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怕死!”合德低吼一声,她亭亭玉立的站起身盯着我,“我现在和死了有什么区别?我每晚都承欢在我厌恶的男人身下,做着世人痛骂的祸国妖妃,我早受够了!”

    我胸口闷的疼痛起来,喘息都带着干涩,“就算你不怕死,我也不想让你死!”

    她顿了顿,悲伤席卷而来,眼眸尽是伤感涌出。

    我们两人像是站在城墙的两边互不相让的对手,谁也不可能让步。

    合德知道改变不了我,这种僵持不下没有任何意义。她早已回不了头,越走越错,今日既然全都挑明了,便一分也不能在回到过去。

    最后,合德擦掉脸上的泪痕,垂下眼问我,“小凤,在你心里,一直当我是什么?”

    我视线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低声回答,“亲人。”

    她长而卷翘的睫毛闪了下,扯动嘴角轻笑,“我就知道是这样。那王莽呢?你当他是什么?”

    我沉默半响,没有回答。

    她了然于胸,将衣衫裹紧了几分,寝宫内明明一丝风都没有,但寒意肆虐。她的声音沉的如同坠落进寒冰中,“原来,你真的爱上他了。我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不过,这次我不会选择站在远处傻傻的看着你去爱别人了。”

    她美丽的眼眸里带着一丝危险,我眼神闪烁,语气急促,“合德,你要做什么?”

    “姐姐已经拥有了她要的,现在轮到我了。”她没什么迟疑,双手抬起,仿佛她想要的一切唾手可得,“我要这天下,这万物,这一切,包括你。”

    我瞳孔一紧,声音颤抖,“别做傻事,合德。”

    她眉目如画,脸颊明艳动人,飘逸的外衫被她高高甩起,“傻事?姐姐做的事便是大事,我做的就是傻事吗?燕赤凤,你为何如此偏心,我和姐姐都是你从小到大的亲人,你为何只帮她,不帮我呢?”

    “合德,并非是我不愿意帮你,”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担忧的看她,“只是现在我们不需要做那些事情了。”

    “不需要?”她不屑的笑了,纤细的手指抚摸着自己的嘴角,“那是你们满足了,我还没有!放心,今日我和张放的事,只要你不说,没人会知道。”

    我听见张放后,立刻对她说道,“别在和他来往!”

    合德仿佛听见了很好笑的话,捂住嘴角笑个不停,眼底却忧伤蔓延,“没了张放,还会有别人。只要不是你,哪个男子都一样。”

    只要不是你。

    哪个男子都一样。

    离开合德寝宫后,我不知在昭阳殿呆坐了多久,直到合德的贴身婢女来我这里取息肌丸,我才失魂落魄的离开。

    我的脑子乱作一团,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哪里。也无法冷静思考,苦涩从心里一点点渗透到全身各处,蔓延开来,无法缓解,也清除不掉。

    太痛苦,太难熬了。

    我要去哪?

    回到飞燕的椒房殿,继续对付那些对我们有威胁的人吗?

    不,我早就不想在作恶了。

    没错,作恶。

    就算再多冠冕堂皇的借口,也无法掩饰我们犯的错。

    当合德告诉我,飞燕杀了班琨孩子的时候,我便不想在继续了……

    我还记得自己信誓旦旦告诉班琨,那些事情都不是飞燕做的,那时候自己的斩钉截铁真的无比可笑……

    我怀念曾经在公主府的时光,那时候我们三虽然无权无势,但也无忧无虑。可如今呢?三人哪个不是满手鲜血,残酷无情。

    不知不觉间,我发现我走到了东宫外。

    我猛然惊醒,顿住脚步,我不该来这里的,我怎么会走到这里来……

    我张皇失措的回身欲走,或许是老天看我实在可怜,在我回过头急匆匆离开的路上,遇见了王莽和孔休。

    他们似乎刚在宫外办完事情,一身便装朝我这边走来。王莽距离很远便瞧见了我,面带笑意,脚步加快的朝我走来。我有些慌乱的低头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极力掩饰自己起伏的情绪。

    孔休眸子沉了沉,追上王莽扭头不知对他说了什么。王莽眉宇间的浅笑散去,黑眸中浮现了几许担忧,来到了我身边便关切的低头询问,“是怎么了?脸色这样苍白?”

    王莽声音传入耳朵的一瞬间,仿佛最后一颗稻草压了上来。我再也忍耐不住,情绪彻底崩溃,所有的感受一下子全部涌了上来,身体微微颤抖,双手捂住脸颊哭了。

    或许在这深宫之中,我还能相信的人,就只剩下他了。

    我很少在外露出这样脆弱的一面,身后的孔休走到王莽身侧,听见我的哭声都愣住了。毕竟,当年我腿废了的时候都没有在他面前掉落一滴泪。

    王莽深深吸了口气,抬手将我圈入怀中,瞳孔满是疼惜的抱住我,“别哭,有我在,无论任何为难之事,只要你说出来,我便替你去做。”

    细腻温和的话从头顶落下,宽厚温暖的拥抱将止不住发颤的我团团围住。我抽泣的摇头,什么也没办法说。

    我没办法告诉王莽飞燕做的那些错事。

    也没办法告诉王莽合德钟情与我,介意我与他在一起。

    心里的苦涩如同乱麻般纠缠着我,勒的我快要窒息,晶莹的泪珠一颗颗落在王莽的心尖,让他胸腔隐隐作痛,眼看着我抽泣的频率越来越快,脸庞痛苦的扭曲难过,呼吸都渐渐困难,这种无法言语的情绪让王莽寸心如割。

    我压低身子大口喘着,鼻尖通红,神情悲痛。

    孔休眉眼凝结上一层霜,叹了口气对王莽说,“带她去别处吧,在这里,总还是不安全。”

    王莽瞳孔一紧,不由分说的将我打横抱起,也不顾四周有没有人监视,直接长腿一迈,脚步快速的朝一个方向走去。

    还好,这里距离王莽给我提供住的地方不远,一路上也没碰到任何人。

    我哭的眼泪模糊住了双眼,等再次看清王莽时,他已经将我稳稳的放在了床塌上。王莽捧着我的脸,擦去我的泪水,蹲在我面前,笨拙的劝解,“眼睛都哭红了,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孔休站在门口,识趣的没有跟进来,转身替我们掩上了门,离开。

    我不知哭了多久,情绪释放出来以后,心情也舒缓了许多。

    高大的男子一直蹲在我面前,紧张的替我擦着泪。他看我渐渐平复下来,干净的指尖拿着手帕,一边小心翼翼的擦着,一边开了口,“不许在哭了,脸都跟个小花猫似得了。”

    我红着眼,望着眼前已是显赫尊贵的男人,他全然没了在朝中的威严清贵,满眼都是担忧和心疼。

    “有什么难事告诉我,我来替你解决。”王莽说的轻描淡写,仿佛我此时让他做什么,他都会义不容辞。

    我吸了吸鼻子,声音都哭哑了,“我不想留在宫里了,我想要离开。”

    我以为王莽会满心欢喜,毕竟曾经他多次要将我从宫中带走。

    可王莽替我擦泪的手指一顿,深邃的大眼深不见底,凝视着我半刻问,“为什么突然要离开?”

    我抿着嘴角,心里的酸涩再度涌出,“因为我不想在害人。不论是好人还是坏人,都会有老天来决定他们的定数,我不想违背天命,去做那些可怕的事情。王莽,我累了,在这宫里处处算计着,不是被人害,就是害别人,这种生活我过够了。”

    他撑起身子靠过来,又将开始落泪的我紧紧搂在怀里,平坦结实的胸膛牢牢将我圈住,这宽大温暖的怀抱让我缱绻。

    他侧过头吻掉了我脸上的泪,也将我的黯然神伤带走。

    “王莽,带我出宫好不好?”我也用力的搂住他,仰头对他说,“我好久都没见到我的父母了,他们还以为我死了。我想去找他们,我想过普通人的生活。我们出宫去好不好,我们可以隐居山林,不在参与这些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好不好?”

    王莽若有所思,冷静的眸子沉了下来,靠在我的耳边声音黯然,“我会带你离开皇宫的,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

    我听见这句话后,才安了心,不停的点头。

    王莽烈烈的眸光低垂,呼吸拂在我脸上,摸了摸我的头发,目光专注的盯着我,好看的指尖抹去了我眼角最后的一滴泪后,缓缓下移,握住了我的下颔。

    我扬起头目光也紧盯着他灼灼的眼,我们依偎在一处,靠的很近,视线随着彼此的动作渐渐浓郁,我仰头贴上了他的唇。

    他身子一僵,似乎没想到我会主动吻他。微微张开的嘴唇带着几分诧异,不过很快倾身压下,反客为主。

    我搂住他的脖颈,回应着他,美眸扬起,就这样瞧着他。

    他似乎感受到了我的目光,微微睁开眼,拧着眉轻轻咬了下我的嘴唇,喉间低哑了几分,“别这样瞧着我,闭上眼。”

    我的呼吸被他亲的紊乱,摇头喘息,“我想看着你。”

    他清俊的面容上带着不解,“看什么?”

    “看你亲我的时候是什么样。”

    王莽被我的话弄笑了,坐在我的身边揽住我,“看那个做什么?”

    “记住。”

    王莽眼中都是笑意,或许今日的我,和以往十分不同,“记住这个做什么?”

    “等到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可以留着想念。”

    他的笑容定格在嘴角,手用力握住我的肩,嗓音比刚刚更低沉了几分,“不会有那么一天的,我这辈子都会陪在你的身边,绝不会离开。”

    我仰起头,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又探身亲了下他的嘴唇,“不论以后如何,能与你在一起已是幸事。”

    王莽眼神沉甸甸的,凌厉的眉眼立刻察觉到了我的异常,揽住我腰身的手微微收紧,“小凤,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别吓我!”

    我想了想,开口问他,“如果合德和飞燕争宠,你说我应该帮谁?”

    王莽牢牢盯着我,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也没有半分惊讶神色。

    按道理说,飞燕、合德一直如影随形,她们反目最想不到的应该就是王莽。

    王莽对我说出了另一件大事,“皇上今日秘密召我,让我去刘氏宗亲中寻找太子储君的合适人选。”

    我一下明白过来,王莽为什么会不觉得奇怪。

    心一紧,拽住他的一袖问,“是谁?”

    “赵合德。”

    王莽语气没什么起伏,望着远处道,“也不一定是勾结宗亲,如今皇嗣凋零,新后又不得民心,立太子亦可稳固国家动荡。”

    我摇头,“如果没有其他人,合德是不会和皇上提议此事的。既然皇上已经秘密着手此事,那证明合德已经成功说服了皇上。未来,一定会立太子。”

    我了解合德,她不会做自己没有把握的事情。她比飞燕心思缜密,不会冒然行事。如果真的走了这一步,想必一定和某个刘氏宗亲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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