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大庭广众,还当着冯先生的面,我要如何说他是我的什么人?

    王莽看我不吭声,气息愈发沉重凌乱,捏着我的手用了几分力,显然动了怒。

    我也有些恼,拧着手腕想要挣脱。这个动作显然激到了王莽,他箍住我的手,像锁了镣铐,“不说不许走!”

    “你!……他是我很重要的人。”

    我硬着头皮对王莽说完。

    这个答案让他寸心如割,胸膛震颤,喉间像是被热水浇灌下去,疼的火辣,理智一下走失,“他是你很重要的人?那我是你什么人?”

    尘封的湖面咔咔碎裂开,无人幸免,都坠入了寒潮深渊。

    曾怡和开明听见我和王莽的吵架声,也紧忙赶到我身边。

    别看开明平时爱开玩笑,但这个时候首当其冲,站在我身后替我说话,“城主这是做什么!这可是姐姐的客栈,在这里有什么事情说不开,非要拉拉扯扯?不管姐姐是如何得罪了城主大人,都请城主念在当初姐姐救过你一命的份上别为难姐姐!”

    开明此话一出,王莽捏着我的手腕微微一颤,松了几分。我顺势抽出了手,用另一只手揉了揉被他抓出红痕的手腕。

    开明抬手环住我的胳膊,继续仰头对王莽道,“城主大人门第高雅,身份贵胄,是个通情达理之人,请您想想,你来凤忘尘这么久,姐姐是否是你口中那种朝三暮四的女子,若你是真心,就不该怀疑她!误解她!这点信任都不给她,那便是辜负了她。”

    王莽瞳孔微不可查的一暗,嫉妒和占有一下被冷静压了下来。

    曾怡也心知王莽对我的心思,同他解释说明,“王公子,今日是我请冯老板吃饭,也是谢谢冯老板将我们主宅的地契还给我,姐姐不过是作陪而已,你不要误会。”

    说着,还怕王莽不信,将地契的绢帛举到王莽面前给他证明。

    这地契还是前晚王莽才还给我的,他倒是没想到还会再见。本该平息的事,却被站在我身后的男人一下接过去,“城主大人若真觉得我是别有用心,那不妨对史掌柜更上心些。”

    本压下去的情绪,被一句轻飘飘的话勾着带起来,在王莽听来,这已然是挑衅。

    曾怡也没想到冯先生会在这个时候火上浇油,他本是那么柔和清雅的一个人,仿佛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不关注。

    但她忽然意识到。

    这世上哪会有什么都不在意的人。

    唯一能让他情绪起伏的人,不就在眼前么……

    冯无方踏着悠悠的步伐来到王莽跟前,白衣飘飘,语气如潺潺流水,却以柔化刚,“若只是因你做的不够,而让她变了心,选了别人,你又有什么理由埋怨她的呢?”

    王莽的气势汹汹仿佛一瞬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压制住了,那不是冯先生的力量,而是利用了话中人是王莽的软肋,一击命中。

    “冯……”

    我想让他莫要再说,可话刚出口,冯先生的嘴角就微微上扬,扭头看我,“抱歉,说了些不中听的话,不过,我也希望你能找到一个最好的人度过余生。”

    没人察觉他嘴角掩下的邪肆,像黑夜中涌起的狼烟,战火悄然升起。

    王莽盯着曾怡手里的地契,终是闭了闭眼,对我失笑,声音像是裂开了口子,“现在我在你眼里真的是一点用都没有了。史梦君,你给我个答案,到底要不要嫁给我?”

    回廊中聚集的客人越来越多,甚至有些没吃完的客人也从包厢走出,一脸看热闹的瞧着我们这一群人。

    我被王莽当众问出这样的话,弄的视线都散了,别开了脸。

    王莽看我这幅表情,心隐隐作痛,大眼紧紧盯着我,又问了一次,“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若不说。以后,就都不用说了。”

    这是什么话?

    谁家求婚还要逼迫的?

    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长长吐出一口气,对着眼前的男人道,“好啊,那就别说了,反正我说什么你也不信。”

    听了我的话,王莽僵硬的脊背总算动了下,他垂眸轻笑一声,做了他自己都没想到的一个举动。

    上前一步,一把抢走了曾怡手中的那份地契,双手捏住了帛书的两角,当着我和冯先生的面,撕拉一声,撕毁了曾怡主宅的那份地契。

    曾怡惊呼一声,都来不及反应,开明则瞪大双瞳,楞在原地。

    谁也没想到一向冷静自持的王莽,竟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没人拦着我,我怒不可遏,上前就扑过去要打他。

    我功夫不及王莽,他手急眼快,将帛书朝天一扬,撕碎的地契花瓣般落下。

    我狠狠道,“王莽,你疯了,这是我们东西,你凭什么说撕就撕了?”

    “我们?”

    他以为我说的是我和冯无方。

    而我说的是,我和曾怡。

    冯先生眉心微敛,脚步凌乱地上前拉我,没让我碰到王莽,捏住我的手腕将我扯入怀中,低声劝我冷静,“小凤,无须动怒,这东西我们可以再去补,无妨的……”

    我怎不知可以挽救。

    可即便如此,我也生气。

    他凭什么就这样撕了……

    地契能补,那我和王莽之间的关系呢?还能补吗?

    王莽翻涌的情绪也没比我好多少,盯着冯先生拉住我手腕,身侧的拳头一点点攥紧,眸下杀意涌现。

    最终,他漠然挪开视线,气鼓鼓的转身离开。

    ……

    晚上,我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又气又难受。

    视线盯着屏风上挂着的那套紫色衣衫,心里更不是滋味。守夜的侍女看我起身,以为我有吩咐,走到我身边。

    我干脆指着屏风道,“那衣服洗好后收起来吧,以后不要拿出来了。”

    侍女以为我看这衣服心里不舒服,立刻摘下去送洗。我睡不着,穿鞋下地,坐在廊外赏月。

    本得到了爹娘的消息,是个好事。谁知道会因为这件事和王莽闹成这样,心里别扭极了,身后突然传来零星的脚步声。

    我心跳加快,猛然回头,看见的却是曾怡恬静的脸。

    她笑着走到我身边,一眼识破了我的失落,十分淑女的坐在我旁边的廊栏上,笑着打趣我,“怎么?看到是我,这么失望?是不是心里想着某人今晚会不会来找你认错?”

    她口中的某人,不用想也知道是王莽。

    我看了她一眼,嘴硬,“谁想他,他永远不来找我才好。”

    曾怡仰头,叹了口气,陪我凝望着美好的夜空,陪着月色里孤单的我,“一看就在撒谎!你啊……就不善于扯谎。明明心里想的要死……还嘴硬。”

    “谁想他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说谎?”

    曾怡一听这话笑了,拿起廊栏上杵着的剑,“不想他,你拿这个出来做什么?你自己想想,自从王公子来这儿后,你多久没碰它了?”

    我杵着下颔,不说话。

    曾怡靠过来,带着温暖,撞了下我的肩膀,“现在是不是后悔和他吵架了?”

    我抬手扭了跟树枝摆弄,不松口,“我后悔什么,他撕的是你的地契。”

    曾怡噗嗤一笑,“对啊,他撕了我的地契,我都没生气,你怎么动了那么大的火?”

    曾怡的态度让我卸下荆棘,闷闷不乐的控诉着王莽,“可他凭什么不相信我的话,难道我在他眼里就是水性杨花的女人么?”

    曾怡搂住我的肩膀,语气温柔,“你有没有发现,你其实很在意他怎么看你?”

    我身子一僵,被她说中心思视线微乱,“谁在意了……”

    “今日的事,王莽的确有些冲动,但也不全是他的问题。那个冯老板……也的确有煽风点火。”

    曾怡的话让我胸口一滞,手指紧紧绞着,我怎么不知冯先生最后的话别用有心。

    曾怡扭头问我,“你对那冯老板是什么想法?”

    “冯先生怎么了?他是我的恩师,也是我的朋友。”

    曾怡笑了下,“那你在意他怎么看你吗?”

    我心口一酸,但语气坚定,摇摇头,“我和他不可能。”

    “那和王公子呢?”

    “……”

    “姐姐不说话,就是可以和王公子还有可能了?”

    我丢下树枝,杏眼瞪的滚圆,掐了她一把,“曾怡,你大晚上来气我的吗?”

    她闷声一笑,淡然从容的对我说,“我是不放心你,也想让你和王公子好好说说。他是在乎你的,你也在乎他,没必要因为这些误会而吵架。冯老板离开前和我说好,过些日子去县衙补地契手续。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倒是你和王莽,他在众人面前同你表明心意,既然你喜欢他,就要给他个答复才好啊。”

    我瞧着曾怡现在变成了王莽的死忠党,一门心思劝我去同王莽道歉,心想是不是她被王莽给收买了,“他说喜欢我,我就要同他在一起么?”

    曾怡听我这话便知道我没事了,笑着抬手扫了扫裙摆,站起了身,“那好,我们不理他,睡觉去。”

    我根本不困,哪里睡得着,心中还有些烦闷,“不好,我睡不着……”

    曾怡这次没有选择陪我,而是笑着同我告别,打了个哈欠,“那你自己在这儿在烦一会儿,我困了,要去睡了。”

    我仰头唤了一声已经转身的曾怡,“你真走啊……还是不是好姐妹了!”

    曾怡没回头,敷衍地朝我摆摆手,“是!但好姐妹也要睡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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