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真的没办法了。

    只能和母亲合力将冯先生扶到客房休息。母亲走到门口,拿起面盆去说去打热水,将我一人留下照顾醉了的冯先生。

    看着母亲明显有意的撮合我和他,我微微叹气,有口难辩。

    俯身脱掉床榻上冯先生的一尘不染白靴,身子前倾,将床铺里侧被褥上的枕头放于他的脑后垫好。

    他衣着翩跹,袖口宽大,刚仰身平躺的时候压到了手腕处的衣衫,如今正皱着眉,侧身想要将衣服从身下扯出。可我此时正俯在他身前,随着他扯动衣衫翻身的动作,我被他带动身子,一个不稳猛的朝床榻扑去,好在双手撑在他的耳侧两边,才堪堪停住。

    他鼻息很热,侧着身,热气都溅在我的手腕上。

    客房的寝具是深褐色的,在他身下,衬的他肤色更加白皙,男人的脸因喝了酒泛着潮红,唇似涂朱。

    一根白玉簪从如墨的黑发上滑了下来,我手疾眼快的抓住了那根簪。

    如瀑的发丝也潮涌般的落在了我的手上,几缕不听话的碎发垂在他修长的颈侧,悠然的香气随着那乌黑的发一同而来。

    不束发的冯先生多了几分潇洒随意,少了几分平日里严肃克制。

    漂亮的眼眸迷茫地缓缓掀起,像夜空中的星辰般闪个不停,男人侧过脸,痴痴望着我,仿佛在喃喃自语,“小凤,我是在做梦么?”

    他声音哑哑的,同我的呼吸一下缠绕在一起,俊美夺目的脸庞朝我的方向探过来,一下贴到眼前,我心因这过分亲昵的距离而砰砰的跳,几乎是弹着从他身上起身。

    膝盖没掌握好分寸,砰的一声,撞到了床沿,疼的我眼泪都流了出来。

    冯先生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手就伸出来稳稳的扶住了我。好像保护我早就成为了他的条件反射。

    我又朝他扑了回去,腰间缠上一双手,被我压在身下的人下巴微微一动,轻声道,“果然是在梦里,只有在梦中,你才会离我这样近,看你这样清。”

    我刚想告诉他,这不是梦,是我真的撞到了膝盖。可腰间的手忽然收拢朝热腾腾的胸膛压,透着几分急切和不安,将我一下带入怀中,紧紧抱住了我,这下更是退不开了。

    我无奈躺在冯先生怀里,他身上淡淡檀香味像是藤蔓将我缠绕,低头将手伸下去,揉了揉被撞的酥麻了的膝盖,腿都有些直不起来。

    耳边酥酥麻麻的传来他轻如羽毛的声音,冷冷清清透着祈求,“别喜欢他,别和他走……”

    我身子一僵,扭头去看身下双眼紧闭,眉心紧锁的男人。他呼吸一起一伏,眉心困苦,像是囚在笼的兽。

    “你说会回来…我以为你会回来,你怎么不回来……”他没有睁眼,有点烫的额头抵着我,身后的手用力的缠着,像是想要个答案。

    我撑着身子从他胸膛支起开,缓了一会儿,腿总算不麻了,刚想推开他,却发现身下的人像是睡着了。

    我扭动身子想要挣脱出来,但都无果。这样紧密贴合的碰触蹭动,渐渐变了味道,男人的呼吸慢慢变重,高高的鼻梁紧挨着我的颈项。

    不一会儿我的颈项就湿漉漉的了。

    我只能用力推开他,没想到我的手刚触到他的肩膀,冯无方倏地睁开了眼,喘着气盯着我,在我诧异的表情下,翻身将我压于身下,薄唇猛地贴了上来。

    “冯先生!”我惊的叫他的名字。

    他只是短暂的一顿,嘴角便落在了我的耳后,气息洋洋洒洒,顺着脖颈轻轻浅浅的吸吮,像是在给自己的东西烙下印记。

    我扬着头,只感觉到脖子上泛起一层涟漪,贴着的筋骨都战栗着。那吻似有若无,像是呼吸一样轻薄。

    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冯无方盯着那里他人残留的吻痕,眸色越来越重,双唇的力道也渐渐失控,覆盖在那憎恶的痕迹上。

    我疼的低哼,没料到冯先生竟咬下来,手脚并用的推他的肩膀,似雪的白袍同紫色的一群沾染着,像一幅散了墨的画。

    “呃……好痛……”

    他感受到我因为吃痛的躲闪,很快不在动作,只是眼瞳聚焦在我脸上,神色郁郁寡欢的看着我。许久后,他一边叹息,一边将头抵在我的额上,不知是醉着还是醒了,弓挺着脊背弯成一个美好的弧度,漂亮的嘴角就在眼前,声音空谷飘零,

    “我也痛,昨夜一夜未眠,想着你何时回来,可越想……心就越痛……”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直到闭上眼,一滴泪从柔和的眼尾滑下。

    顺着如画的脸颊,滚烫的泪珠落在我的锁骨上,灼热滚烫。

    迷惘的声线带着贪恋和不舍,那是我从未见过冯先生的另一面。我全身僵硬的躺在床上,感受到了他的苦痛和折磨,可我给予不了任何安慰。

    慢慢的,他像是睡着了,一动不动,呼吸均匀的朝里侧翻了个身,离开了我。

    我从床榻上缓缓坐起,脑子里思绪万千,抬手无意识的摸了摸他咬过的地方,那里未干,还躺着一滴泪。

    门口发出一声响动。

    一抬眼,我看见了站在门口端着面盆的母亲,不知她看了多久。我视线颤了下,回过神站起身,走到她身边,淡定从容的接过装水的面盆,里面的热水已经凉了。

    我放好面盆,母亲让我随她出来说话。我们站在竹楼门廊外。夜晚的竹林静谧极了,有点冷,她转头问我,“凤儿,你年纪不小了,可想过成家?”

    我看向母亲,不知该如何同她解释我和冯先生之间的关系。她看见我们刚刚那样,定以为我和他……

    我还未开口,母亲又说,“冯公子照顾了我们很多年,起先我和你父亲不明白为何,但也不敢问他。他是个脾气秉性那样温和的人,虽很少在我们面前说话,但我和你父亲看在眼里,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母亲,我和他……”

    “我看得出,冯公子很喜欢你。这段时间他有了你的消息,会常常来告诉我们,他说起你的时候……自己都没意识到有多在乎!”母亲走到我身边,将我有些凌乱的发拢了拢。

    “我和他……不可能的。”

    母亲以为我胆怯,过来继续说,“他若是对你没有想法,也不会一直管我和你父亲。”

    我想了想,只好摇头说了个她能接受理解的理由,“他身份贵胄,我配不上他。”

    母亲也猜到冯先生这种长相学识之人,定不是寻常人家的公子。即便是个大户人家的少爷,我们家这种情况也是不匹配的,她叹了口气,“是我们拖累了你……”

    我握住母亲粗糙的手,她的头上已经爬满白发,苦日子看上去比同龄人年长许多,“不,母亲,人是没有权利选择自己出身的,既然没有选择,何来拖累。您能将我带到这世上活一次,已经是我的福了。如今,我有了自己的客栈,以后,你和父亲再不会吃苦受累,我带你们回去好好享福。”

    母亲自然欣慰,可她更想看见自己的女儿获得幸福,“难道你不喜欢他?”

    我回头忘了一眼身后安静的客房,吐了口气,“或许过去喜欢,但现在不喜欢了。”

    母亲对我回答更加不解,“既然过去喜欢,为何现在放弃了?”

    “他的人生有比我更重要的事,那些东西没完成之前,他不会停歇。”我笑了笑,没有继续就这件事说下去。

    脑子里想起了母亲曾说过的话,问她,“你们搬来后,他常来这里吗?”

    母亲点头回忆,“偶尔会来,会到二楼的雅间住下。那里存放着一些你的东西,有一次我看着他拿着你的画像发呆,看了许久。他的眼神真让人看着心疼。还有时候也会小酌一杯,然后就在楼上歇下了。”

    母亲走后,我在门外站了许久,直到小腿有些酸痛,才回房间休息。

    第二日我早早去打了水给冯先生送过去洗漱,他起的很早,已经穿戴整齐,发丝也被那白玉簪束好。坐在桌边,看我进来有些抱歉的站起身,不知还记得多少发生的事,“昨晚喝的有些多了,劳烦你照顾,真是过意不去。”

    我将水盆放好,装作无事发生,拿了方巾递给冯先生,摇头对他笑笑,“没劳烦多久,我将你扶到床榻上就走了。”

    我说的半真半假,也没提听到的那些话。冯先生挽起衣袖,露出白皙的手臂,接过方巾擦了擦脸,想来是休息的不错,黑眼圈都下去了不少。

    “昨晚解酒药你嫌苦没喝,这会儿头痛不痛,要不要喝点蜂蜜水?”

    他双瞳凝视了我片刻,嘴角浅浅一笑,点点头。

    冯先生的车马在竹楼外等了一夜,小厮仿佛早已习惯,看我们出来立刻拿出脚蹬。我本想带我家人回凤忘尘,但冯先生同我说,如今局势混乱,封地内也算不上太平,不如先暂时住在竹楼,等董贤走后在回。

    我心想也有道理,董贤对我并不友善,我一人还好应对。心想也不急于一时,告别了父亲母亲,先同冯先生回城。

    马车内,冯先生还是一副仙风道骨的儒雅模样。我想起昨晚他对我说的话,捏着茶杯抬头同他道,“冯先生,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成为广戚侯吗?”

    他微微一怔,没想到我会问此事,柔和的眉眼下垂了一瞬,又转上来看我,

    “那些过往不是不能同你说,而是那些纷扰纠葛我觉得你不会感兴趣。”

    我探了探身,认真问他,“我想知道,你愿意告诉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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