被属于野兽的凶性吞没。

    “你杀了她。”江慕凡走到少女身前,面上的笑似那从深渊处挣脱着爬出来的恶鬼。

    “江医生,你在怪我吗?”一身血污的少女扬起脸看着他,歪了歪头,那双一惯空洞的茶色眸子此刻染上了些许非同寻常的,急切的探究欲。

    青年顿了下,他抬起手,任凭指尖渗入少女柔软的发丝,摩挲着其下脆弱的头皮,他弯下腰凑近,在鼻尖相抵时停下,凝视着眼中人因微微紧张而颤抖的眼睫,他数着。

    一根,两根。

    “啊哈,我说过,我永远,不会指责你。”他笑了起来,起先是轻的,断断续续的,然后微微后仰,嘴角越咧越大,那笑声变得尖利而密集,像是被黑白无常的招魂幡牵引着向前,奏出空山深涧处的回响。

    疯癫,兴味,诡异,而又荒诞。

    “我得感谢你,作为奖励,我可以与你共享一个秘密。”

    牧晴许是没见过他这人后的一面,她无意识地伸出舌头,舌尖极轻地□□了一下唇边还未干涸的,暗色的汁液,感受着口腔内混杂着铁锈味的浓香,心脏因极度兴奋而剧烈地震动起来。

    “江医生的秘密……”空气中似乎只剩下齿间厮磨的声响,“江医生对他人隐瞒的秘密吗?”

    少女猛地抬手,拽住了眼前人的衣领,瞳孔中的贪婪之色仿佛要将他整个人抽丝剥茧,再品尝皮下不为人知的每一寸。

    “请告诉我。”

    一切都将分崩离析,如一块块尖端叠着尖端越垒越高的积木,风亦能将它倾倒,轻薄的窗帘布料好像也被诊疗室内几近沸腾的热量感染,一发不可收拾地燃烧起了冲天的无形之火。

    来自雨中丝丝缕缕的凉风穿过这片危险的热意,有意无意地挑起青年白大褂衣摆的一角,如鲜艳的瓜果汁液瞬间将月华侵蚀,白中掺着玫色,水光潋滟,迸溅出震耳欲聋的激浪。

    明暗交织的微光深浅不一地打在他冷峻而锋利的面容上,使他那堪称愉悦的神情变得愈发可怖起来。

    “这个秘密就是……”江慕凡半跪下来,轻柔地抓住少女纤瘦的手腕。

    “我会帮你,把丛医生,吃掉哦。”

    他笑得格外温柔,舌尖的动作越发怜惜,那双仰头注视着少女的深灰色瞳孔好似再也装不下其他的东西,专注无比,亮得吓人。

    牧晴拽住他领子的手渐渐松懈,她余光扫到角落里那无人问津的,画了一个笨拙笑脸的粉色心形气球,躁动的血液渐渐平息。

    愈演愈烈,没有半点舒缓意思的雨点节奏里,诊疗室内两个满身污浊的人影拥吻在一起。

    被血块染成深棕色的墙上凭空出现了一张印着现代中文的纸条,像是从旧病历本上撕下来的。

    好感度已达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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