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毅的轮廓朝我身后瞟了一眼,眼眸带着几分审视与威严。

    王莽从我身后走来,少见的喜上眉梢,大步流星的走到那男子身边,脸上绽放出惬意的笑容,举止恭敬有礼,声音愉悦,“大哥,你回长安了?”

    大哥?我疑惑的看着这个男子,想起刚刚他说他叫王襄,又瞧了瞧他佩剑的图腾……

    莫非,他也是……王家人?

    怪不得他虽然风尘仆仆但却难掩衣着华贵,居然也是元城王氏。

    王襄魁梧的身子从我面前走过,眼神带着一股属于他的精悍张狂,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震慑力,让周围的人不由自主的肃然起敬。

    他宽厚的肩背肌肉躬起,低头蹲下查看这些刺客的尸体,沉默片刻,抬头对王莽说,“若我是你,便笑不出来。这些人看似简单的刺客,实则个个不达目的不罢休,杀你的心丝毫没有半分犹豫。”

    我听了王襄的话背后微微冒气冷汗,一想到上次王莽受伤也是经历了这样的情景,心里顿时凉意肆起。

    “王莽,我在外征战那么多年,你的身手怎么会一点长进也没有。现在,还退步到需要一个姑娘来保护你了?”

    这话听起来像是责备,但王莽却一点也不生气,罕见的一副老实模样,“大哥教训的是,我这些年的确疏忽了武艺,哥哥还是一如既往,武艺超群。”

    王襄站起身脊背挺直,浑身肌肉线条明显,紧致的脸颊透着克制严肃,“你不用给我戴高帽,我知道你如今是文官,不需要武艺那么精进。不过,你虽不用像我一般上阵杀敌,但朝廷之上的那些贼人比战场的人只狠不弱,你也要万分当心才是。”

    王襄虽然句句严厉不留情面,但话语里尽是对王莽如同亲人的关爱。也让我渐渐明白,为何王莽对他很不一般。

    王莽敬畏的点头,对王襄道,“莽儿知道了。”

    可以看出,王莽看待王襄,犹如家中长辈一般尊敬。王襄忽然扭头转向我,,“这位姑娘也要在他身边时常督促,别让他走了弯路才好。”

    王襄显然误会了我和王莽的关系,我面纱下的脸颊微红,也没立刻解释。我和王莽能在这里遇见他绝非碰巧,想必他也是受到成都候府赴宴的邀请而来。如今我们遇见了,自然要一路去王商府邸。

    我也只能老老实实的点头答应,“公子教训的是。不过,我家公子前些时日手臂受过伤,还中了毒。如今伤势虽然无碍了,但也未痊愈。今日偶然遭遇刺客毫无防备,这才不敌,并非是需要我一个女子来保护。”

    我几句简单的话让王襄漆黑的眸子瞟了眼王莽的手臂。

    他声音冷清的对我说,“姑娘无需替他说好话,我从小便认识他。他几斤几两,在想什么,我最清楚。”

    王莽闷声一笑,大方低头承认,“大哥说的是。”

    王襄从另一边的刺客衣服里摸了摸,发现了一枚王家子弟特有的令牌,瞳孔一深,问王莽,“你之前受伤中毒也是这波人干的?”

    王莽沉默了几秒,才点头,也蹲下身和王襄一同查看地上的尸体,“应该是一批人,都喜欢用暗器涂毒。只要将飞镖拿回去给孔休,就知道是不是同一种毒药。”

    王襄从身上拿出一方帕子包裹住暗器递给王莽,又将王氏家族的令牌自己收了起来,站起身问,“你们也是去五叔那边吧?”

    王莽点点头。

    王襄思索片刻,锋利的眼神看了看成都候府方向,对我们说,“一同去吧。等会儿人齐,我会警告他们别在乱来。你也不要什么都做,那些肮脏事他们自己不做,全推给你,得罪了多了龌蹉小人,对你来说没什么好处。”

    “是。谢谢大哥。”

    王襄摆摆手,气贯苍穹的迈步朝王商府邸走去。

    很快,我们来到了成都候王商的府邸。

    王商是众位诸侯中最富有的一位,却没有其他人那样贪恋权贵,在官场上有所作为。他只求纵情享乐,宅子建的无比恢弘大气,甚至凿开城门引水,在自家后院建了一个巨大的水池,看上去宏伟壮丽,人们可以乘坐大船在水上游湖唱歌,伴随着夜晚灯火辉煌的侯府,极度奢华。

    我被这偌大的庭院看的目瞪口呆,原以为王莽的别院就够大了。没想到,与这里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一艘奢华的大船在湖面上缓缓飘过,上面有舞姬随着水流潺潺翩翩起舞,一溜烟的乐师齐刷刷的演奏,看的我瞠目结舌。

    今日是王商的寿诞,请的都是元城王氏子弟,鲜少有几个刘氏宗亲在场。如今皇权低迷,朝堂上遍布王氏外戚,就连天子刘骜也被王政君架空。

    整个天下说是王家的天下,也没人敢反驳。

    满朝公卿对王家所作所为无人敢说一个‘不’字,任凭王氏家族将朝廷搅的一塌糊涂,大臣们也只能侧目而视。

    一群王氏二代在不远处的戏台边听戏,畅谈,声音高昂洪亮,一看就是一群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王襄脸色阴沉的瞧着那群不成器的自家兄弟,他们喝酒享乐,心中并无任何建功立业的抱负。

    一个高瘦男子坐在前排笑道,“果然还是五叔的宅院最大最奢华,我们这群小辈兄弟,就算在有钱也没人比得上。那日凿开城门引水,你们可听说了?据说可惹来了不少百姓前去看热闹。”

    高瘦男子的身侧坐着一位和他长相差不多的男子,只是这位比他胖一些,“因哥,你都如此说了,还让我们余下这群兄弟怎么活?我们中还不是你最有能耐。你那马车,我听闻是西域进贡来的汗血宝马。我前几日借来和其他兄弟赛马,无人能及。此等良驹,你却只用来拉轿子,如此挥金如土,好不让我们兄弟羡慕。”

    高瘦男子仰头笑了,一脸轻狂,“提那些畜生做什么,不过是玩乐的东西。你若喜欢哥哥送与你便是。”

    不远处坐着一位安稳沉静的男子,样貌也十分温润,“王向,你得此良驹后我们兄弟以后可不敢与你赛马了。”

    那被叫做王向的人指着那温润男子,对身侧的人玩笑道,“因哥,你看王邑仗着今日是五叔的寿宴自己是东道主,现在来取笑我。”

    王邑低头笑了,举起酒杯,“岂敢,三叔今日没来,二位哥哥可一定要在此处玩的尽兴才好,否则便是弟弟的招待不周了。”

    说罢,几人便开始喝酒。

    众人多王氏子弟中这三人坐在最前排,看上去地位也比其他世家子弟高很多。我远远的看着他们嬉笑玩乐,微微皱眉,扯了扯王莽的衣袖,问他,“那三个人是谁?”

    王莽低头靠近我的耳边,声音低沉有力,“那是三叔和五叔的儿子。王因、王向、王邑。”

    怪不得这般嚣张跋扈,原来是他们三人。

    王莽接着说,“刚刚那群暗杀我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他们派来的。”

    我呼吸一窒,瞪大双眼,抬眸看向王莽。他长眉星目,也低头凝视着我,目光灼亮热烈,看我这幅表情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逗你玩的,我并没有查出到底是谁想要杀我。你虽带着面纱,可眼神太过沉重,既然来了,我们便放轻松一些吧。”

    我不知王莽说的是真是假,但如果刺杀他的人,真的在这场宴会之中,那他又是如何的心情呢?

    我们走到人群旁还没入席,只见看戏的众人都纷纷起立,无人不面朝王襄谦卑的行礼,“大哥!”

    王襄走在我们前面几步的位置,他一出现所有人都老实下来。这王襄究竟是谁,怎么能有这么大的威望?我对这几个显眼的王氏子弟格外关注起来。

    王莽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他勾起嘴角,用只有我们俩才能听见的声音道,“王襄是王凤的独子。”

    我抬眸看向王莽,眼中尽是不可置信。

    什么!

    他竟然是王凤的儿子!

    而我,小时候还偷过他家的粮食!

    不得不说老天的安排还真是奇妙。

    怪不得他地位如此之高,受到这么多人的尊敬。

    王莽眼眸幽深,看着王襄的背影道,“大哥从小便不喜欢官场的勾心斗角,年少时就求了大伯给他送到禁军中去历练,后来又跟着将军出去打仗,许久没有回长安了。”

    我这才理清其中脉络,对这个冷清淡寡的元城王氏大哥有了别样的认识。

    众多王氏子弟对王襄都十分客气,甚至坐在前排原本狂妄的王因一看他来了,都立刻起身朝他的方向来迎,“大哥何时回的长安,怎么不派人通知我,弟弟好去迎接。”

    王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脸色阴沉的走到上位坐下,模样像是众多子弟的大家长一般,“不必了,刚刚在外面已经有人迎接过了。”

    王向一脸逍遥的散漫问道,“哦?是哪位兄弟,想的竟如此周到?”

    王襄深邃的眼扫了一圈面前的人,面色冷峻,坐在在戏台下将一枚带血的王氏令牌甩了出去。

    令牌落在地面上,也落在众人眼中。大家相互对望了一眼,谁也没敢再次说话。

    王襄看一群人沉默,又开了口,指着地上的令牌道,“我也想知道,是谁变得如此狠辣歹毒,我才走了几年,王家宗亲就开始自相残杀了?”

    大家噤若寒蝉,都低头看着那枚染了血的令牌。

    忽然,从阴影里走出一个气质高贵玉面丹拂的男子。他长相不俗戏谑的一笑,走到众人面前,捡起那枚令牌,自傲的对王襄道,“大哥说的哪里话,我们都是一脉相承的兄弟,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怕是外面有人心怀不轨,故意陷害,挑拨我们王氏宗亲内部的关系吧。”

    “淳于长,该不会是你吧?”王襄锐利的目光落在了淳于长的身上,不苟言笑的声音让人发寒。

    “大哥这说的是哪的话,我为何要派人行刺哥哥?”

    淳于长温雅的模样让人看不透这人的心思,他站在王向身边,气定神闲的瞟了他一眼,“你说是不是,向弟?”

    王向倏地点了点头,“自然,大哥,绝对不是我们做的。”

    王襄轻笑一声,站起身,不愿与这群声色犬马之徒同席而坐,只留下一句,

    “是真是假,我自会查明。不过,若是有人在敢残害王家人,我绝不会留半分情面。”

    说完,便抬脚离开,众人对着其背影恭敬回应,“是,大哥教训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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