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煜明缓缓睁开眼睛,在昏暗中,依稀辨别出坐在他床边的寒月,窗边缝隙中透进来的光,柔和铺洒在她的脸上。

    他就一直静静看着,忘记了反应,此刻的平和,令他特别安心。

    寒月不习惯被人凝视,尤其像她这种敏感的人,一直盯着她看很快就会被发现。

    她睁眼抬起了头,一双清亮的眼睛,一不小心就撞进她的心房,她稍微转头移开眼,隐藏情绪。

    江煜明收回目光问:“我昏睡了多久?”

    “三天。”

    “人抓到了吗?”

    “没有,”寒月说:“你这伤白挨了。”

    江煜明看着她苍白的脸,垂眸说:“是我小看对方了。”

    寒月轻笑,“我以为你会很懊恼,你这么平静……”

    “你知道那人是谁?”

    江煜明垂眸说:“只是猜测,没抓到人,无法证实。”

    “是吗?你的猜测是?”

    “到了京都你会很危险,”江煜明说:“如果你现在反悔,我就不带你去了。”

    “来不及了。”

    江煜明沉默了半晌,说:“我不该将你牵扯进来。”

    “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再愧疚也于事无补,还是想想怎么把幕后之人揪出来,你这个样子,我们还能平安到达京都吗?”

    “放心吧,我早安排好了。”

    寒月不知为何,听完他的话就很生气,“安排好了?”

    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很无力,却不能让自己停下脚步。

    她太想知道真相了,连情绪都流露了出来。

    “那是你熟悉之人对不对?”寒月差点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江煜明沉默了。

    寒月以为他会就此沉默下去。

    他说:“没有看到脸,猜疑便是诛心。”

    “是吗?”

    江煜明问:“为什么生气?”

    寒月悲哀地想,一时的心软,被自己最相信的人置之死地,死前的那一刻会不会后悔?后悔当初没有扼杀掉愚蠢的自己。

    “我的命都差点交代在这里了,能不生气吗?不过我得提醒你,人往往都是死在自己最信任的人手上,哪怕你们曾经是生死之交,可以将性命交付之人,最终还是会为了权势利益毫不犹豫将剑插进对方的心脏。”

    “……寒月。”

    “你休息吧,我去把药端进来。”寒月快速转身,不想为这事继续纠缠。

    半个月之后。

    寒月看着伤势大好的江煜明,问:“想不到你回个家还得偷偷摸摸。”

    “为了你的安全考虑,只能如此。”

    寒月想起这半个月,他不惜以重伤之躯,也要带着她隐藏行踪绕路,一路颠簸,马车水路不停切换,他并没有好好养伤,想起刚开始的利用,也不那么气人了。

    她柔和地问:“今日就进京都了,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嗯,有的,你的才艺能不展示就别展示了。”

    “江!煜!明!”

    江煜明听到寒月咬牙切齿喊他名字,嘴角忍不住轻扬,“还有……离三皇子远点。”

    “三皇子么?因为你支持的储君人选不是他?”寒月好笑地问。

    “这些是朝堂上的事情,”江煜明摇了摇头,“不希望你牵扯太多。”

    江煜明看向寒月的侧脸,看到她冰冷的眼神一闪而过,犹如错觉般,再一看,她还是往常般柔和。

    他隐隐抬手按住伤口,手臂到现在还完全使不上力,一用力就会有疼痛感。

    寒月注意到他使力,问:“你的伤?”

    “好很多了,只是使不上力。”

    “论生命力的强悍,你是唯一一个让我佩服的人。”

    江煜明眼神中透出无辜,“多谢姑娘的肯定。”

    常平侯府内。

    江夫人白絮一早在园子里收集露水,她身边的周嬷嬷心疼地提醒道:“夫人,早上清寒露重的,当心您的身子,这种事情交给老奴来做就好。”

    “近日侯爷的旧疾越发加重了,露水加以煎药是极好的。”江夫人阻止周嬷嬷的帮忙,“就让我来吧,不然我心难安。”

    直到东边升起朝阳,光线穿过树枝,铺洒下来,她才作罢,收起瓷瓶,交到周嬷嬷手上。

    “夫人,大公子回来了”春婵前来,朝江夫人行礼回禀道。

    “明儿回来了?”江夫人兴奋不已说:“快,扶我更衣去。”

    她说:“明儿多日来也不见回信,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尽让我担心。”

    周嬷嬷忙安慰道:“大公子定是有事顾不上,每次出门还不是一封封家书往府里寄。”

    春婵说:“可不是,奴婢听说这次大公子将宋姑娘找回来了。”

    江夫人眼睛亮了起来:“真的?”

    春婵回道:“奴婢也是听管家说的。”

    “可别让人久等了。”

    “夫人,你慢点。”周嬷嬷说:“仔细脚下。”

    江夫人更衣后朝前厅走去,刚看到江煜明带着寒月进府。

    “明儿,”江夫人走向前,抬手摸了摸他的脸说:“让娘好好看看,两个月不见,这都瘦了。”

    “……娘。”

    江夫人看了他好半晌,才放开他,慈爱地看向寒月,“这是月儿吧,这孩子都长这么大,可算找到你了。”

    寒月看着慈眉善目的江夫人,一把抱了过去,“伯母,月儿终于见到你了,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了,呜呜呜!!!”

    寒月哭得稀里哗啦,把在江煜明那受到的委屈惊吓全哭了出来。

    苏木看着哭得伤心欲绝的寒月,像被雷劈到般,站在江煜明身后小声嘀咕:“这演得是不是有点过了。”

    江煜明压低声音,咬牙道:“别说话。”

    江夫人轻轻拍着她的背:“这孩子定是受了不少苦,看这瘦的。”

    苏木听后,心里万分委屈,向江煜明小声诉苦:“一路上好吃好喝供着,哪瘦了?”

    江煜明摇了摇头:“……苏木,别让人听到了。”

    “属下闭嘴就是。”苏木抱剑安静站在一旁,静静看寒月表演,时不时翻个白眼。

    眼看寒月被侯夫人拉走了,苏木提醒道:“公子,不跟过去?”

    “不跟了,我先去看看父亲。”江煜明抬脚朝反方向而去。

    “万一她在夫人面前乱说话……怎么办?”苏木那个着急啊,奈何自家主子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常平侯府的爵位由江煜明的父亲江霖继承,江霖还有一个弟弟叫江宁,官至兵部侍郎。

    江宁的夫人莫芙听闻消息也跟了出来,迎面向前开口道:“这位便是宋姑娘吧?真是一位标志的美人,听闻煜明找到宋姑娘的消息,大哥这心总算可以落了下来。”

    江夫人执起寒月的手拍了拍,“这位是明儿的二婶,江府的二夫人。”

    “月儿见过二夫人。”寒月朝二夫人微微行了个礼。

    “这孩子也太见外了,以后就当这里是自己的家,也别叫我二夫人了,随煜明一起喊我一声二婶。”二夫人将寒月轻轻扶起说:“缺什么要跟二婶说,把这当自个家一样就好。”

    寒月并不想去细究她们是真情还是假意,抹着眼泪把二夫人也抱了一把,“家里就剩我一个人了,我以为自己要一辈子露宿街头了,伯母和二婶待月儿的恩情实在是无以为报。”

    大夫人欣慰地摸了摸寒月的脑袋,“这傻孩子,什么报不报答的,看到你安然无恙,我便安心了。”

    “大嫂说得对,”二夫人牵住寒月的手说:“今后你便安心住在这。”

    “走,我们去悄悄你的住处,看看可还缺什么。”

    寒月保持着可人的微笑,内心一阵叹息,难道真的要每天陪她们演戏,好累啊。

    要怎么样才能心安理得地住在外面呢?

    干点坏事?

    会不会有损她的形象?

    二夫人微笑地朝大夫人点点头,三人一起向后院走去。

    三人的脚刚踏进后院,便听到吵闹声。

    大夫人与二夫人相视一眼,都无奈地摇头。

    “她们二人今日又为何事起争执?”大夫人朝院子里的丫鬟问道。

    “这……”丫鬟有些害怕,犹豫不敢开口。

    “还不快说。”二夫人觉得头有点隐隐发疼。

    “二小姐和三小姐同时看上了太后赏赐的绸缎,都想拿来做新衣裳,布料就一块,两人便起了争执。”丫鬟轻声回答,她在努力降低存在感,以免受到迁怒。

    二小姐江芯悦是二夫人所出,三小姐江晚灵是大夫人所出,也就是江煜明的亲妹子。

    “不就是一块布料吗?”大夫人无奈道。

    寒月心想,看来两人不合已久,整个院子的人都司空见惯了。

    争吵声越来越大,还夹着惊呼

    “不好,俩人定是打起来了。”二夫人担心地说。

    一堆人急匆匆赶过去,寒月也急忙跟了上去,这放眼一开,俩人都互掐着对方,保持着一个僵硬的姿势,难舍难分。

    “你们这是做什么?还不放开。”大夫人扶着周嬷嬷气喘道。

    “这成何体统,你们都不知道劝吗?”二夫人气道。

    满院子的下人低着头不敢吭声,深怕一出声就成了替罪羊。

    “伯母、二婶先别急,”寒月柔声说:“我去劝劝。”

    “去劝劝……快,这俩孩子真是……”大夫人还没说完,见寒月兴奋地喊道:“快放开,这样怎么行呢?对对对,抬脚抬脚,往前往前,锁对方的脖子,还有你……你怎么这样躲,回身踢她……”

    “……”大夫人呆呆看着俩人越打越起劲,“不对……唉,都住手。”

    “别打了,”二夫人扶额:“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俩人分开。”

    被硬拉开的俩人,互相不服气地瞪着对方。

    看着鼻青脸肿的俩人,寒月忍不住笑了。

    听到笑声的俩人,齐刷刷转头盯着她,同时出声问:“你是何人?”

    寒月毫无心虚之感,对俩人见礼道:“宋寒月见过两位姐姐。”

    江芯悦:“……”

    江晚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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