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韵还以为他会解释一下,再来哄哄自己。可她不明白,过错方为何能理直气壮。

    “我跟你是过日子,不是过家家。如果你今天十五岁,我可以迁就你。但咱们的儿子都不止十五岁了。你弄得满屋狼籍,然后呢?”尤其陈量行看着满地碎片,意外后,便多了一分不耐烦:

    “我不会训斥你,但是也不要等着我给你台阶。你现在叫家政公司过来,打扫干净,我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你还知道我们有共同的儿子?也知道年龄不小了。为什么?为什么你年轻的时候,只知道工作。现在有了多余的感情,却不是给我。”余韵顿时红了眼圈,原本还想过,只要他认错,自己会考虑原谅他。

    可他执意执迷不悟,自己如何能忍。

    “既然真如你说的这般光明磊落,你敢把手机拿出来,给我看吗?”

    “上次你翻我手机,已经触碰到了我的底线。如果你连互相尊重都没有,我想我们也没必要再谈了。”陈量行才进门还没换鞋,转身便准备出去。

    他实在想不明白,年轻时还温婉知礼,何时变得这般癫狂了,这就是更年期么。

    “我们都冷静一下,我也想一个人静一静。”

    余韵听见他要跟自己分居,自然一口咬定,他就是要去跟小三共铸爱巢。

    直接冲到门口,拦住了他的去路,一把抢过他的手机。

    干净利落地翻出了那段录音,就在万家灯火下,董礼貌的声音流进宽阔寂静的房间:

    “你什么时候离婚?”

    随后,落针可闻,两个人相对无言。

    “对此,你也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余韵的眼泪扑簌簌落下,哭得鼻尖通红。

    开始了经年的抱怨:“我从年轻就跟着你,从来没有过别的男人。你是我的初恋,我的初吻、初夜都给了你了。为你生儿,虽然没有育女。现在我已不再年轻了,你这样对我,你还是人吗?”

    “你这样说,我会误以为,你离开我活不了。但你我都知道,并没有到那种程度。”陈量行看她哭出了鼻涕,没有一丝动容。

    对于她,仿佛天生不具有憎恶和心疼——这两种情绪。

    “若我知道,你今日能做出抢我手机这种举动,我当初一定不会和你结婚。”

    他只是陈述事实,但余韵还是被深深刺痛,哭得愈发厉害:

    “那我错过那么多年青春,你怎么赔我?你以为那狐媚子是真喜欢你吗?她不过是利用你,玩腻了就会甩掉,拿你当跳板而已!你有什么值得她倾慕的,这世上能跟你踏实过日子的,只有我!”

    “每个人的青春都是青春,如果你执意泼皮耍赖,我没有再跟你交谈的必要。还有,一口一个侮辱别人,辜负了你读过这么多年书。别忘了,你是知识分子,不是乡野妇人。你如果执意沦落到跟泼妇一样,可以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有多难看。”陈量行一直收着情绪,可不知为何,突然被她触了逆鳞。

    “至于孩子,你是给自己生的,别说给我生的。我们那个年代思想还很封闭保守,我就说过,我可以接受丁克。甚至你要生二胎,还是我劝你不要生,我不愿意自己和你,一起承担抚育孩子的辛苦。现在你算到我头上,我并不认。”

    “你有什么用?没法让妻子过上好日子,只会让我蒙羞!现在还好意思倒打一耙,指责我。”余韵彻底失去理智,见家里什么东西好,便开始砸什么。

    摔了他的手机,接下来便是茶杯、水壶。

    “你为我做过什么?孩子,是我一个人带的。我亲戚想让你找找人,安排下工作,你也一口回绝。你在京圈有人脉,可却一点都不用在我身上。”

    余韵对他的指责只是反击,却是不得不承认,这么多年想贴陈量行的女人不少,不止女下属。

    他保养得当,剑眉星目;在戏台更是一派潇洒;又大权在握。将他贬损的一无是处,确实有失偏颇。

    便由着愤怒,继续攻击那个小三:“你愿意被她毁了一世英名,晚节不保,值当吗?勾引有妇之夫,能是什么好女人?就算你真为她毁了事业和家庭,也一定不会好结果。”

    “够了!”陈量行感觉到自己情绪一点点起来,还在用阅历和理智,逼迫自己冷静。

    “你如果真为我好,第一不会怀疑我,污蔑我。第二不会编排我的下属。第三不会拿事业来威胁我,诅咒我。所以你只为了你自己的喜怒、利益、得失,别说的那么冠冕堂皇。”

    “我这辈子没受过这样的羞辱。我不会忍气吞声的。”余韵从前倒不知他有这种口才,不跟赏识他的高官往上升,放弃仕途上更进一步、选择留在京剧院,实在可惜了。

    “既然你决定无情无义,就别怪我不顾夫妻情分。”

    “我跟小董清清白白,并没有你说的那些腌臜事。我从未背叛过婚姻。”陈量行迅速冷静下来,不能逼得狗急跳墙。

    他已经干到头了,不在乎妻离子散、事业受挫,但不能让小董承受无妄之灾。

    他就像一颗参天古木,没办法庇护整个京剧界,但一直护着帝都京剧院里的那些小不点。

    “你吃过的盐,比她们走过的路还多。你不是小肚鸡肠的女人,何必胡思乱想,跟一小孩子计较?她口无遮拦惯了,跟谁都这样说。而且她有男朋友,你这样的指控,是不是太无聊了点?你年轻时,都不是这样捕风捉影的性子。以前还沉稳点,不能越活越回去了。”

    陈量行戴久了面具,在官场上一向游刃有余。

    以为骗过了自己,也能轻易骗过枕边人。

    “我承认我刚刚态度好,也是从未遇见你这样极端的时候,我向你道歉。但我说分居,并不是赌气。我们的婚姻出了点状况,我希望冷处理一段时间。对我们都好。”

    余韵将信将疑,可她半生浮萍,到底不是生活在象牙塔里、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十分怀疑,是因为戳到他软肋,他才开始低头的。

    不然他这样的大男人,在几十年的婚姻里,都没让步一次,怎会突然退让。

    想到这些,让她愈发心痛。

    “既然如你所说,那你将那个姓董的京剧演员开除。或者直接调走,让她去地方京剧院,离你远远的,我才信你跟她真没有猫腻。”

    余韵自认已经做出了让步,不管以前如何,只要他愿意回归家庭。看在孩子的份上,她还是会给他一次机会的。

    哪知丈夫陷得这么深。

    “我问心无愧,怎么可能由着你无理取闹?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不允许任何人,对我的工作指手画脚。”陈量行可以为了庇护董礼貌退让,不代表能让她捏着把柄、为所欲为。

    也庆幸这么多年走过来,严以律己。不像那些落马的高官,贪财好色,因而有一堆把柄握在枕边人手里。

    余韵听着他找借口,眼泪风干在面颊上,还想与他近一步博弈,就听他下了杀棋。

    “我们离婚吧。”

    “这么多年辛苦你了,我也很感激你对这个家庭的付出。你的指控,我没有反驳,我确实没尽生父亲和丈夫的责任。所以离婚的时候,我愿意净身出户。并且永远祝你和孩子平安幸福。”陈量行怕她听不懂,再次向她证明了自己的坚定:

    “再苦苦纠缠,也是两败俱伤。且我不会改变,就像我也不会要求你改变一样。你对我失望,我对这份婚姻,也感觉到了厌烦。我不需要一个跟我内耗的妻子,我想过平静的生活。”

    “所以,你还是承认了对吗?就算你俩没上床,你的心思也不在这个家了。既然如此,何必还说的那么道貌岸然!好像我才是过错方一样。”余韵又哭又笑,冲过去想打他,奈何没有当泼妇的经验。

    想起年轻时的陈量行就是工作狂,忙着传承京剧、抢夺京剧界头把交椅、接下国家京剧院的大旗。一直对床第之事,没有任何兴趣。

    有了儿子后,更是压根不碰她了。那时她为了男人的自尊心,也没怎么提。本身常年清心寡欲,也不是重欲之人。

    人到中年,更是中年夫妻亲一口,噩梦能做好几宿。接吻、牵手也直接省了,连肢体接触也没有。

    她以前还当他就是这样冷漠的人,原来,他也有热忱的时候。

    只揪着自己头发,痛苦道:“我凭什么成全你俩?我告诉你,我不离婚。”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你恳请也好,逼迫也罢,我都不会回头了。你也知道我的性子,从不说着玩。要么不说,如果说,我就必须做到。”陈量行望着地上的一地碎片,语气淡淡:

    “如果你想降低影响,我们就去领个离婚证。如果你愿意人尽皆知,我就去法院起诉离婚。还有,我警告你,我不在你面前露出锋芒,不代表没有。如果你做出格的事,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两个人都不是社会人,都是行业内有头有脸的人,他不觉余韵一把岁数了,还能像小孩子一样,不顾一切。

    但不得不防。

    他不想累及无辜,让小董惹火烧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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