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蒋文明戏份的时候,原想着也去剧组看别人拍戏,一来可以多跟替身、龙套学习,二来也可以沉浸式带入感,不让自己跟角色游离。

    只是董礼貌复出后首场贴戏,他自然不会错过,早早地准备了两张票,带着崔辽一块过去观看。

    崔辽为了犒劳他,费尽心思抢到的票,自然不忘在他面前邀功:

    “我说你听戏听谁的不好,非要听他们院长的。好家伙,你知道我这是从谁手里抢到的票吗。跟资本家好抢,你比他花钱多就行。跟那些权贵怎么抢?人家早预订出去了。”

    其实京剧并没有这么景气,甚至很多名不见经传的小角儿,连座儿都坐不满,且把价压得特别低。

    “今天不是董小姐贴戏吗?”蒋文明坐在二楼包厢里,看了看底下茶座儿,尤其第一排,均已坐满了人。

    低头准备重新看一下帝都京剧院的演出公告,是他每天忙得焦头烂额,没注意这事。

    “忙,天天忙,也不知道我每天都在忙些什么。”

    崔辽听他这丧气的语气,便先告诉了他:“是有董小姐,但他们院长的名字写在前面。”

    “陈院长是不是有几年没贴过戏了?为了陪她,倒是能下血本。”蒋文明抱着手臂瘫在座椅上,盯着台上,静静做着倒计时。

    “是啊,京剧院这么多琐事要管,哪有时间练功。今天上面有个政策,得去开会。明天下来一个文件,他得去传达。”不过崔辽觉得,陈院长现在更像是制定规则的那个,而不是被人牵着鼻子走。

    “我听说他前两年本来有个机会,可以再往上升迁的,提拔他的那个高干,就是他忠实戏迷。不过他怕京剧的话语权,给了血棒槌的外行。这么着,才没调动。”

    蒋文明倒是也听说过,有一个作家本来是公务员,出了一本畅销书后,领导是他读者,便让他青云直上,跨省调度。现在他也封笔了。

    “今天听完戏,以后可得好好工作了啊。得给你师父长脸。”崔辽才给了他半根胡萝卜,就得把大棒加上。

    “我给你接了部综艺,是搞笑综艺,回头你多想点梗。下个月就开拍。”

    “可是我从来都不看综艺的啊,大哥。”蒋文明险些崩溃,“而且我本身就社恐,更没有任何梗。”

    “幽默细胞是北地人生来就有的,你也是北地人,你怕什么?没看过,回去补一段不就完了?而且种田系列节目,正是你拿手的。”崔辽赶鸭子上架,可不会问他的意思。

    “后续对你的宣传已经准备好了,八百万营销号随时蓄势待发。你只管去,其他事有我。”

    “不是,哥,你之前可以先和我商量一下吧?还有,你每天就只盯着我一个人吗?那师父的其他徒弟呢?他们都在干什么?”蒋文明一再劝自己不准矫情,得珍惜这个天上掉馅饼的机会。

    可他是个负责的人,若习惯摆烂、摸鱼,混一混也就过去了。现在担子压在肩上,只让他觉得非常沉重。

    “而且,我这部电影还没拍完,我不说两部剧之间需要休息时间。因为很多演员,都是一年到头,无戏可拍。我有工作,就要珍惜。但是我不能扎戏吧?同一时间跑好几个剧组。”

    “他们有的是没人脉,有的是得罪人了,有的是对剧本挑。你都不符合。”崔辽跟他说着话,那边好戏已经开场了。

    “谢佬的徒弟很多,分布在各行各业,只是你不知道。之前就被爆出来,知名导演是他的徒弟,只是那个导演低调。每个人都在努力,你这个新人更该努力。他早期的关门弟子还没躺平呢,你怎么能这么快就躺平了?”

    蒋文明的目光都集中在戏台上,等待着董礼貌出场。

    后台,周锡久亲自替小徒弟贴片子,给她上了妆,满意地点了点头:

    “嗯,不错。”

    董礼貌起身站在边幕,还在抱着师父手臂撒娇:

    “师父,您能来给我把场,我太开心了。不过您也坐下喝口茶,别累着了。”

    陈量行发现,打从她有了师父,眼睛里就全是师父了,再没离开过师父。不知是不是三分钟热度。

    周锡久不知是为了避嫌,还是怕失去这个老朋友,没跟徒弟粘糊成一团。

    十分享用她的撒娇,无奈与陈院长对视了一眼:

    “我这个小徒弟,实在是太漂亮了点。”

    其他京剧演员,台上好看,卸下戏曲的扮相,就不能看了。

    还有的演员,不上台,好看的。只要上了台,丹凤眼一吊起来,就没法看了。

    但他这个小徒弟,台上台下都好看,天生就是吃这碗戏饭的。

    “别急,咱们慢慢唱。嗓子好,也得悠着点,好好保护。不然回头到了四五十岁,就有心无力了。”小徒弟上台前,周锡久又叮嘱了两句:

    “只有慢下来,京腔京韵才能出来,才挂味儿,才有铁镜公主的威严。”

    至于铁镜公主的俏皮跟可爱,他不嘱咐,小徒弟也能做的很好。

    “我得谢谢你,不是她占便宜,而是我捡漏。半生戏台,临了,捡了这么好的一个小徒弟。”若是周锡久在收徒前,顾及的是人情世故。现在的话,则全是真心实意。

    而他又不是光会耍嘴皮的人,一直有实际行动:“如果你不想带新人的话,萧太后我来。”

    “我只陪她一个人演就够了,不然她回头又来跟我闹。只是久爷您捧我,我受之有愧啊。”陈量行说。

    就像民国时的挑班老板,给他一套四合院,他也不会给其他老板挎刀。

    就像同样是一番小花,给她一套豪宅,她也不会给其他鲜肉演配角。因为为了短暂的利益,跌份儿。维持着地位,可以再赚好几套豪宅。当有钱到一定程度,钱就只是个数字了。

    “你不怕我没跟你们一块排练,不担心我折在台上,砸你们京剧院的招牌就行。”周锡久嗤笑一声,继续说:

    “现在没那些了,咱们那个年代的人,都是生在春风里,长在红旗下。自幼接受的教育,就是角色无大小。只是现在娱乐圈里的风气,好像封建残余又回来了。”

    “久爷登台什么时候需要排练?您能来,使我这小庙蓬荜生辉。”陈量行没再过分自谦,毕竟这京剧院不是他自己家开的。

    董礼貌一听要跟师父演母女,更开心了。

    没心没肺地笑起来,将眼睛弯成一道月牙,肆无忌惮地打探师父隐私:

    “师父,今天怎么没见师娘来呀。我之前在戏迷网查到,说你太太好像是外国人。挺好的,师父汲取百家之所长,也算是中西合璧了。”

    “那是不安好心的人造谣我,我就几年没登台,还有说我吸毒的。”周锡久提起这事,倒是也不动怒,就是有几分无奈。

    “民国的时候就神仙打架,梅兰程荀的戏迷战火烧到咱们老祖,哪怕咱们老祖已经够低调了。我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她们恨咱们老祖,就连带着编排我。”

    这倒是,董礼貌也知道京剧圈现状,前两年还有个段子,说程派天天撕逼。

    “而且我没老婆,我这辈子都单身过来的。一直没有动过结婚的念头,我把我的一生,都奉献给京剧事业了。”周锡久提起这事,一派岁月静好、云淡风轻。

    “早几年国内舆论环境不好,对未婚男女的敌意都很大。好在我现在混得勉勉强强,若是社会底层,就会被讥讽成没本事、娶不上媳妇儿、所以打一辈子光棍。”

    “师父!咱俩一样哎,我也是不婚不育一族。”提起这个,董礼貌就眼睛发光,想不到师父比自己思想更先进。他那个年代的人,一辈子不婚不育,得抵挡多少压力和阻力。

    “不对。”意识到口误,忙又改了口:“应该说,我跟师父一样。”

    董礼貌愈发佩服师父,他没生在更开明的现在,却早早参透了人生的真相。理智清醒,少走二十年弯路。

    陈量行发现这个社会真是变天了,什么时候开始不婚不育有优越感。也许是已婚已育一族一地鸡毛,男的是双面胶,女的抱怨的声音太大,渐渐大家也就不同情——自己选择的道路,跟别人说有什么用。

    角儿已经登台了,崔辽对京剧的兴趣没那么浓厚,脑子里都在惦记着自己的生意。

    同身边人说:“下部剧谢佬准备捧你当男主角,我看了一眼,是古偶剧。到时候要跟资本方签对赌协议,你要扛票房。赌赢了有两亿,输了,师父要赔人家两亿。但你,就得一直给师父打白工四十年了。”

    “开什么国际玩笑?”如果不是这声惊雷响彻云霄,原本也不会把蒋文明的注意力、从董礼貌的身上吸引开。

    “古偶剧不都是电视剧吗?啥时候电影也有了?”

    “我知道你从来不看古偶剧,但是架不住有人爱看啊。你可能会说,你身边的人都不看,但那是圈子问题。不看古偶剧的,好多根本不看剧。看剧的群体中,喜欢古偶剧的占很大一部分。”崔辽想说两句鼓励的话,给他信心:

    “而且这部剧是大ip,师父好几年前就买下版权了。谁知道这个作者突然火了,书粉自带流量,以后也会成为票房号召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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