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姐姐大人!不要看!”耳边忽然传来小男孩一本正经的声音,我手一震,刚要把手从虎杖手掌里抽出,就被虎杖一用力牢牢抓住了,那小男孩还在喊,“他们要ki{}ss了!”

    我的脸腾一下红遍了,鼻孔都要冒气出来,另一只手慌张地捂住自己的脸,但是却不敢动被虎杖紧紧抓住的那只手,那只手好像被火烤一样灼热又温暖。

    虎杖轻咳两声,我虽然看不见,但我的手还贴在他的脸上,能感觉到他微笑的弧度,这让我更加害羞,恨不得穿越回去把那个二话不说就表白的自己掐死,虎杖轻轻晃动了一下我的手腕,然后用侧脸摩梭了它几下,才把我的手归还回来。

    而这个时候,我的脑门已经羞到能蒸鸡蛋了。

    “冥冥小姐,”虎杖带着笑意向姗姗来迟的男孩和白发女人介绍,“这是家入小姐的外甥女小椿,她也是我……我的好朋友。”

    我几乎要咬住手才能不让自己发出欢喜的声音,太好了,好朋友!我还是他的好朋友——他还愿意接受我的友谊,我知道虎杖是个好人,又控制不住为自己利用他的友善的行为感到羞愧。

    不能因为虎杖是个好人,就肆无忌惮地告白他……因为我明明知道虎杖是不会让我为难的,他绝对不会因此向我翻脸,而我,只不过是在享受他的照顾罢了。

    在小男孩意有所指的暗示“看起来可不是个朋友……”中,我从地上站起身,紧张地给他们打了个招呼,那位美艳的冥冥小姐用难以形容的奇妙神色点了我一眼,才安抚地拍拍男孩的头:“帐已经解开了,我们还是来迟了。”

    虎杖原本轻松的脸色一凝,但是在看向我的时候,他还是尽力让自己的脸色柔和一点:“小椿,现在在发生非常危险的事,你必须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嗯?”他眉头一皱,忽然伸手抚上耳朵上一个造型奇特的耳机,耳机正在大声叫唤:

    “虎杖悠仁,虎杖悠仁,能听见吗?”

    虎杖把耳机掰下来就要捏碎,耳机惊慌地求救:“等等等等,我是你的同伴啊!!笨蛋!!”

    “怎么了?”冥冥小姐投来一瞥。

    “我是京都校的机械丸——”耳机发出噶咋噶咋的声音,“没时间了,我只说一遍,听好了——”

    它传来一个我们都意想不到的消息。

    “五条悟,被封印了。”

    【二十五】

    “柚木要到安全的地方,”冥冥小姐走在最前面,步履如风,声音优雅又轻盈,“现在的局势下,最安全的地方只可能是可靠的咒术师身边。”

    那个小男孩走路像是一只鸭子在飞速摇摆,两条腿舞得飞快,声音还一点都不抖:“但是现在术师们都要防范诅咒师和从负五层抢夺五条悟,真的有术师愿意带上这么一个累赘吗?”

    我必须得迈开步子才能跟上他们的步伐,边追赶边喘气道:

    “——小椿并不是累赘。”

    “我……我也是咒术师,”

    我和虎杖几乎同时开口,这让我吓了一跳,一时间都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虎杖却坚定地牢牢追在冥冥小姐身后,一字一句说:“她从没有让自己成为过累赘,她一直都在努力。”

    我微微张开嘴巴,感动地看着他坚实的后背,激动下加快脚步,努力说:“小姨,硝子她说我的术式是重要的宝物,冥冥小姐你和小姨不是熟识吗!请问你能否告诉我,小姨——她隐瞒至今的,我的术式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前面一直昂首步行的女人脚步慢了一瞬,我能看到她松散束着的辫子后,细细的眉毛陡然挑高了,虎杖也脚步一顿,扭头向身后看去,面露不善。

    冥冥小姐拔出了小男孩身后的大镰刀,轻描淡写地看了我一眼,然后高声说:“注意,诅咒师们来了——”

    我乖巧地加速后退,退到虎杖身后,虎杖侧过身护住我,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他看向小男孩,小男孩扬声:“你们可以走了,这里就交给我和姐姐!”

    我睁大眼睛,专注盯着一言不发的女人,虎杖攥住我的手腕,却没有催促我,我于是对着女人大喊:“拜托了,冥冥小姐,请你告诉我!现在是我最需要这个术式的时候啊!”

    “好吧……适应性,”女人形状优美的嘴唇微微张开,从中吐出轻飘飘的字句,她的声音像在唱歌,“你可以适应被施加在你身上的咒力,直到他们对你无效……最快提升适应性的方法是用自己身体去感受攻击,但这样很容易死,我不建议你那样做——现在,和虎杖走吧!”

    她手中镰刀一扬,远处冲出两个相貌奇异的男人。

    “走吧!”虎杖拉住我,带我离开了这空洞洞的地下隧道。

    【二十六】

    “七海海!——娜娜明——”虎杖站在楼顶上拉长声音呼喊,这个像女孩一样娇俏的名字我总觉得在哪里听过。

    万丈高楼上,我蹲在他脚边,像一只缩头缩脑的猫,虎杖真的很有力气,他在这座楼上喊这个女老师的力气够我做一百个波比跳。

    “娜娜——对了,小椿,你冷吗?”虎杖忽然收住声音低下头看我,我拢紧外套红着脸摇摇头。

    虎杖沉思几秒,忽然开始扒自己衣服,吓得我手脚并用拉住他:“不要不千万不用——”

    “喂,干什么呢你们。”身前忽然闪出一个黑色的人,清冷的声音从中插来,我看到伏黑一脸不快地拉住了虎杖马上要敞开的外套。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伏黑几乎是整个人都插入了我们之间,好像在阻隔我和虎杖一样。

    虎杖就跟什么都感受不到一样,合上衣领,对出现在身边的三个人激动道:“伏黑!!娜娜明!还有……你谁?”

    陌生人缠着头巾,一脸无语:“看来娜娜明真的是指七海先生啊。”

    七海先生?我终于记起这个男人是处理我和顺平学校的那件事的男人,他一直给我的印象都是可靠的大叔,如今终于见到他,却发现他没有我想象中那么老,只是个常皱着眉的年轻男人。

    虎杖和他耳朵上的机械丸飞速地把现在发生的事情都讲了,他们简单交换了情报,分析了局势,团队中年纪最大的娜娜明就提出了路线,要求虎杖和伏黑,连带那个猪野一起去解除术师不能进去的帐,他则出去找伊地知先生对接帮忙。

    为了我的安全,七海先生主动要求把我带走,他原话是:“家入前辈必然在帐外守着,我把椿香放在外围留下信号,这样家入前辈就能找到她。”

    我试图提起“适应性”那些术式的东西,但是七海先生用平静的双眼制止了我,他拍了拍我的背,把我揽住从楼上一闪身跳了下去,我最后只能看见虎杖安抚的笑容,和他伸出来挥动告别的手。

    在半空中,七海先生声音沉稳:“你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就不要强行挤入了……等我们都死尽,你们这些孩子才有赌上生命的必要。”

    我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最后我轻轻“嗯”了一声。

    七海先生带着我跑得飞快,我几乎感受不到自己有接触地面,但是我们到了外围的时候,却还是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画面。

    我们看到了伊地知先生一动不动倒在地上。那个会给我做便当的,温柔小心的中年男人,即使很忙还是开车接我上下学,我们会在回家的路上打开电台一起听歌,他和我说过让我好好学习。

    我跪下身抱住他的脑袋,惊慌地抖着手试探他的鼻息,七海先生的手紧握,捏得骨头咯吱咯吱作响,我必须得大声喊出来:“他还活着!”才能不让七海先生因为愤怒把自己的骨头捏坏。

    “没事,不用担心我,”七海先生安抚我,他抱起软绵绵的伊地知先生,和我一起把他藏在一家服装店里,“你会急救吗?”

    我从怀里掏出手机,在YouTube上搜现成的急救视频,但是这里没信号,于是七海先生笑了笑,他摸了摸我的头:“还是我来吧。”他把刀放在我手里,开始时间不长的紧急救援,一层一层纱布包裹上伊地知先生的伤口。

    “现在时间很紧张,我只能去杀掉那个凶手……如果帐解除后家入前辈没有找到你,那我就会回来找你,请帮助我保护他。”说完七海先生就合上服装店的门,拿着那把造型奇特的刀消失了。

    服装店里不是完全封闭的,我能从门缝里看到涉谷星星点点的灯光,时不时有惨叫携着冷风闪过,让人遍体生寒,我缩在衣物堆里,我意识到我或许是这里最安全的人,我不用像钉崎他们一样必须来到这里,我也不是普通人一样孤立无援只能等死,我也不用像伊地知先生被诅咒师刻意杀害,我只需要躲起来,我就会是最安全的人。

    可我并不是普通人,我也是一个术师。我得益于小姨的保护,从小就没接触过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但是一件事我是很确定的,五条老师被封印后,这里会死很多人,甚至虎杖他们都会有危险。

    但是如果他们中死了哪怕一个,而我活着,我也能和过去一样微笑着活在普通人的世界中吗?装作无事发生一样?

    我的手脚都缩紧了,无助感涌上心头,我知道我会一辈子都想起这一天,然后自责自己没有保护到任何一个人。

    我不是有力量吗?我不是有特殊到禅院家会追杀我的术式吗?

    但是出去,我就会死啊!

    可在学校那天不也是一样吗?

    我怀着必死的决心,用我的术式救下了我们所有人。

    如果说怕死这种话,现在身在其中的大家,哪个人不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拯救世界呢?

    对啊,椿香,大家都在豁出性命,拯救这个,你生活着的普通人的世界啊!

    那并不是别人的世界,那是你切切实实生活着的世界啊!这世界上每个人,都是你生命中尽情生活的活生生的人啊!

    【二十七】

    跑出来并不是什么难事,这里最危险的诅咒师已经被七海先生先行解决了,我只用跟着路线牌向涉谷站奔跑罢了。

    路上能看到许多改造人的尸{}体,看来我来之前已经有咒术高专的人进来了,这让我安心下来,这样我就有希望路上遇到这队人,或许还是熟人。

    我还在心里小心祈求虎杖安全完成他的任务,说实话,就算他因为我的告白厌弃我还是无视我也好,我都会真心期望他能健康幸福地活着,朋友说过这是舔狗的道德,就当是道德吧。

    我在这里期盼虎杖活蹦乱跳,但是我没想到我能看到那种活蹦乱跳,就是那种在天上打一个马桶橛子的活蹦乱跳,打得火花乱窜,看得我目瞪口呆,就像在看科幻大片。

    虎杖啊!我的祈愿不是想看见这种模样的你!

    【二十八】

    如果从高空中往下看,哪怕是咒术师也不能看清每个人的脸。

    但是宿傩附身后,虎杖发现诅咒居然是可以的。

    他从未想过自己能看那么清楚,连女孩微微皱起的秀眉里潜藏的担忧都那么清晰。

    女孩脸上还画着没有卸掉的万圣节妆容,血淋淋的挂在她眼角,虎杖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几乎要吓疯,那时候脚一软就蹲了下来,直到看到女孩的眼泪把妆溶解,虎杖才能强扯出一个笑容,说:“小椿,你该去洗个澡……你没事了……”他被吓过头了,连自己要说什么都忘记了。

    鼻子一酸,虎杖的泪水姗姗来迟。

    如果宿傩在他的身体里好好看的话,虎杖觉得宿傩绝对能发现自己的暗恋情愫,因为那太明显了,一旦女孩踩着脚步轻盈地出现,虎杖就觉得自己耳边在放颂歌,女孩的笑容和发丝都闪闪发光,他得集中精力,才能让自己的眼睛不要总是失礼地盯着人家看。

    但是心脏的跳动声不会骗人,宿傩只用好好听虎杖的心脏,就就会知道女孩对他有多么特殊。

    虎杖尽全力想要挣扎,他感到宿傩在女孩身上视线停留太久了,但是他已经努力够久了,他不得不确定这次他又将无能为力——为什么没有人能杀了我,虎杖绝望地喊,求求了,谁可以!

    女孩懵懂的双眼始终注视着他,注视着那个霸占他身体的宿傩,虎杖想起刚刚这个柔软可爱的女孩刚给他表过白,他几乎可以确信自己离幸福似乎很近了,女孩温软的视线在他身上好像在烧,她总是在任何奇怪的地方场合对他投来小心的注视,像只无害的小鹿,虎杖的灵魂和身体都因此燃烧,他发现自己被这样殷切地爱着,被自己喜欢的女孩……

    我要保护她,还要让她做一切她想做的事情,让她可以永远露出自由的笑容,而我只要在她身边就足够了……对,这样危险的、迟早会送命、甚至还会伤害人的家伙,只要在她身边就够了。

    一年前在学校的时候,虎杖会在上课的时候,因为太关心自己暗恋的女孩而被老师锤头,在老师的埋怨声中,同学们放声大笑,那个柔软的女孩忍不住笑得捂住嘴的时候,还会记得担忧地多看他一眼。

    她爱着我,虎杖小心地确认,她像我爱她一样,爱着我。

    所以求求了。

    这个世界,让这个爱我的女孩,从我手中——活下去吧。

    我可以一生都不靠近她,我可以忍受我的思念,如果这就是我靠她太近的代价——我一开始就不该心怀侥幸地爱她。

    让宿傩知道我爱她,让她被引火烧身,是我的错。

    所以救救她,谁能救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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