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庙里人不算少，中间立着一颗枝繁叶茂的月老树，树冠宽阔雄伟，枝丫密集翠绿，上面挂着不少祈求姻缘的红绳丝带，是封地里有名的姻缘树。很多未婚配的男女都来这里为自己的姻缘祈福。
这个季节又刚好是人最多的时候，不少年轻女子站在自己挂好的红绳树下，虔诚期盼。
我下了马车，差点儿被寺中的人山人海堵住，无奈拎起裙摆，身形矫健的躲着周围的人，敏捷地穿过树下，脚步匆匆朝寺庙内走去。
我目的明确，就是为了见王莽，自然没有在其他地方多做停留，问了几个人打听到祠堂位置，立即前往那个方向。
沿着一路翠竹走，越往里越偏僻，人也越来越少了，终于在路的尽头寻到祠堂。
它旁边再往里面，便是寺庙的库房。
我刚想拐进门，就被并未上锁的库房门前的景象弄得彻底愣住，周围还在有小厮不断搬运着一个个物件。
这都是……
一侧功德箱旁，一件件物品整齐地摆放着，堆满了小小庭院。
这些熟悉的东西都是我过去几日不断送到城主府讨好王莽的奇珍异宝，如今这样出现在我的面前，让我愣愣地杵在原地，半天没动。
王莽倒是大方，全给捐了。
我掐着腰，咬着嘴唇，气呼呼的站在那些东西前，脑子里闪过他吩咐人将这些东西送过来的严肃模样，无语的笑出了声。
我偏过头，呼出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内心，谁叫我有求于他呢，忍住不悦的情绪，站在祠堂门口，乖乖等他出来。
王莽也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竟派人从里面出来迎我。
我表情微微僵硬，本就忌讳这种地方，自然是不愿意去里面，便对那人说，“我在这里等着城主忙完就好。”
王莽随从看了我一眼，依旧弓着身子请我进去，丝毫没有在意我刚刚说了什么。
估计这是王莽的意思，他就是知道我害怕这些东西，故意找这种地方同我谈，我蜷起手指，拗不过，只能随他进了祠堂。
刚走进去，屋内一股阴冷刺骨的寒就从脚边袭来，鼻息间都是那股说不清的焚香的气味。我眼睛都颤了下，拢了拢胳膊，焦躁的跟着那个侍从走。衣袖里的肌肤早就泛起栗，心里将王莽骂了个遍。
进了两道门，才走到最里侧。推开门，便瞧见一身黑色锦衣的王莽，长身玉立站在厅堂中间，正在朝排位上香，背影孤单又怅惘。
身边的男人再次请我，让我进去。
我刚迈过门槛，身后的门就被他牢牢关上，跟要把我关起来似得。
耐下心里的紧张和不满，慢吞吞朝里面走近，脚步声引得他侧过完美的脸颊，余光轻轻从我身上扫过。
男人将手中的香放入香炉，背对着我道，“你可知，行贿城主要受什么刑罚处置？”
王莽声音冷冷清清，凌厉的不得了。祠堂灯火昏暗，也不知哪里来的风，让排位边的烛台影影卓卓，弄得我都不敢抬头乱张望。
“城主说笑了。”我站在他身后，背着手，盯着他的长腿，不着痕迹的解释，“那些东西不过是因城主好心送我回客栈的一点谢礼心意而已，何来行贿一说？”
“好心？”王莽压低了声音，回过身认真看我，目光像是沉浮的船只同我相撞，“我那日也算安了好心？”
他像是用手指搅动了下平静的水面，让其荡起涟漪。
此话我当然听得出其中含义，但我也没有说破，只是被他盯的不自在的撩了下耳边的发，轻轻咳嗽一声，“城主大人何必拿那日之事调侃，你我二人也算故交，我送你几幅字画和一些你曾喜欢的物件，也没几个银钱，何必说的那么难听？”
王莽睫毛下的瞳孔沉甸甸的，语气没什么起伏，瞳仁映着的是我假笑的模样，“那些字画可都出自名家手笔，价值连城，在史掌柜眼里竟也只是寻常之物？”
他的眸子冷峭且锋利，话语中带着丝丝讥讽嘲弄，我听着刺耳，但也将火气咽了下去，依旧赔着笑，“不过都是些身外物罢了，只要城主喜欢，就是寻常之物。”
王莽厉眸一转，浅笑一声，音色提高了几分，长腿迈到我身侧，“那什么在史掌柜眼中才算是稀罕物？”
“……”
他很少对我这样步步紧逼，我摁住闷闷难受的胸口，喘着粗气没说话，也不知该说什么。
王莽明显还在生我的气，此时此刻无论我说什么都只会被他犀利的怼回来，我嘴巴本就说不过他，和他比试口角简直是自讨苦吃。
所以，我干脆把头沉的低低的，也不说话，只盯着自己脚尖老老实实等着他提要求。
果不其然，王莽很快开口，“史梦君，我告诉你，我不是你的故交。你若还想让我帮忙，就别在拿那些对付别人的肮脏手段来我这里。夜宴那日我已经告诉过你，只要你帮我，我也会帮你的。”
我拧着眉，紧紧抿了下嘴角。
不过送了他点东西，怎么就肮脏了？
这人八不是眼睛脏，看什么都是脏！
“怎么不说话了？”
我仰起头，对上他幽深平静的眼，语气也有些不悦，但还是耐着性子说，“城主大人，不是我不想帮你，而是你如今在封地进行的手段根本行不通。”
我也懒得拐弯抹角，干脆直接和他说了。
“行不通？”王莽低头靠近，俊眸泛红，“哪里行不通？”
我目光落在他那白净无暇的脸上，悠悠道，“我知道你想要弱化等级制度，但如今还是过于理想化了。你有没有想过，一旦穷人们不能给世家或者贵族那些富人工作，他们便会失去原本安逸的生活，一味去按照你的理想改变，在目前看就是根本行不通！”
“墨守成规任何事都做不成！”王莽双眸沉静，眉心微敛，“我记得曾经的你会为了惨死的舞姬而愤愤不平，那时候也想要这样的世界，怎么？如今成为了人上人，也开始贪恋地位，瞧不起穷人家了？”
我面色通红，怒火中烧的瞪着王莽。
他怎么可以这样想我？！
我代表商会来找他谈这件事，也不单单是为了曾怡的土地。他的改革难道就一点问题都没有吗？
若不是亲眼见到百姓们的确过的不好，我也不至于这样和他多费口舌。
我义愤填膺的昂起头，眼神也不在畏畏缩缩，锐利道，“城主大人，且不说封地并非长安那样繁华似锦，车水马龙。我们这样的封地小城，怎么可能完成连整个大汉都没有完成的改变？您未免把事情想的过于理想了些。”
王莽傲世的双眸凝视着我，狭长的大眼像是冰封的湖面，声音有些嘶哑，但语气坚定，“就是因为小，才值得一试。”
我耐心已经用尽，再也不想和他废话。
算了，话不投机半句多。
我不在解释，移开视线道，“我不想在这里和你谈了，我们出去行吗？”
王莽身子一僵，眼帘微动，声音拖着长长的尾音，“这里很安静，没人能来打扰。”
当然安静了，安静的让人头皮发麻！
明明知道我害怕这些，还偏偏选在这里和我谈个不停，这个人真是讨厌极了。
王莽看我脸色越来越沉重，面色也越来越差，双臂一直紧紧搂着胳膊，抗拒的神色溢于言表，扭过头，看了眼他刚刚上过香的排位，“这里，有我的朋友。”
我憋气又糟心的压低眉，根本不想认识他口中那位已经不在了的朋友，语气更是带着不耐烦，“那城主大人接着在此处缅怀，我出去等你。”
说完，头也不回转身欲走，却被王莽用命令的口吻叫住，“等等，你不用害怕！这些人……”
我再也忍无可忍，回头脆生生地打断他的话，“王莽，你故意这样吓我，真的有意思吗？”
他低垂的眸颤了颤，眼尾湿润发红，只回了三个字，“我没有。”
接着，骨节分明的手指朝排位的方向移动，“我让你留下来，是因为我的朋友，你也认识。”
我可不觉得我会认识王莽的朋友，眼神顺着看去，两个相邻排位上的名字闯入眼眸的时候瞬间心跳如雷，全身都僵在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愕然回头看向王莽，脑子里乱作一团，思前想后才慢慢问出，“孔休和怀能……怎么会……不在了……”
这个季节又刚好是人最多的时候，不少年轻女子站在自己挂好的红绳树下，虔诚期盼。
我下了马车，差点儿被寺中的人山人海堵住，无奈拎起裙摆，身形矫健的躲着周围的人，敏捷地穿过树下，脚步匆匆朝寺庙内走去。
我目的明确，就是为了见王莽，自然没有在其他地方多做停留，问了几个人打听到祠堂位置，立即前往那个方向。
沿着一路翠竹走，越往里越偏僻，人也越来越少了，终于在路的尽头寻到祠堂。
它旁边再往里面，便是寺庙的库房。
我刚想拐进门，就被并未上锁的库房门前的景象弄得彻底愣住，周围还在有小厮不断搬运着一个个物件。
这都是……
一侧功德箱旁，一件件物品整齐地摆放着，堆满了小小庭院。
这些熟悉的东西都是我过去几日不断送到城主府讨好王莽的奇珍异宝，如今这样出现在我的面前，让我愣愣地杵在原地，半天没动。
王莽倒是大方，全给捐了。
我掐着腰，咬着嘴唇，气呼呼的站在那些东西前，脑子里闪过他吩咐人将这些东西送过来的严肃模样，无语的笑出了声。
我偏过头，呼出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内心，谁叫我有求于他呢，忍住不悦的情绪，站在祠堂门口，乖乖等他出来。
王莽也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竟派人从里面出来迎我。
我表情微微僵硬，本就忌讳这种地方，自然是不愿意去里面，便对那人说，“我在这里等着城主忙完就好。”
王莽随从看了我一眼，依旧弓着身子请我进去，丝毫没有在意我刚刚说了什么。
估计这是王莽的意思，他就是知道我害怕这些东西，故意找这种地方同我谈，我蜷起手指，拗不过，只能随他进了祠堂。
刚走进去，屋内一股阴冷刺骨的寒就从脚边袭来，鼻息间都是那股说不清的焚香的气味。我眼睛都颤了下，拢了拢胳膊，焦躁的跟着那个侍从走。衣袖里的肌肤早就泛起栗，心里将王莽骂了个遍。
进了两道门，才走到最里侧。推开门，便瞧见一身黑色锦衣的王莽，长身玉立站在厅堂中间，正在朝排位上香，背影孤单又怅惘。
身边的男人再次请我，让我进去。
我刚迈过门槛，身后的门就被他牢牢关上，跟要把我关起来似得。
耐下心里的紧张和不满，慢吞吞朝里面走近，脚步声引得他侧过完美的脸颊，余光轻轻从我身上扫过。
男人将手中的香放入香炉，背对着我道，“你可知，行贿城主要受什么刑罚处置？”
王莽声音冷冷清清，凌厉的不得了。祠堂灯火昏暗，也不知哪里来的风，让排位边的烛台影影卓卓，弄得我都不敢抬头乱张望。
“城主说笑了。”我站在他身后，背着手，盯着他的长腿，不着痕迹的解释，“那些东西不过是因城主好心送我回客栈的一点谢礼心意而已，何来行贿一说？”
“好心？”王莽压低了声音，回过身认真看我，目光像是沉浮的船只同我相撞，“我那日也算安了好心？”
他像是用手指搅动了下平静的水面，让其荡起涟漪。
此话我当然听得出其中含义，但我也没有说破，只是被他盯的不自在的撩了下耳边的发，轻轻咳嗽一声，“城主大人何必拿那日之事调侃，你我二人也算故交，我送你几幅字画和一些你曾喜欢的物件，也没几个银钱，何必说的那么难听？”
王莽睫毛下的瞳孔沉甸甸的，语气没什么起伏，瞳仁映着的是我假笑的模样，“那些字画可都出自名家手笔，价值连城，在史掌柜眼里竟也只是寻常之物？”
他的眸子冷峭且锋利，话语中带着丝丝讥讽嘲弄，我听着刺耳，但也将火气咽了下去，依旧赔着笑，“不过都是些身外物罢了，只要城主喜欢，就是寻常之物。”
王莽厉眸一转，浅笑一声，音色提高了几分，长腿迈到我身侧，“那什么在史掌柜眼中才算是稀罕物？”
“……”
他很少对我这样步步紧逼，我摁住闷闷难受的胸口，喘着粗气没说话，也不知该说什么。
王莽明显还在生我的气，此时此刻无论我说什么都只会被他犀利的怼回来，我嘴巴本就说不过他，和他比试口角简直是自讨苦吃。
所以，我干脆把头沉的低低的，也不说话，只盯着自己脚尖老老实实等着他提要求。
果不其然，王莽很快开口，“史梦君，我告诉你，我不是你的故交。你若还想让我帮忙，就别在拿那些对付别人的肮脏手段来我这里。夜宴那日我已经告诉过你，只要你帮我，我也会帮你的。”
我拧着眉，紧紧抿了下嘴角。
不过送了他点东西，怎么就肮脏了？
这人八不是眼睛脏，看什么都是脏！
“怎么不说话了？”
我仰起头，对上他幽深平静的眼，语气也有些不悦，但还是耐着性子说，“城主大人，不是我不想帮你，而是你如今在封地进行的手段根本行不通。”
我也懒得拐弯抹角，干脆直接和他说了。
“行不通？”王莽低头靠近，俊眸泛红，“哪里行不通？”
我目光落在他那白净无暇的脸上，悠悠道，“我知道你想要弱化等级制度，但如今还是过于理想化了。你有没有想过，一旦穷人们不能给世家或者贵族那些富人工作，他们便会失去原本安逸的生活，一味去按照你的理想改变，在目前看就是根本行不通！”
“墨守成规任何事都做不成！”王莽双眸沉静，眉心微敛，“我记得曾经的你会为了惨死的舞姬而愤愤不平，那时候也想要这样的世界，怎么？如今成为了人上人，也开始贪恋地位，瞧不起穷人家了？”
我面色通红，怒火中烧的瞪着王莽。
他怎么可以这样想我？！
我代表商会来找他谈这件事，也不单单是为了曾怡的土地。他的改革难道就一点问题都没有吗？
若不是亲眼见到百姓们的确过的不好，我也不至于这样和他多费口舌。
我义愤填膺的昂起头，眼神也不在畏畏缩缩，锐利道，“城主大人，且不说封地并非长安那样繁华似锦，车水马龙。我们这样的封地小城，怎么可能完成连整个大汉都没有完成的改变？您未免把事情想的过于理想了些。”
王莽傲世的双眸凝视着我，狭长的大眼像是冰封的湖面，声音有些嘶哑，但语气坚定，“就是因为小，才值得一试。”
我耐心已经用尽，再也不想和他废话。
算了，话不投机半句多。
我不在解释，移开视线道，“我不想在这里和你谈了，我们出去行吗？”
王莽身子一僵，眼帘微动，声音拖着长长的尾音，“这里很安静，没人能来打扰。”
当然安静了，安静的让人头皮发麻！
明明知道我害怕这些，还偏偏选在这里和我谈个不停，这个人真是讨厌极了。
王莽看我脸色越来越沉重，面色也越来越差，双臂一直紧紧搂着胳膊，抗拒的神色溢于言表，扭过头，看了眼他刚刚上过香的排位，“这里，有我的朋友。”
我憋气又糟心的压低眉，根本不想认识他口中那位已经不在了的朋友，语气更是带着不耐烦，“那城主大人接着在此处缅怀，我出去等你。”
说完，头也不回转身欲走，却被王莽用命令的口吻叫住，“等等，你不用害怕！这些人……”
我再也忍无可忍，回头脆生生地打断他的话，“王莽，你故意这样吓我，真的有意思吗？”
他低垂的眸颤了颤，眼尾湿润发红，只回了三个字，“我没有。”
接着，骨节分明的手指朝排位的方向移动，“我让你留下来，是因为我的朋友，你也认识。”
我可不觉得我会认识王莽的朋友，眼神顺着看去，两个相邻排位上的名字闯入眼眸的时候瞬间心跳如雷，全身都僵在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愕然回头看向王莽，脑子里乱作一团，思前想后才慢慢问出，“孔休和怀能……怎么会……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