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洒满浓郁的姜汤味道,瓷碗落地的碎片溅落在我赤着的脚边。

    王莽眸心微敛,上前两步长臂一沉,揽腰抱起还楞怔得不知所错的我,转身放坐到他刚刚依着的桌上。

    双腿一下子离开地面,小腿朝后晃荡倾斜到了桌沿内侧。

    我近乎失神的张口,刚想说点什么。王莽却放开了我,背对着曾怡不慌不忙地整理好敞开的衣襟,直到系上腰带,我都没说出话来。

    空气中弥漫出一种难以言明的紧张感,屋子里的三人都像约好了一般,一言不发。我和曾怡都怔在原地,只有王莽穿戴整齐后,俯身弯腰捡起了地上迸溅出的瓷碗碎片,将其统统放入曾怡掉在地上的托盘中。

    曾怡也回过神儿,低头想要去帮忙,却被王莽伸手拦住,“去找下人来做吧,她没穿鞋,别让她下来。”

    说完这些后,才直起身,头也不回的从这里离去。

    曾怡属实刚被眼前的画面吓的不清,她是大户人家的姑娘,从小墨守成规,哪里想过我和王莽会如此放肆。这种夫妻之间才可做的事情,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连门都不锁。

    屋外侍女听见声响匆忙进来收拾地面上凌乱的残骸,我让侍女把鞋子递给我,穿好后便哑然朝内室一个人走去。

    曾怡也不好多问什么,只能转身去追王莽。

    她在大门口才追上王莽,他是封地城主一事曾怡刚也听说了。这几日她一直在研究新店的事情,宴会也没有赴约。

    王莽脸色并不好看,曾怡拦住马车的时候,他明显不悦的拧着眉,星眸如电的站在车旁等她开口。

    曾怡苦笑一声,直接表明来意,将身上揣着的玉佩递到王莽面前,“自从你走后,你住的那间客房就再也不对外接客了。姐姐总是晚上一个人在那里看着你留下的佩剑。我看得出,她是舍不得你的。这……也是她那时候心里不痛快,才留在我这里的。”

    舍不得?

    舍不得又如何,还不是把他推的远远的。

    王莽眸子深不见底,从曾怡手中瞥见自己的玉佩时,深吸了一口气,心都凉了。

    还真把他的玉佩丢给了别人。

    是不是哪天……她也能把他拱手让人?

    王莽双瞳深邃锐利,雾蒙蒙的问她,“这东西是她给你的?”

    曾怡心一颤,立马摇头,她今日来就是将东西物归原主,劝他们别在言不由衷的,“王公子,这东西只是我暂时帮忙姐姐保管,并非她不要了送我,你别多想。你离开后,她状态一直不佳,才……”

    王莽抬起手,心烦意乱的将玉佩取回放进衣襟的内衫之内,不想在听她继续说这些了,“行了,我明白她的意思了。也罢,这东西本就是我的贴身之物,既然她不要,那我就拿走了。”

    王莽声音冷的不像话,面色低沉的转身离开了客栈。

    曾怡皱眉叹了口气,本想借着玉佩劝二人和好,没想到两人似乎都没有这个打算。

    王莽走后,我躺在内室床上没多久就睡了过去,醉酒后一夜无梦,睡得倒是前所未有的香甜,甚至忘了自己是何时睡着的。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脑袋空空,口干舌燥像是生了场大病一般。坐在床上捂着头,记忆开始一股脑的窜上来,那些脸红心跳和缠绵悱恻的画面让我全身僵硬,一动都动弹不得。

    我……昨天……和王莽……

    天啊……

    记忆的最后是曾怡愕然惊讶的脸。

    这下糟了,我坐在床上死劲儿拍打自己的脸,自己昨天一定是脑袋坏掉了,不仅和王莽发生那种事,甚至还说出拿客栈和自己换曾怡的地这种话来!我一定是被猪油蒙了心,神志不清了。

    不过如今覆水难收,也不知道王莽现在如何看我。

    记忆恍然回到昨晚夜宴的时候,我好像和王莽达成了某种共识,只要我可以帮助王莽顺利实施他在封地的那些计划,那……曾怡的地就还有希望。

    想到这,我起床快速梳妆打扮,不想拖沓,打算今日就着手办办看此事。

    我忙碌了一天才发现这件事真不容易。商户中能说上话,有些力度权威的人无非是四大商铺的掌柜和城内王莽想关闭的赌坊和青楼。

    四大商铺,除了花坊那位常年不在封地我暂时联系不上外,曾怡和李玲珑自然都会同意实施新政。

    烟雨楼的谢掌柜是我最不熟悉接触也最少的人。我如今身份也不便去青楼,只能暂时搁置她那边。

    三思后,我先去了最熟悉的赌坊和钱庄,打算探探那里的口风。我到钱庄时,钱庄老板正在收拾细软,看见我后脸色不自然的笑了笑,眼神颇有几分意味不明,“史掌柜昨日喝了不少,怎么今日不在客栈好好休息休息?”

    “您这是?”我看情况不对,也无心寒暄,几步上前问道。

    他笑了笑,放下手中的包袱,也没想瞒我,“昨日城主的意思你也听见了,如今封地打算启用新政,我干这个行当本就为了养家虎口,若是生意做不成了,那就没必要留在这里了。”

    我脸色变白,口吻有些试探,“您这是什么话,这么大的家业,您就这样甩手不要了?”

    钱庄掌柜低头笑了,“岂能不要了,只是有人出了大价,买走了。”

    钱庄和赌坊是相互的,他这样说,就是有人将其二者都收入囊中,我一直同这里来往密切,自然要知道此人是谁,“谁?”

    钱庄老板大大方方的说出,“花坊的冯老板。”

    我浑身紧锁,百感交集。

    又是花坊的那个冯老板?

    城主昨日才说要关闭赌坊,他不在封地,也不知是哪里得来的消息,今日就花了大价买了下来,这明显就是有鬼。

    “他……他买钱庄和赌坊做什么?”

    钱庄老板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摇摇头,“我也不便细问。这一行本就没办法问得太多,不过,史掌柜,你之前是四大商户的领头羊,现在他买了这些后,地位已不似从前那般同你们平起平坐。如今冯老板的产业在封地最多,也最大了,商会里亦是最高,恐怕以后商会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听从他的意思才能做。”

    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回到客栈后,立马让忠叔去烟雨楼打听。

    忠叔办事利索,没过多久就回来禀报,烟雨楼的确也被花坊那边高价收了……

    这个冯老板到底想做什么,买下钱庄赌坊青楼,又是四大商铺之一,那岂不是王莽所有改革涉及的地方都有他?

    他又是曾怡绸缎庄那块地皮的新主人,说什么要用那块地来讨好城主,八成也是当时的借口。

    我心神恍惚,怕这个人和冯先生有联系,也怕王莽被他们迫害。

    如此一来,我和王莽的约定里,要说服的人也就是他了。

    可我根本见不到他,而且,他做了这么多,怎么可能被我轻易游说?

    王莽并没有等我,很快就在封地实施起大面积土地兼改革,很多地主富人迫于无奈不得不将土地上交给官家,再由官家统一分配给封地的每个人,但就算穷人得到了属于自己的田地,也没有能力和实力去完成全部土地的种植。

    大面积土地被浪费,一度引起两极分化,封地内一时陷入混乱之局,物价哄抬上涨,百姓苦不堪言,好日子一下到了头,都艰难度日。

    王莽暂停了奴仆买卖制度,一度让许多人没了营生,穷人没办法去富人家中赚钱糊口。世家贵族的深宅大院里更是没人干活。

    事情越来越不受控,一度闹的人人怨声载道,极度不满。

    甚至一些丢了饭碗的穷人,连吃食都买不起,更不想要富人的土地。

    凤忘尘的流水少了一半,商户们眼看城主在这样弄下去,迟早都要赔的倾家荡产,有口难言,他们只能来找我求助。

    我的门槛一度被封地内小商户踏破,络绎不绝的人都来让我去劝王莽停止改革。

    这件事本该让商会中产业最大的冯老板去办,但他如今也不在封地,商会中地位最高的便是我。一群人推举我作为封地新任商会代表,找王莽谈谈,说明其中难以实施的情况。

    王莽还想让我来劝他们,现在他们又让我回去劝王莽……我简直被夹在中间,里外不对。

    曾怡的绸缎庄更惨淡,这几日干脆没开张,一直在我客栈中叹气。

    我何尝不知这些,街上越来越多的乞丐让我没办法在等冯老板,说到底,还是这个改革的问题。既然存在问题,就不能在盲目推行,毕竟封地百姓在王莽没有实施这些之前,还算过的舒坦。

    我决定硬着头皮找王莽谈谈。

    可王莽不知是猜到了我的用意,还是听说了别的什么,一直没有同意见我。

    我只能准备许多昂贵奢华的礼品,三天两头让忠叔往城主府送,讨好着让他抽空见我一面。王莽根本不为所动,还是不见我。

    我又改变策略,投其所好,送了很多王莽喜欢的名贵兰花和书法家的字画,开始腐蚀他的精神世界。甚至亲自前往城主府求见,得到的答案都是,王莽不在。

    他不会是故意躲着我吧?

    难道上次的事,他还耿耿于怀?

    我彻底放飞,开始不断朝城主府送东西,执意要见他!

    送茶叶、送珊瑚、甚至送整箱的银钱……

    直到最后一次,我终于忍无可忍,站在城主府门口问管家,胡搅蛮缠地一定要知道王莽到底去了哪里,必须见到他。

    管家看了眼后山的寺庙,告诉我城主去祭奠友人了。

    我一得到王莽的下落,眼睛都冒光,上车让小厮快马加鞭去寺庙堵王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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