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是蒋文明做的晚饭,又洗干净碗。

    董礼貌目睹了他一系列流程,抱柴火、生火做饭、做完饭用冷水洗碗。

    全程没伸手帮忙,她吃不了这份辛苦,就不勉强自己。

    当然,蒋文明也没要求过。外婆也没提出‘女人就得干家务’,甚至觉得媳妇儿进门,就是用来疼的。

    屋里烧的暖和,生活条件还是跟城里没法比,看出许多弊端来。

    蒋文明忙活完了这些,外婆早早睡了,他打了洗脚水过来。

    董礼貌坐在炕沿上,知道外婆把最干净暖和的被褥给她了,还是坚持不住。

    “我顶多在这待一天。”

    忽然有几分怀疑,那些向往种田生活的,都是些什么人。

    可能都是奴役别人,自己当老爷的。不然除去作秀,自己真刀真枪的,在这里过日子,负责自己的衣食住行,那一分钟都熬不过去。

    “这个被子又湿又阴冷,屋里也冷。上厕所也不方便,洗澡更难。”

    “现在条件好一些了,至少有自来水,不用去井里打水。通电了,不用点煤油灯。”蒋文明拎了暖水瓶,蹲下身子,将脸盆倒了水,又兑了冷水进去,不断试着水温。

    说:“不过如果你没法坚持,那我们过了除夕夜就走。”

    董礼貌的心情非常差,她自诩并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直到发现她用不了旱厕。

    闹心就给他甩脸子,一声不吭地洗着脚。

    想起从前看过的年代文,有一本炮灰跟自己名字相同,还在评论区跟人调侃‘要逐字逐句背诵下来,穿书警告’。现在发现现代生活的便利条件,她一分钟也不想失去。如果没有手机、wifi、空调、西瓜、随时随地的热水、超市和外卖……她会死。

    洗完脚,蒋文明拿了毛巾进来给她。

    她胡乱擦了一下,还给他的时候,才发现不光是新的,还是干净的。

    同他四目相对:“你的毛巾给我擦脚。”

    蒋文明没否认,又将水盆和开水瓶拎了出去。

    董礼貌才在被窝里躺下,刚睡着,就被尿憋醒了。

    床头柜上留了手电筒,还是不敢。

    她不怕农村精虫上脑的老光棍,但是怕黑,怕有神出鬼没的东北虎,怕蛇,怕老鼠和各种毛绒绒的虫子。

    从被窝里爬出来,还在迷糊着,睡眼惺忪地拿出手机,给蒋文明发了条消息:

    【我想嘘嘘,你陪我去。】

    如果蒋文明睡了,她就豁出去了,乍着胆子,自己出去上厕所。

    倒不是怕他有起床气,纯粹是同理心强。

    她睡着了,也不愿意被人喊起来。

    因而上班的日子,都会早早睡觉。

    但蒋文明早早把她聊天框置顶,设置成了‘特别关心’,每次收到她的消息,都有特殊提示音。

    很快穿着军大衣起来了。

    “在吗?”

    到了她这屋跟前,没立即进来,深呼一口气,才绅士的敲了敲木板门。

    “要不在夜壶里尿,我去倒。”

    “不在去哪儿?”董礼貌说了话,门才被打开。

    他若是她老公,一个被窝里滚过,还生了孩子,双方□□相见,他倒就倒了。老夫老妻,生病时彼此照顾过,还忌讳什么。

    但现在只是普通朋友,她可做不出来。

    “我以为你着急,自己先去了。”蒋文明过来的不晚。

    怕看见床上衣冠不整的她,但寒冬时节衣不蔽体还是极难的。

    蒋文明进门后,难得见惺忪睡眼的她,只看愣了一瞬,立即恢复常态。

    过来拎起她的小靴子,由着她坐在床边,替她穿上鞋子。

    董礼貌是吵醒别人的人,闹心的却是自己。

    事事不方便,很难让她有个好心情。好在蒋文明无微不至,打消了她许多烦闷。

    夜里一直在下雪,推开门,外面的雪就到脚脖子厚了。

    蒋文明走在前面,替她开了一条路,回头说:“明天我早点起来扫雪。”

    董礼貌从前讨厌同事‘自扫门前雪’,如今才觉得,扫雪是个体力活,能把自己门前的雪扫了也不容易啊。

    走了几步,到了厕所。

    蒋文明站在外面说:“以后你有什么事,在屋里喊我一声就行。我怕我睡着了,听不见手机媒体音。”

    “把外婆吵醒了怎么办?老年人更需要好好休息,有良好的睡眠,才能身体好。”董礼貌很快上完了厕所,不到几分钟的功夫,就感觉自己快要被冻僵了。

    “这是零下二十多度吗?我觉得现在得有零下三十多度了。”

    从前上学的时候,物理课上,老师说落雪不冷,融雪才冷。感觉这是纯纯的放屁啊。

    “差不多,现在接近零下四十度了。我以前上学的时候,有一年特别冷。下了晚课的时候,温度达到零下五十度了。北地很大,省会城市暖和一些,零下二十多度。”蒋文明说。

    始终与她保持两步的距离,见她仿佛快要被冻僵了,于心不忍:

    “要不我背你吧?”

    “算……算了。”董礼貌被冻的直打哆嗦,骂了一句鬼天气,这白天跟晚上简直天差地别。

    谁说西北早穿棉袄午穿纱,这里就是早穿棉袄晚直接冻死。

    “我自己走一走,活动活动,血液流通,还能好点。你背着我,我肯定马上冻僵了。”

    以后谁要是再说南方比北方冷,她一定要那人光腚钻冰箱里试试。

    进了屋子,关上门,董礼貌便立即钻进他的军大衣里。

    将小脑袋埋进他的胸口,手则从他军大衣里探进去,搁在他腰上。

    蒋文明呼吸一滞,转瞬恢复常态,逼着自己冷静自持。

    主动掀开保暖衬衣,让她把手直接贴在热乎乎的胸口,给她暖着。

    直到董礼貌的体温渐渐恢复,抬头诧异道:“你不觉得凉?”

    蒋文明只宠溺笑笑:“是有一点……凉。”

    董礼貌想起从前上学的时候,有调皮的男同学打闹,在外面抓了一把雪后,把冰凉的手塞进同学脖领子里。

    那个被冰到的同学,总会夸张的蹦起来。

    董礼貌怀疑他对疼不敏感,对凉也是。

    搁在他腰上时,确实暖和,但远不如直接贴在皮肉上那样暖。

    “你有暖手宝吗?”

    蒋文明老实说:“没有。”

    却也帮她想办法:“要么明天我去帮你借电热毯,这时候店铺都关门了,恐难买到。别人用过的,你介意不?得委屈你,凑合一下了。”

    董礼貌想着回城去洗澡,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才洗过,倒是不难受,只是习惯了每天洗澡,打破习惯有点不适。

    北地更干一些,天天洗确实不舒服。

    “以后睡觉,你手机还是静音吧,不然被电话吵醒,也挺烦的。其实我没起夜的习惯,纯粹是这里太冷了,冻得想嘘嘘。”

    董礼貌困意上头,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有一瞬间心神荡漾,还在回味方才的手感。

    年龄小的弟弟就是好,宽肩窄腰,没有一点赘肉,更没有小肚腩。

    收回对年轻弟弟□□的品评,已经准备继续睡了。

    “你别走,给我暖被窝。正好我缺个热水袋,我怕我冻死在这。钱没赚到,把命搭上。”

    董礼貌困得立盹行眠,脱了外面的棉袄,重新钻回被窝,早被她这一张一合霍腾凉了。

    打了喷嚏,便开始一阵寒噤。

    蒋文明见状,犹豫了一下,还是脱了军大衣,将她重新揽到怀里暖着。

    “以后我睡着了,你有事放心叫我就成。外婆耳背,不会被吵醒的。”

    他只有这一次,不觉以后还会有这份运气。

    董礼貌压根没听着,已经睡熟了。

    蒋文明却睡不着了,好像自从沾上她,睡眠便成了一件困难的事。

    他不敢翻身,甚至不敢动,生怕吵醒了她。

    就这一夜,胳膊麻了倒是不要紧。只是抑制不住一阵胡思乱想。

    好像从前青春期朦朦胧胧的幻想对象,现在都有了清晰的轮廓。

    待到天不亮,才将将阖了阖眼。

    醒来后,发现濡湿了一大片。

    蒋文明羞惭又觉自己无耻,他已经努力控制不去肖想,但身体的反应骗不了人。

    小心翼翼将手臂抽回来,偏这小家伙粘糊得紧,就像在冰天雪地里、找到了人形发热光源。

    他也不急,缓慢挪着,挪了几次,才把自己解脱出来。

    出去先将暖水瓶拎进来,里面是才烧好的热水。

    又将她的新毛巾、牙刷、牙缸放好。

    才出去简单洗了冷水澡,让自己清醒两分,又帮外婆做事。

    蒋文明自觉起的不算晚,想不到外婆比他起的更早。

    老人家只要还有一口气,就愿意凡事亲力亲为。尤其从‘劳动最光荣的年代’走过来,是不愿意做小姐,凌驾于人民之上,让丫鬟伺候的。

    “姥,你起的真早。”蒋文明说着话,自己也没闲着。

    洗漱过后,便开始准备今晚的年夜饭。

    “人老啦,觉就少了。你歇歇,别全干了。你爸妈一会儿就到,到时候让他们干,你陪媳妇儿出去玩玩。别让人家新来的,在这里无聊,光看你干活了。”外婆抿着一口不剩几个牙的嘴,看见爱孙儿就抑制不住嘴角笑意:

    “我一个人用不了多少,也吃不了多少,一天天的哪有那么多活儿?再者说,我现在还能动,都能干,人不能老待着,老待着就废了。天天活动活动,还能多活两年。”

    老太太没说,还没看见外孙儿的孩子,舍不得人世间,还吊着这口气儿。

    怕给小辈增添婚育压力,生生管住了嘴,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合适说。

    “我好不容易回来一回,能帮你多干点活,就多干点。小董……是个很好的孩子。其实,你不抓她当免费劳工,她就很开心了。她不是那挑三挑四,事多的人。”蒋文明说。

    “那怎么能呢?媳妇儿也是别人家的小女孩子,她嫁到我们家,不说享福来,可也不能受苦来。”外婆说。

    蒋文明想纠正说,现在没有‘嫁出去’、‘娶进来’了,哪怕结婚也非常自由。

    但不想呛着外婆,还是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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