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我在赌坊忙了一天,日落西山才徐徐而出。低头看了一天的账,让我的后颈有些疲惫酸胀,揉着脖子刚走出赌坊大门门廊,瓢泼一般的大雨就骤然倾泻,宛如天界破开一道口子,雨势大的惊人。

    我一时也没料到这雨来的如此急切,要不是还没走出房檐,准会被被浇成落汤鸡。

    原本无云的天,还真如冯先生所言,下起了雨。

    我拎着被风刮湿的长长裙摆,皱着眉头,站在赌坊门口,仰头看了眼天,径直落下来的大雨短时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有些无奈的被困在屋檐下不能动弹。

    也罢,反正车内也没伞,我也不想被淋湿,干脆靠在房檐下等雨小一些再走。

    不远处街道旁,我的马车停在路边,车帘微微一卷,走下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撑着伞,步履稳健毫不急躁,一路来到我的面前。

    青衫滚滚,模样绝尘。

    白皙的手腕紧紧握住伞柄,漂亮的筋骨撑起皮肤,不听话的水珠滚落到他的手背上,像是晶莹剔透的宝石,一颗颗滚落。

    飘散的雨水打湿了我额前的碎发,微凉的细雨落在我的脸颊上带着痒意。

    我看清了来人的模样,惊诧的上前几步,迎着那撑伞而来的人,也不顾雨水是否将自己的衣襟浇湿。

    雨并未落在我身上多少,来人已经将伞撑在我的头顶,宛若一方穹顶,严严实实的将我笼罩在其中。

    二人共撑同一把伞的距离,并不算远。

    “你怎么会在这儿?”袖中的手指不自在的蜷缩,声音急切的询问过去。

    他是什么时候跟上来的?

    怎会在我的车中?

    是一直在等我出来么?

    暴雨磅礴的街道空无一人,只剩下我和他矗立在此,面对面瞧着对方身上被疾风刮湿的雨珠。

    冯无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如玉的脸上依旧温雅清润,一手拿着伞,一手从身上拿出随身携带的帕子,抬起手,耐心细致的一点点擦掉落在我脸上的雨水。

    许是帕子沾染了袖中香的气味,淡淡花药香顺着温热的手指通过手帕擦过我脸颊,熟悉的姿态和场景让我如梦苏醒。

    我快速抬手捏住帕子的一角,有些仓皇地拽到自己手中,别过头轻咳了一声,尴尬地擦了下自己的脸,声音轻的可怜,磕磕巴巴地又问了一次刚刚的问题,“冯先生,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一瞬间,我似乎又变成了多年前那个不敢瞧他的那个人。

    雨落在头顶的纸伞上,啪嗒啪嗒响个不停。

    他的声音不急不缓,徐徐而来,落在我的头顶,“我离开没多久便听见雨声,知道你定是嫌麻烦没回去去取伞,还记得你不喜欢雨季,想着自己也无事,便在这里等着……来接你回去。”

    原来如此,我淡淡吐了口气,目光不敢上移,只好落在冯先生宽厚的肩膀上。

    那里被雨淋的湿透,青色袍子湿漉漉的紧贴于胸,勾勒出完美的身形骨架。

    冯先生会武,自然不像文弱书生那般消瘦,清晰的锁骨下方,匀称的肌理线条轮廓明显,随着微不可闻的呼吸节奏一起一伏,衣带紧束的腰腹平坦有力,在下面……

    等等,我在看什么?

    意识到自己正借着沾湿的雨水一言不发的盯着冯先生的身体打量,我猛地抬起头,飙红了脸。

    视线提起的当口,刚好同一直目不斜视望着我的他,撞在一起。

    冯无方一直看着我,对上我的视线后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视线隐晦收敛,没有丝毫不妥。

    我不自然地将伞朝他的方向推了推,为自己刚刚的失礼羞愧,“我有马车,也不需要你特意来接我。你在这等了多久?你别把伞都朝我这边打,你的衣服都湿透了,生病就糟糕了。”

    因为没细看,手推伞的时候触到他拿着伞柄的手背,灼烧一样撤回来。

    冯先生看了眼我急匆匆撤回的手,也并没有收回伞,而是低头瞧了下自己的衣襟,温文尔雅地对我笑了笑,声线依旧温润,“我没事,我等你的时候,你的小厮便让我上车避雨,身上的这些雨水,不过是风刮到身上的而已。况且……我身子也没那么孱弱。”

    话是这样说,但我对他这样的擅做主张还是有些不悦,皱眉摇了摇头,脚步凑近了些,怕他真的淋雨生病。

    熟悉的百合香气从她的发丝中传来,冯无方垂眸凝望。

    马车旁站着的小斯看着站在雨中的我们也不敢说话,只能老实地等着我的吩咐。

    我招手让他拿来脚蹬,推着冯先生的背,逃离这场大雨,“先上车,雨这样大,我先送你回去。”

    我上了车后,从车内的柜子里翻找出方巾给他擦雨。

    冯先生看我翻箱倒柜的模样忍不住低笑一声,那声音悦耳动听,我扭头看他,不解的问,“怎么了?笑什么?”

    冯先生摇头,,并未给我解释,只是温暖的看着我。

    他接过方巾,对我礼貌谢过,一边擦着脖颈,一边望着窗外的细雨,不禁悠悠感慨,“这样的雨天,竹屋的景色一定很美。”

    我睫毛轻颤,心中百感交集,不是听不出他的意思。

    隔了片刻,还是说出了他想要听的话,“既然美景难得,那便去竹屋看看吧。”

    他没隐藏情绪,嘴角上扬,眼底带着几分欢喜和惊讶,“真的要去?”

    我闷声一笑,忽然觉得冯先生也有几分孩子气了,点头,“是啊,一开始你来客栈不就是找我要一起回竹屋么?既然我事情也办完了,那便一同回家看看吧。”

    我这一声回家,让冯无方眼中盛满笑意,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我们到竹屋的时候,雨也停了,水珠顺着竹叶一点点滴落,的确很有意境。

    不过,我和他都淋了些雨,衣衫上一身湿气,稍显狼狈,也没什么心思看这景色。

    母亲从屋内走出,看我们顶着雨过来,不解的递过方巾搭在我们身上生怕我们受寒生病。又赶紧去熬了姜汤,还让我和冯先生分别去洗个热水澡,换上干净的衣衫。

    这竹屋设施齐全,我和冯先生也没推辞。

    我洗澡没那么多讲究,故而洗的很快,母亲看我没一会儿便收拾妥帖出来,笑我还像小时候一样,跟个男孩子似得。

    我傻笑一声,也想起了童年的那些趣事。

    母亲将润肤用的膏脂递给我,让我拿给冯先生去擦身。我掂量着膏脂,朝天上一抛,笑着摇头心道,什么像男子,我还不如一个精致的男子……

    我朝男浴那边走去,推开外室的门,内室热气腾腾门窗紧闭,水汽顺着门缝将外室都氤氲的湿漉漉的。

    精致的冯先生显然还未洗完,屋内还时不时传来隐隐水流的声响。

    我笑着走到内室门口,正打算大声告诉冯先生将膏脂拿来了,让他出来的时候用,没想到屋内忽然传出一声难以言喻的低喘。

    那声响让我的笑容凝结在嘴角,呼吸一滞,脚步刹那间顿住,人宛若静止,停在门口。

    水池里男子压抑的声音,隐忍而克制。

    若不是我听力绝佳,他人站在门外是定然听不清的。

    我意识到发生什么的瞬间,心跳加速,脸颊快要炸开,像是撞破了某些最不该发现的秘密。

    仓皇之中,更多的是震惊和不可置信。

    倏地双手扬起,捂住耳朵闭上眼,不去听。可眼睛闭上后,声音却愈发清晰明了,毕竟也只隔着一道门。

    屋内呼吸声音明显大了几分,愈发炙热急促,似生不如死,又似难以自拔,无法隐藏。

    男子的磁沉的声调从内室一点点涌出落入指缝,随着浴桶中潺潺流动波澜的水流,呈现出一种变本加厉的势如破竹。

    我耳畔着火,嗓子干的像是烧了起来,不绝于耳的凌乱声动有增无减,像是不断旋转的石磨盘,一点点研磨着被压制在身体里的一切。

    脑子里骤然浮现刚刚雨水沾湿衣衫紧贴在磅礴肌理上的画面。

    原来清湛如莲的人,也能发出这样的声线。

    我后背汗湿,一想到屋里的人是清贵高雅、一尘不染的冯先生,我紧忙敲了敲脑袋,驱散脑子里那些浑浊旖旎。

    凝神静气,用力咬着嘴唇,用疼痛压下一切乱七八糟的想法,尝试说服自己,就算在一本正经的男人,也会有这样的时刻,这本就是人无法逃避的一种内心欲望。同吃饭、穿衣,并无不同。

    冯先生如今做的事,根本没必要大惊小怪。

    我面红耳赤的离开内室门口,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走到外室中央,看见桌上摆着的凉茶,没什么犹豫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清凉的茶,顺着咽喉滚落进身体里的那刻,内室的喘息也变成了一声长叹,虽仍能听见不规律的低喘,但原本空气中躁动不安的火种已然缓解,得到了短暂的安宁。

    又过了一会儿,内室水池那边已没了任何声响,不知是不是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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