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人群中渐渐开始了骚乱，我和朋友紧紧拉着彼此的手，朋友还会安慰我：“涉谷这样的大商业圈还会没信号，东京是不是都要完了。”
我们努力振作起来，但是当我们迈开步子打算往车站出口走的时候，却听到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声：“我们出不去了！让五条悟进来！”
这时候还有人讽刺：“谁说出不去，出站口不是开着吗？”
车站传来滴滴的发车声，向涉谷外的方向发车的列车徐徐驶出，我自听到五条老师的名字就有些紧张，抱着朋友的肩膀劝说她：“我们也离开吧，今天人太多了，万一踩踏……”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声的惊呼，头顶的通风井里忽然落下成群成群的人，纷纷砸在我们的头顶，还好我和朋友站得靠近墙才没有被砸中。
那些砸下来的人都表情惊恐，躺在人群中哀哀叫喊，抓着所有能见到的人哭诉：“我明明刚刚还在驶离涉谷的列车上……”
我的大脑阵阵发冷，我意识到在这里的所有人必然是被困在“帐”之中，这个“帐”应该拒绝了所有人走出涉谷……在我短暂的和伊地知先生相处的时间里，一个简单概念已经深入我的大脑：帐落下必然是有咒灵在里面。
朋友惊慌地握住我的胳膊，双眼不安地看着我：“小椿，我们出去吧，现在人越来越多了……”
但是人一多，在人群中移动就变得困难了，在这样拥挤的空间里，就算不被咒灵杀死，也会被恐慌的人群踩踏致死。我和朋友这两个弱小的高中生的力量，在整个地铁站的人面前无疑是微不足道。
这时，地铁站又准时响起“叮叮”的列车到站声，我们身后驶向原宿的列车到达了，不少人都躁动起来，想要搭乘和刚刚列车不同方向的车试试，我毫不犹豫拽着朋友的胳膊奋力挤上车，朋友紧紧贴着我，像一只可怜的小猫。
“没事，”我安抚她，“我们去明治神宫前站，那里如果不是帐……结界的边缘的话，应该会更安定，我们要远离惊慌的人群。”
——就算我能知道今天将发生的所有事，我也分不清明治神宫前站和涉谷站，究竟哪里更危险，但是无疑，离开这个已经被那些可恶的咒灵和阴谋家选作封印五条老师的主战场的涉谷站，这在无意间救了我们的命。
我和朋友无助地依靠在一起，列车准时稳定地发车，驶出站台，在隧道里穿行，最后缓慢地减速，我们看到了副都心线的明治神宫前站台上，看起来像是无事发生的，拥挤但安定的人群。
我和朋友都松了一口气，好像又回到了稳定的人类文明社会，下车后就迫不及待地挤出车门，协力向地上出口挤去——地铁站太深，足足在地下五层，四周能看到拥挤但有序的人们发出嗡嗡的交流声，如此让人安心。
人群还在交头接耳讨论那个传闻中的五条悟，问他为什么还没有出现，但是总体还是平和的，我从他们中穿行而过，想起虎杖曾用那带着两颗尖尖的虎牙的，充满亲和的笑容，夸张地给我比划五条老师有多强大，把我逗得发笑的事。
那时候他还会丧气地问我：“我说的有那么夸张吗？”
我眯着笑告诉他：“你简直快把五条老师当成神一样了！”
虎杖挠着头哈哈笑了：“因为真的，真的，真的超级强啊！”
我在这样的境地下，因为虎杖而感到一丝安心，我相信五条老师的无人可敌，因此期盼着五条悟最后能到来，为我们带来安全，但是此时我还得继续逃跑，拉着害怕到腿都软的朋友，为了远离这些危险的地方，并且保护我身边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女孩。
我目标还是上楼，我要上到地面的地铁出口，电梯口人太多了，我放弃了，选择了电动扶梯。
地下四层人也很多，三层……三层就好多了，我可以迈开步子奔跑，因为跑得太快，我甚至忽视了路边大块的血迹。
直到那个声音。
“……小椿？”那个熟悉的，甜蜜的，男人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的身体条件反射地出现钝钝的痛感，这痛感让我一瞬间就想起了声音的来源——
我看到灰色头发的男人站在我身前不远处。
他秀丽的脸上是温暖的，无垢的，甚至可以看出有久别重逢的喜悦的笑容，这让我毛骨悚然，脚一顿差点摔倒在地。
我再一次遇到了恶魔。
【二十三】
“小椿，那个男人是谁？”朋友被我拽着跑这么长的路，脸都憋红了，但还能挤出力气用微妙的眼神扫描我和那个真人。
这傻姑娘好像误以为我和真人有那种关系了！
我一个激灵，汗从头皮落了一后背，急忙辩解：“真人……真人同学是我的朋友。”
真人故作惊讶道：“又是一个能看见我的小朋友，啊呀，但是好像只是死到临头了——小椿，不要和短命鬼玩哦。”
“什……什么？”我语气艰涩，再一次紧紧攥住女孩的手，甚至开始发抖了，“她才不是，你不碰她她就不会死！”
将死之人确实能看见咒灵，这是我知道的，但是我还是忍不住赌一个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我身边的女孩是个咒术师——我猛地撒开她的手，大喊起来，让她赶紧逃离这个危险的男人。
朋友虽然双眼有疑惑，但是看到我坚持到快要崩溃的表情，还是听话地迈开了步子，她跑得不是那么快，但是我紧盯着真人，不知为何真人还在沉稳地微笑着，这就足够了，我一定要从真人手里把她——
“啊——”
刺耳的尖叫充满了我的大脑，我一点一点回过头，我看见了女孩的背影，和她身首分离的身体，一只巨大的蝗虫咒灵站在我们身后，伸长了满是鲜血的狰狞的肢体，我脑子要爆炸，我张了张嘴，却一声都叫喊不出来，只剩下发麻的头皮和不断发抖的身体。
我的双手被那个家伙轻柔地牵起，他和我双手合十，一点一点把手指挤进我紧闭的指缝，我睁着双眼，却只会呼哧呼哧地喘气，浓重的血腥气充盈了我的鼻腔和口腔，不知不觉间，恐惧的眼泪一丝丝流了出来，像人体上水色的裂缝。
“哈哈哈哈，真是个胆小鬼啊小椿，”真人用亲密的声音在我面前爽朗地大笑，“没事，因为小椿是特殊的，所以和我好好做朋友吧，小椿！”
我颤抖着，哽咽难言：“你不要杀我……”
真人笑眯眯地把手指完全插入我的双手，与我双手交叉，温言安抚：“就算想杀掉小椿……我也做不到呢，毕竟已经失败过一次啦！”
他这样说，我混沌的大脑终于想起上一次，我是如何被他按住脑袋然后整个人失去意识的，我本以为我必死无疑，却得到了奇迹般的生还……我以为那是小姨医术高超，但是为什么真人却说他做不到？
这样说，今天确实感到哪里不一样了……真人握住我的手的时候，我感受不到那种刀在肉里的刺痛感了，好像再次在真人面前变回了一个人……我是不受真人咒术影响了吗！
似乎的震撼的眼神取悦了真人，他扣着我的手，拉着我向我刚刚离开的方向走去，我和他坐上电动扶梯缓慢下降：“小椿能‘适应’我的无为转变，直到这次完全不受影响，是我至少对小椿使用三次以上咒术的结果，虽然也不知道这种的抗性是否会随着时间降低，但是恭喜小椿，是第二个可以和我亲密接触，”他说着晃了晃我的胳膊，笑容甜蜜，“也不用担心一不小心就死掉的人呢。”
见我畏缩的模样，真人又笑着补充一句：“也是一点危险都没有的小猫咪呢！”
我们一层一层走下去，我眼睁睁看着真人把目之所及所有的人类都强制改造，人类的惨叫声堆满了我的大脑，我不住喘气哭泣，被真人笑话，说像是生病的老猫。
我根本没有反抗他的能力，我整个人都在崩溃，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真人经过的每一个地方都奋力大喊快逃啊，生活在安定和平社会的人群总是对我们围观超过相信我，我的努力只是真人的笑料，我甚至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杀死我，明明一个改造人就能轻易把我撕碎，他却还像存着什么特殊品种的猫咪一样牢牢扣着我。
但是为了活着，我必须得顺着这个恶魔的意思。我多希望我能像虎杖一样坚强，一样勇敢，一样不惜生命，但是我一直是个胆小鬼，我害怕自己死掉，害怕我渺小的心意就这样埋在土里无人知，比害怕虎杖知道我的爱意选择远离我更甚，如果我今天勇敢地死掉，那我十多年人生中的喜怒哀乐究竟又为了什么？可如果我眼看着所有人都死掉，却什么都不做，那我又凭什么活着？我前所未有地恐惧起来，我不想……我唯独不想……
似乎我的哭声太大了，看起来实在像个神经病，真人终于垂下头关心我：“你好吵啊，又吵又丑。”
我抽泣着，过度的悲伤和绝望死死压着我的心脏，我几乎是病急乱投医了：“我该做什么，我才能救他们？”
真人居然真的为此思考了，他最后告诉我：“这个啊，你杀掉五条悟就可以了。”
“不……你绝对在骗我。”我忍着抽泣双目圆睁，怒视着他，“人类，怎么可以伤害人类……”
“真是搞不懂你，”真人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一抬手又转换了一个穿着西装的普通男人，那或许是谁的儿子，谁的父亲，“那你就杀掉一个头上有缝合线的男人咯，再不济，杀死我，”他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不过小椿真的能做得到吗？”
我咬着牙，发出了没用的呜呜声。
“叮叮叮——”站台响起列车到站的声音。
真人对我这样废物，露出了然的嘲讽笑容：“真是个废物，根本没有威胁到我的可能——算了。”
他头一转，狠狠把我手甩开，我腿太软直接跪坐在地，脑袋差点撞在柱子上，等我晕头转向在地铁站台上重新抬起头的时候，只看到他走向列车的背影。
列车到站了。
站台上痴傻的，肥胖的，奇形怪状的改造人都像收到什么感召一样排着队上了列车，真人就在车门里冷冷看着我，我从地上费力地爬起来，这才感到半个臂膀上都有一种黏糊糊的触感，手一摸才发现这是血……这是之前朋友被杀害那一刻，喷溅到我身上的……
我控制不住地呕吐起来，好像要把自己的血肉都呕出来一样，伴随着“滴滴”的声音，车门一寸一寸关闭，只剩下真人在门缝中的双眼越来越少，和他从车门中传出的声音：“快跑吧，小椿。”
我很快知道他的话是什么意思，车站并不只是所有改造人都上车了，除此之外还残留着一些幸存者和咒灵，我光靠自己，根本无法在这样的车站里存活。尤其是之前的蝗虫，它轻易就能杀掉我，然后吃掉我。
只有这个改造人暂时性清空的站台，才是唯一的安全区。
这究竟是真人想要我活着的好意？还是放纵我活着受罪的恶意？我已经分不清了，我曾亲口和顺平说不要相信咒灵，但是最后我的朋友因为咒灵死去，我也因为咒灵几番濒临死地。
我几乎是傻傻地蹲坐在站台上，一时之间脑袋里只剩下流泪的冲动，死地余生？不可能……我马上，等改造人涌入，就会什么都留不下地死掉了，这世界上没有比这个更极端的感受了，我几乎是疯了一样回想我的一生，越回想越流泪。
一双脚忽然踩出急促的足音，出现我面前，我哭得浑身颤抖，抹掉眼泪鼻涕抬起头，我看到那张朝思暮想的脸出现在我面前，他还青涩的身躯已经渐渐变得高大，紧抿着的唇也在发抖，似乎是不敢置信，他单膝跪在地上，手轻轻放在我的头上，像回忆里一样温暖。
他肩膀忽然一缩，嘴角先翘了起来：“小椿，你该去洗个澡……你没事了……”他似乎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肩膀又紧缩起来，低下头，我看着他的脸，什么透明的东西从他的鼻梁上滑下来，一点一点，滴落在我的手上，也是暖的，它一点点融化我已冰凉的手。
我的眼泪再一次不受控制地流了满脸，我意识到我得说什么，如果我死之前……如果我能说出来，我就不用死前疯狂再想念他了，我已经不想知道答案是什么，那不再重要。
我心中迸发了前所未有的勇气。
于是我一边哭得鼻涕泡都冒了出来，一边努力吸气，牙齿丝丝漏气，喘气不止地哭道：
“虎杖……告诉你一个秘密——秘密，我喜欢你，我真的好喜欢你，我好怕死啊——”话一说出口，就不会停了一样，泪从我眼睛里流出来，“我怕我死之前，我没有告诉你……你不要讨厌我好不好，我只是太……呜，我只是，怎么都没办法忘掉你，离开你，放弃你，我敢说出这些话——虎杖……这就是我仅有的勇气了。”
虎杖看着我，我从未见过他的眼神这么温暖，他潦草地擦掉脸上的眼泪，对我扯着嘴角笑了，我也傻乎乎地对他笑，他忽然抓住我的手，把我的手按在他的脸上，那是冰凉的脸，还有血迹。
我的手也很凉，但是没关系，我们都在慢慢暖和起来，抱在一起可以互相取暖。
人群中渐渐开始了骚乱，我和朋友紧紧拉着彼此的手，朋友还会安慰我：“涉谷这样的大商业圈还会没信号，东京是不是都要完了。”
我们努力振作起来，但是当我们迈开步子打算往车站出口走的时候，却听到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声：“我们出不去了！让五条悟进来！”
这时候还有人讽刺：“谁说出不去，出站口不是开着吗？”
车站传来滴滴的发车声，向涉谷外的方向发车的列车徐徐驶出，我自听到五条老师的名字就有些紧张，抱着朋友的肩膀劝说她：“我们也离开吧，今天人太多了，万一踩踏……”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声的惊呼，头顶的通风井里忽然落下成群成群的人，纷纷砸在我们的头顶，还好我和朋友站得靠近墙才没有被砸中。
那些砸下来的人都表情惊恐，躺在人群中哀哀叫喊，抓着所有能见到的人哭诉：“我明明刚刚还在驶离涉谷的列车上……”
我的大脑阵阵发冷，我意识到在这里的所有人必然是被困在“帐”之中，这个“帐”应该拒绝了所有人走出涉谷……在我短暂的和伊地知先生相处的时间里，一个简单概念已经深入我的大脑：帐落下必然是有咒灵在里面。
朋友惊慌地握住我的胳膊，双眼不安地看着我：“小椿，我们出去吧，现在人越来越多了……”
但是人一多，在人群中移动就变得困难了，在这样拥挤的空间里，就算不被咒灵杀死，也会被恐慌的人群踩踏致死。我和朋友这两个弱小的高中生的力量，在整个地铁站的人面前无疑是微不足道。
这时，地铁站又准时响起“叮叮”的列车到站声，我们身后驶向原宿的列车到达了，不少人都躁动起来，想要搭乘和刚刚列车不同方向的车试试，我毫不犹豫拽着朋友的胳膊奋力挤上车，朋友紧紧贴着我，像一只可怜的小猫。
“没事，”我安抚她，“我们去明治神宫前站，那里如果不是帐……结界的边缘的话，应该会更安定，我们要远离惊慌的人群。”
——就算我能知道今天将发生的所有事，我也分不清明治神宫前站和涉谷站，究竟哪里更危险，但是无疑，离开这个已经被那些可恶的咒灵和阴谋家选作封印五条老师的主战场的涉谷站，这在无意间救了我们的命。
我和朋友无助地依靠在一起，列车准时稳定地发车，驶出站台，在隧道里穿行，最后缓慢地减速，我们看到了副都心线的明治神宫前站台上，看起来像是无事发生的，拥挤但安定的人群。
我和朋友都松了一口气，好像又回到了稳定的人类文明社会，下车后就迫不及待地挤出车门，协力向地上出口挤去——地铁站太深，足足在地下五层，四周能看到拥挤但有序的人们发出嗡嗡的交流声，如此让人安心。
人群还在交头接耳讨论那个传闻中的五条悟，问他为什么还没有出现，但是总体还是平和的，我从他们中穿行而过，想起虎杖曾用那带着两颗尖尖的虎牙的，充满亲和的笑容，夸张地给我比划五条老师有多强大，把我逗得发笑的事。
那时候他还会丧气地问我：“我说的有那么夸张吗？”
我眯着笑告诉他：“你简直快把五条老师当成神一样了！”
虎杖挠着头哈哈笑了：“因为真的，真的，真的超级强啊！”
我在这样的境地下，因为虎杖而感到一丝安心，我相信五条老师的无人可敌，因此期盼着五条悟最后能到来，为我们带来安全，但是此时我还得继续逃跑，拉着害怕到腿都软的朋友，为了远离这些危险的地方，并且保护我身边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女孩。
我目标还是上楼，我要上到地面的地铁出口，电梯口人太多了，我放弃了，选择了电动扶梯。
地下四层人也很多，三层……三层就好多了，我可以迈开步子奔跑，因为跑得太快，我甚至忽视了路边大块的血迹。
直到那个声音。
“……小椿？”那个熟悉的，甜蜜的，男人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的身体条件反射地出现钝钝的痛感，这痛感让我一瞬间就想起了声音的来源——
我看到灰色头发的男人站在我身前不远处。
他秀丽的脸上是温暖的，无垢的，甚至可以看出有久别重逢的喜悦的笑容，这让我毛骨悚然，脚一顿差点摔倒在地。
我再一次遇到了恶魔。
【二十三】
“小椿，那个男人是谁？”朋友被我拽着跑这么长的路，脸都憋红了，但还能挤出力气用微妙的眼神扫描我和那个真人。
这傻姑娘好像误以为我和真人有那种关系了！
我一个激灵，汗从头皮落了一后背，急忙辩解：“真人……真人同学是我的朋友。”
真人故作惊讶道：“又是一个能看见我的小朋友，啊呀，但是好像只是死到临头了——小椿，不要和短命鬼玩哦。”
“什……什么？”我语气艰涩，再一次紧紧攥住女孩的手，甚至开始发抖了，“她才不是，你不碰她她就不会死！”
将死之人确实能看见咒灵，这是我知道的，但是我还是忍不住赌一个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我身边的女孩是个咒术师——我猛地撒开她的手，大喊起来，让她赶紧逃离这个危险的男人。
朋友虽然双眼有疑惑，但是看到我坚持到快要崩溃的表情，还是听话地迈开了步子，她跑得不是那么快，但是我紧盯着真人，不知为何真人还在沉稳地微笑着，这就足够了，我一定要从真人手里把她——
“啊——”
刺耳的尖叫充满了我的大脑，我一点一点回过头，我看见了女孩的背影，和她身首分离的身体，一只巨大的蝗虫咒灵站在我们身后，伸长了满是鲜血的狰狞的肢体，我脑子要爆炸，我张了张嘴，却一声都叫喊不出来，只剩下发麻的头皮和不断发抖的身体。
我的双手被那个家伙轻柔地牵起，他和我双手合十，一点一点把手指挤进我紧闭的指缝，我睁着双眼，却只会呼哧呼哧地喘气，浓重的血腥气充盈了我的鼻腔和口腔，不知不觉间，恐惧的眼泪一丝丝流了出来，像人体上水色的裂缝。
“哈哈哈哈，真是个胆小鬼啊小椿，”真人用亲密的声音在我面前爽朗地大笑，“没事，因为小椿是特殊的，所以和我好好做朋友吧，小椿！”
我颤抖着，哽咽难言：“你不要杀我……”
真人笑眯眯地把手指完全插入我的双手，与我双手交叉，温言安抚：“就算想杀掉小椿……我也做不到呢，毕竟已经失败过一次啦！”
他这样说，我混沌的大脑终于想起上一次，我是如何被他按住脑袋然后整个人失去意识的，我本以为我必死无疑，却得到了奇迹般的生还……我以为那是小姨医术高超，但是为什么真人却说他做不到？
这样说，今天确实感到哪里不一样了……真人握住我的手的时候，我感受不到那种刀在肉里的刺痛感了，好像再次在真人面前变回了一个人……我是不受真人咒术影响了吗！
似乎的震撼的眼神取悦了真人，他扣着我的手，拉着我向我刚刚离开的方向走去，我和他坐上电动扶梯缓慢下降：“小椿能‘适应’我的无为转变，直到这次完全不受影响，是我至少对小椿使用三次以上咒术的结果，虽然也不知道这种的抗性是否会随着时间降低，但是恭喜小椿，是第二个可以和我亲密接触，”他说着晃了晃我的胳膊，笑容甜蜜，“也不用担心一不小心就死掉的人呢。”
见我畏缩的模样，真人又笑着补充一句：“也是一点危险都没有的小猫咪呢！”
我们一层一层走下去，我眼睁睁看着真人把目之所及所有的人类都强制改造，人类的惨叫声堆满了我的大脑，我不住喘气哭泣，被真人笑话，说像是生病的老猫。
我根本没有反抗他的能力，我整个人都在崩溃，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真人经过的每一个地方都奋力大喊快逃啊，生活在安定和平社会的人群总是对我们围观超过相信我，我的努力只是真人的笑料，我甚至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杀死我，明明一个改造人就能轻易把我撕碎，他却还像存着什么特殊品种的猫咪一样牢牢扣着我。
但是为了活着，我必须得顺着这个恶魔的意思。我多希望我能像虎杖一样坚强，一样勇敢，一样不惜生命，但是我一直是个胆小鬼，我害怕自己死掉，害怕我渺小的心意就这样埋在土里无人知，比害怕虎杖知道我的爱意选择远离我更甚，如果我今天勇敢地死掉，那我十多年人生中的喜怒哀乐究竟又为了什么？可如果我眼看着所有人都死掉，却什么都不做，那我又凭什么活着？我前所未有地恐惧起来，我不想……我唯独不想……
似乎我的哭声太大了，看起来实在像个神经病，真人终于垂下头关心我：“你好吵啊，又吵又丑。”
我抽泣着，过度的悲伤和绝望死死压着我的心脏，我几乎是病急乱投医了：“我该做什么，我才能救他们？”
真人居然真的为此思考了，他最后告诉我：“这个啊，你杀掉五条悟就可以了。”
“不……你绝对在骗我。”我忍着抽泣双目圆睁，怒视着他，“人类，怎么可以伤害人类……”
“真是搞不懂你，”真人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一抬手又转换了一个穿着西装的普通男人，那或许是谁的儿子，谁的父亲，“那你就杀掉一个头上有缝合线的男人咯，再不济，杀死我，”他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不过小椿真的能做得到吗？”
我咬着牙，发出了没用的呜呜声。
“叮叮叮——”站台响起列车到站的声音。
真人对我这样废物，露出了然的嘲讽笑容：“真是个废物，根本没有威胁到我的可能——算了。”
他头一转，狠狠把我手甩开，我腿太软直接跪坐在地，脑袋差点撞在柱子上，等我晕头转向在地铁站台上重新抬起头的时候，只看到他走向列车的背影。
列车到站了。
站台上痴傻的，肥胖的，奇形怪状的改造人都像收到什么感召一样排着队上了列车，真人就在车门里冷冷看着我，我从地上费力地爬起来，这才感到半个臂膀上都有一种黏糊糊的触感，手一摸才发现这是血……这是之前朋友被杀害那一刻，喷溅到我身上的……
我控制不住地呕吐起来，好像要把自己的血肉都呕出来一样，伴随着“滴滴”的声音，车门一寸一寸关闭，只剩下真人在门缝中的双眼越来越少，和他从车门中传出的声音：“快跑吧，小椿。”
我很快知道他的话是什么意思，车站并不只是所有改造人都上车了，除此之外还残留着一些幸存者和咒灵，我光靠自己，根本无法在这样的车站里存活。尤其是之前的蝗虫，它轻易就能杀掉我，然后吃掉我。
只有这个改造人暂时性清空的站台，才是唯一的安全区。
这究竟是真人想要我活着的好意？还是放纵我活着受罪的恶意？我已经分不清了，我曾亲口和顺平说不要相信咒灵，但是最后我的朋友因为咒灵死去，我也因为咒灵几番濒临死地。
我几乎是傻傻地蹲坐在站台上，一时之间脑袋里只剩下流泪的冲动，死地余生？不可能……我马上，等改造人涌入，就会什么都留不下地死掉了，这世界上没有比这个更极端的感受了，我几乎是疯了一样回想我的一生，越回想越流泪。
一双脚忽然踩出急促的足音，出现我面前，我哭得浑身颤抖，抹掉眼泪鼻涕抬起头，我看到那张朝思暮想的脸出现在我面前，他还青涩的身躯已经渐渐变得高大，紧抿着的唇也在发抖，似乎是不敢置信，他单膝跪在地上，手轻轻放在我的头上，像回忆里一样温暖。
他肩膀忽然一缩，嘴角先翘了起来：“小椿，你该去洗个澡……你没事了……”他似乎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肩膀又紧缩起来，低下头，我看着他的脸，什么透明的东西从他的鼻梁上滑下来，一点一点，滴落在我的手上，也是暖的，它一点点融化我已冰凉的手。
我的眼泪再一次不受控制地流了满脸，我意识到我得说什么，如果我死之前……如果我能说出来，我就不用死前疯狂再想念他了，我已经不想知道答案是什么，那不再重要。
我心中迸发了前所未有的勇气。
于是我一边哭得鼻涕泡都冒了出来，一边努力吸气，牙齿丝丝漏气，喘气不止地哭道：
“虎杖……告诉你一个秘密——秘密，我喜欢你，我真的好喜欢你，我好怕死啊——”话一说出口，就不会停了一样，泪从我眼睛里流出来，“我怕我死之前，我没有告诉你……你不要讨厌我好不好，我只是太……呜，我只是，怎么都没办法忘掉你，离开你，放弃你，我敢说出这些话——虎杖……这就是我仅有的勇气了。”
虎杖看着我，我从未见过他的眼神这么温暖，他潦草地擦掉脸上的眼泪，对我扯着嘴角笑了，我也傻乎乎地对他笑，他忽然抓住我的手，把我的手按在他的脸上，那是冰凉的脸，还有血迹。
我的手也很凉，但是没关系，我们都在慢慢暖和起来，抱在一起可以互相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