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灯光下,一切都变得影影绰绰。

    她见过的外国人不少,但绿色眼睛的也不多。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周康宁脱口而出。

    在旁人看来,这真是一句失败老土的搭讪话术。

    雷啸只是想安安静静地和母亲在一起。他下意识皱眉,手略一用力,挣脱开了女人的束缚。

    他的人到哪去了?

    周康宁意识到自己极其失礼,而且眼前这个男人穿的极为正式,上衣胸前肩上都有极其复杂的精美装饰和徽章,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能穿得起的。

    “抱歉!”周康宁下意识后退了步,左右看看,“我只是在追一个小偷,他偷走了我的项链,对我来说很重要的项链!”

    她强调了下。

    雷啸眼神极淡,至今一句话都没有。

    别人的事情和他没什么关系。

    周康宁见着帅哥不理人,也没时间理他,想着这也是学校公共区域,就想越过他看看小偷是不是藏在四周。

    雷啸皱眉,这个女人在干什么?

    就在这时,有个地方窸窸窣窣响动起来。

    雷啸反应极快,一个侧身箭步上前,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法,一个人影从草丛里被拖了出来。

    雷啸单腿跪在地上,两只手紧紧压制着他。

    地上的人以某种怪异的方式躺着。

    “从这里给我滚出去!”他用法语一字一顿的说着,不能脏了他母亲的地。

    伴随着哀嚎声,那个胆大包天的抢劫者叽里呱啦叫着,还能活动的一只手哆哆嗦嗦地举着那条项链。

    周康宁看这个男人狠厉的动作,整个人僵硬着。

    儿时的那段记忆深深爬了上来,潮湿的墙壁、脚边的那片光亮、阴恻恻的声音,她都没有忘记。

    直到那个人手上的项链晃着的光,让周康宁迅速回神。她快速走过去取下,低头说了句:“谢谢,这是我的项链。”

    男人随手解了根装饰带捆着地上的人,依旧没说话。

    她又退了几步,鞠躬再次表示感谢,还不忘道歉。“抱歉打扰到您。”

    说完,周康宁仓皇的转身跑了出去。

    雷啸抬头,望向她离开的方向,不甚在意。

    从小到大被他吓走的女生,也不差这一个,就除了……

    周康宁正走出草坪,就看见几个黑衣人跑过来,气喘吁吁。

    其中一个叫了声,“周小姐。”

    周康宁抱着胳膊,身上直哆嗦。

    后面那个黑衣人立即把手里周康宁宴会上先前存放的外衣拿了过来,另只手还拿着她的女式包,看起来分外违和。

    “没事,项链我拿回来了。辛苦你们了,回家。”周康宁裹紧了大衣,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这是裴嘉树给她安排的保镖,当时她接受了,因为知道裴嘉树是不会接受拒绝的选项,条件是在她的生活中隐身。

    几人跟着周康宁往外走。

    剩下的几人看着这一切,发现有误会,相互你看看我看看,随即一起往草坪方向跑去。

    梅金事先去捐赠会场安排事宜,留下小主人和两个保镖。

    等他回到女主人铜像这里时,就看到两个保镖正拉着一个人往外走。

    “雷蒙多?这么回事?”梅金倒是一脸淡定,他知道一般人还真不是自己小主人的对手。

    “小偷而已。”雷啸淡淡回道。

    梅金点点头,没再多问,“快开始了。”

    雷啸再次抬头,看了看铜像,又迅速转身,大步离开。

    很晚了,金色大厅内依旧一片灯火辉煌。

    英俊内敛的男人一身正式礼服,优雅地站在台上,从家族的角度、克劳迪娅·雷女士儿子的身份浅谈着,娓娓道来,关键时还能活跃气氛。

    在外人看来,这位家族的新进掌权者,是如此年轻优秀,无论是能力和外貌。

    梅金坐在角落,看着小主人长成了如今的模样,想起过世的女主人,不由湿了眼眶。

    周康宁回到公寓,打起精神再三同俩安保人员嘱咐不要告诉裴嘉树,同时不忘敲敲隔壁李悠阳的门,喊了声我回来了。

    回了房间,跑了个澡,周康宁沉沉睡下。

    第二天,她发现自己起不来,生病了。

    昏昏沉沉请了假,头重脚轻地翻箱倒柜把带来的药一口闷了下去,周康宁又重新趴回了床上。

    直到大门咚咚咚被敲响。

    周康宁上午睡了个够,下午精力有点恢复过来了,被子里探出头,想着谁啊……

    “周康宁!”是裴嘉树的声音!

    周康宁一惊,骨碌碌爬起来。

    “马上来!”她朝外喊了句。

    门外声音顿了顿,之后低沉了些,“你慢慢来,不急。我在对面李悠阳家里。”

    随后,前一天差点通宵,还在呼呼大睡的李悠阳战战兢兢顶着个熊猫眼,接待了裴总。

    裴嘉树貌似随意问了句,“昨晚没睡好?”

    “昨晚开会,裴总。”李悠阳搔搔头,实话实说。

    “哦……”裴嘉树又问,“你这边项目有什么困难吗?资金?人力?还是途径?”

    他一项项说着,似乎李悠阳只要提出要求,他都能满足。

    李悠阳这点倒不爽了。

    他照顾周康宁这个妹妹,是自愿的。

    他不愿意的事,他妈怎么按头自己都不会去做,就像当时决定来这里读书做研究,他妈不愿意,自己不照样来了。

    “裴总,宁宁也是我看到大的,也是她的哥哥,照顾她是我应该的。”他向来比较直爽,有什么说什么。

    这回,换裴嘉树不爽心里刺刺的,哥哥这两个字,让他觉得自己好像不是唯一的哥哥。

    “昨晚宁宁的东西被抢了,她追着跑了出去。”抛开那种微妙的感觉,裴嘉树换了个话题,直接说了昨晚的情况。

    “什么!”李悠阳跳了起来,头上的懒毛飞了一撮出来。“那女人胆子也太大了,我和她说说去!”

    李悠阳正要起身,视线一转,就看到周康宁穿着卫衣,头发随意扎在脑后,正尴尬地朝他挥挥手。

    裴嘉树也注意到了,往后一看,冷笑声,“上午不上课?怎么,昨晚的事情你也吓到了?我以为你胆子很大!”

    周康宁摇摇头,她就知道那俩保守不了啥秘密,毕竟裴嘉树才是他们老板。

    “不大不大,事后想想害怕的。”忍住晕眩感,周康宁走了过来,在一旁沙发坐下,偷偷瞄了眼对面黑着脸的李悠阳。

    两相对比,她决定先安抚旁边这个。

    “那条项链就是你送我的那条绿宝石项链,对我来说很重要,不能丢!”周康宁看着他松垮的领带,一身西装,随手放着的大衣,似乎是刚从哪个会议上出来。“你不用为了这小事坐飞机来来回回跑,我有数的。”

    “有数?”

    “有数?哈!”

    两个男人质疑的声音同时响起。

    周康宁头疼,她拉了拉裴嘉树的手,“那条项链重要的,其他我不会这样的。”

    裴嘉树肃着脸,“项链有人重要?万一那人手里有武器?还是在晚上!我的人不是万能的,周康宁,你能不能……”还想说什么,他感受手上的触觉,不太对。

    “你在发烧?这么烫!”裴嘉树探过身,把手覆上她的额头,确实是一片滚烫。

    李悠阳也焦急了起来。

    原本兴师问罪的现场,就这样无疾而终。

    打着点滴,周康宁沉沉睡去。

    医生和护士悄悄走出房门,护士细心的关上了门。

    等在外面的裴嘉树匆忙上前,询问着情况,得到只是感冒没大事的结果后,舒了口气,礼貌客气的送走了医生。

    李悠阳自告奋勇地把医生送出门。

    裴嘉树走了进去,细心的看看窗户阳台都有没有关好,然后回头坐在了床边的单人沙发上。

    他揉着自己的脸。

    昨天开会开到很晚,他才留意手机里负责宁宁安保人员发来的信息,一阵了解之后连夜就飞来过来,这样折腾下来,有点疲惫了。

    他挪了挪沙发,靠着床沿。

    灯光黯淡,衬着床上的人脸色更苍白。

    “真是不省心……”他抬手,戳了戳她的脸。“你就不能听话点吗?”

    沉睡的某人当然没什么反应。

    裴嘉树收回手,又忍不住大手包小手,把她的一只手包裹起来。

    “如果三叔公还在,你会不会就留在海城或者京城了呢?我知道你最听他的话……你反驳也没用,我知道的。你爸妈对你自由的很,就是你自己心甘情愿听三叔公的话。”

    裴嘉树喃喃自语,然后低头,靠着自己的手,感受手里传递过来的热意。“你把对三叔公的好给我好不好?不要现在这样的一点点,我要全部的。”说完,他又兀自笑了笑,“太贪心了是不是?好吧,我允许你一点点的给,到我们很老很老的时候,就全部了。我是个商人,算账我算的最明白。”

    裴嘉树说着说着,又停了下来。摊开自己的掌心,如撕开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儿。他俯身,轻轻吻了吻里面的手。

    “有你这个麻烦精的妹妹,真是我‘福气’……”他笑着抱怨。

    说着是妹妹,满脸却都是爱意,藏也藏不住。

    裴嘉树自己看不见。他觉得这一切理所当然。

    李悠阳透过门缝,看着这一切,呆住了。

    他看见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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