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可置信的看着飞燕,问她,“你想用我,制衡王莽?”

    且不说王莽会不会因为我帮助飞燕,用这种手段利用我和王莽的感情,着实让我有些无法接受。

    她两眼泛红,苦涩的开口,“小凤,我从未想要利用你做任何事。今日我来他这里找你,除了让你知道我和他联手以外,也是想从你这里得到一个准话,”她水汪汪的大眼紧盯着我,一字一句的问我,“事到如今,你当真没对王莽动过一分情吗?”

    我的声音梗在了喉咙里,那本来可以呼之欲出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我眼眸闪烁,想反驳,却最终没有发出声音。

    飞燕嘴角微微勾起,眼底有一团希望的火光,“如果你从头到位都没有喜欢过他,那我从今以后在不会过问关于你和王莽的任何事,我和他之间也不会在有任何合作。但,如果你们本就是两情相悦,为什么不敢承认真心。王莽对你的情谊,我和合德都看在眼里,他几次都肯为了你去死,难道这样的男子不值得你去爱吗?而你又是个什么性子,我从小看到大岂会不知。你说你不爱他,想要离开他,难道是真心实意,难道无半分痛苦?”

    我被飞燕的话步步紧逼眼底闪出一抹惊慌失措,我躲避着她的追问,扭过头道,“无论我对王莽心思如何,我都从未想过和他在一起。”

    “为什么不想!”她的手钳住我的肩膀,开口质问,“小凤,能得到一个一心一意为你的男子的爱,是多么难的一件事。你却不珍惜,只想要千推万拒,这世间男子如此痴情专情的人本就不多,况且,你也喜欢他……”

    “我不喜欢!”

    我的话终于从嗓子里冒出来打断飞燕,站起身背对着她,不愿承认她说的那些。

    飞燕的声调也拔高了几分,她对着我说了三个字,“你撒谎!”

    我楞在原地,全身僵硬,眼底薄薄的悲凉冒了出来。

    她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轻颤和伤感,说出了很久以前的事,“我们从王凤家偷粮食回来的那天后,你连续几天都魂不守舍,你可能忘了,但我记得,我记得你在去公主府上任的前一天晚上问我,你说,是不是我们这样的人一辈子都会这样,贫穷是不是会想瘟疫一般挥之不去,是不是我们只能这样没有尊严,被人瞧不起的活着。”

    记忆被她瞬间唤醒,我一下子回到了偷粮食那天,王莽从王凤家带我出来的那个小巷,我看见了他那时瞧我的眼神。

    冷漠、轻蔑。

    没想到,那个眼神我至今还记得这样清楚。

    或许,就是那个眼神,让我将一个叫王莽的人深深埋在了心里最隐蔽的角落,在那个无人发现角落里的我,封存了关于他对我的全部感情,这便是我不敢、也不愿尝试去爱这个男人的原因吧。

    飞燕美丽瞳孔里是慢慢转过身的我,她眼里的感情一点点褪去,呵了一声,“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些,又是为了谁问我这些!你渴望和期待的眼神里,期望着我说些什么来阻止你那些难过的想法。小凤,我们已经不再是以前小时候被人踩在脚下的蚂蚁了,我们有力量变得强大,为什么还要任人欺凌,为什么还要被人瞧不起,为什么还要回到被人踩在脚下的日子?我们治好了瘟疫,我们要活下去!”

    飞燕的话掷地有声,甚至有些声嘶力竭。

    她说的对,我们治好了瘟疫,我们不必像蚂蚁一样活着了。

    飞燕的话将我带回到小时候,那时的我从没想到自己会进宫,会成为今日的自己。我那时候想的单纯可笑,只想像一个女子一样活着便够了。

    可事到如今,我也没有成为一个女子。

    老天连这样渺小卑微的心愿都没有满足我,与我相比飞燕已经截然不同了,她一步步走上了如今的位置,她想要保住地位,想要继续朝上爬,登上巅峰,这都没错。

    她成功了,作为一个女人,已然成功了。

    我缓慢的朝她走了几步,声调轻微,“王莽帮你废后,你需要帮他做什么?”

    虽然王莽想要飞燕说服我和他在一起,但这绝不可能是废后的条件,我不傻,飞燕不傻,王莽更不傻。

    我这话一出,虽声线温软,可听得出来,我已然站在了飞燕这边,默许了她的所作所为。

    飞燕抑制不住的喜上眉梢,释然笑了,拉我坐下,将她与王莽的条件告知与我。

    “王政君虽然看好王莽,但仅凭借他如今的身份地位,不足以服众成为大司马。大司马如今只能在他的几个叔伯手中更迭,王莽在等待一个机会,等待大司马可以落到王氏二代那时候,他的机会。如今,朝廷上有王根阻挠,世家兄弟中他哥哥淳于长门客络绎不绝,与太后也更加亲密。他要我助他一臂之力,等到机会来临时,成为大司马。”

    我细细听着,飞燕帮王莽,便是决定与王氏或者说是太后作对。若是让有心之人知晓,绝对非同小可。

    “别杀人。”我沉默片刻,对她说。

    飞燕笑了,娇媚的模样更加好看了几分,她附和道,“无需杀人才能成事,许家本就和王家不和多年,王政君定不会阻拦废后一事。而皇上对我已经欲罢不能,早就想要废掉那人老珠黄的皇后,只是少了一个引子。我要让王莽帮我在前朝找到一个引子,而我在后宫里和他里应外合。许皇后,最后必然只能将凤印拱手相让于我。”

    色衰爱弛,美人迟暮。

    女子终有一日会落得如此……

    他们的计划已经实施,我也无力阻止,这场前朝的权利和后宫的争斗已经拉开了序幕,我只能入局,保护我的朋友。

    飞燕话锋一转,带着几缕歉意,“小凤,我知道你不喜欢这种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可你想想,莫说是已在高位的我,就是你,也多次被刘康和王政君暗杀,如果我们在不反击,未来的危险只会一步步朝我们逼近。”

    我明白飞燕的意思,点了点头。

    她欢喜的笑了,看了看房间四周,“合德说你想要寻一处安静的地方独居,我看王莽这处就甚好。一来,我们昭阳殿被王政君盯着,眼线众多,远不如这里僻静安全。二来,我也想让你有个昭阳殿以外的住所,这样以后替我办事也自在些。”

    飞燕的意思怕就是王莽的意思,他白日里刚让我搬进来,飞燕就来劝我,我也没说什么反驳,点头同意了。

    “放心,昭阳殿我依旧会给你准备一个单独的房间,供你休息,王政君那边王莽会协助隐瞒,她发现不了什么端倪。”

    提起王政君,我便将王政君怀疑她杀了班琨孩子的事说了。飞燕愤愤道,“后宫的孩子多了,我杀的过来吗?那些女人就算生了一辈子孩子,也得不到男子的宠爱。而我,就算没有子嗣,也照样可以登上皇后的位置。”

    她怒形于色,不像是假的,看来班琨的孩子真的不是飞燕所为。

    “飞燕,你真的觉得我们斗得过王政君?”

    她淡定从容的摇头,“不知道,但我想试试,就算败了,我也认命。”

    我低下头苦笑,她还是小时候那个不服输的赵飞燕。

    她看了看时辰,站起身欲走,“你来了月事,早点休息。我也不便久坐,你就在这里歇着,等月事退了,在回昭阳殿。那边我会布置妥当,不会有人发现你在这。”

    我点点头,她走到门口又想起一件事,转身对我说,“你还需帮我想个主意,引合德让皇上垂爱。”

    我想起那晚问合德侍寝的事情,她惊恐苍白满面惧色的容颜,和飞燕如今的嘱托让我心里五味杂陈。飞燕推开门,夜色里,她没有看清我的神色,纤细的手握住我的,“小凤,谢谢你选择帮我。我答应你,如果有一天你想和王莽离开皇宫,无论去哪,我都会尽全力帮你离开。你的幸福,我绝不拦着。”

    飞燕走后,我坐在椅子上看着月光。夜色渐渐浓郁,她的话犹在耳畔。

    我和王莽离开皇宫可以去哪?

    王莽放不下官场,我们就不可能在一起。

    我月事期间一直呆在王莽这处,期间除了定时给我送餐的侍女外,并无他人接近。这儿距离东宫和昭阳殿都不算远,但距离各殿的主宫位置也不近,算的上一个极嘉的藏身之所。

    我这几日的修养也让我渐渐恢复好了身体,月事也快结束了。

    冬日越发寒冷,一连几日的大雪让皇宫被白雪覆盖。

    雪花一片片落下,凉意顺着门的缝隙溜进来,钻进皮肤、渗到骨髓里。

    我冷的将棉被裹紧,门支呀一响,我立刻警觉的坐起来,果然是那个几天未见的男人。

    恐怕只有他,才会在深夜不请自来,全无顾忌。

    王莽看我一脸防备的瞧着他,眸中的情绪翻腾了几下,面色带了几分挣扎,抬手捂住嘴,清咳两声,才走到我身边来。我微微仰头看他,心中也泛着涟漪,我们俩都没说话,就在一片安静中,门外又传来声响,接着扛着众多银碳的小厮进屋,将房间各处都点上香炉和火盆,让整个房间释放出春日的暖意。

    我惊的紧忙钻进被子里,直到声音都消失才敢露出头来。那人肯定是王莽的亲信,就算看见我也不会对我有什么危险,只是我条件反射的躲避外人,从被子里钻出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多蠢。

    外人离开后,王莽从身上拿出一个精致无比的暖手炉,将它放在我露出的脑袋旁边。

    温润的暖意顺着被窝蔓延全身,在这潮湿阴冷的冬日里格外舒适。

    他弯下腰,直接坐在我身边,慢条斯理的说,“这几日事务繁忙,没时间过来安置这些,如今屋子再也不怕凉了。”

    我拿起暖炉,搓了搓冰凉的手,做不到他这般泰然自若。

    他忽然低头探身,带着一股子热气靠过来问我,“身子还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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