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文明在自愿和老婆的胁迫下,彻底摆烂了。

    从郊外的宅子里搬出来,暂时住进了周锡久留下来的四合院里。

    冬天悄无声息地降临了。

    一并降临的,还有谢季昌发给他的律师函。

    董礼貌洗过澡,裹了件睡袍,跟他并排坐在壁炉旁,看着师父中西结合的装潢,既保留了中式的外壳,为了舒适度装饰成了西方的样式。

    烤着火,忽地就笑了:“咱们俩真的像两条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没事儿,流浪汉的狗可不是流浪的,咱们闺女小金毛有家就行。”蒋文明晚上喝了粥,还没恢复正常吃饭,总要慢慢来。

    此刻靠在老旧沙发上,笑得十分无力,都不敢跟老婆说自己厌食症的事。倒不是怕她担心,他觉得她对自己没那么多在意,是怕她嫌弃。嫌弃他是个累赘,也是个麻烦。

    “老婆,我有点想家了。不过在你身边,也是我的家。即便咱俩一起睡桥洞,我也有归属感。可我还是想带你回北地,你愿意去吗?如果你不想,我可以陪你留在帝都,做你的上门女婿。过年过节,你允许我回家看看就行。”

    董礼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笑点这么低了。

    她嗤笑一声,没心生怜悯,因这世上远嫁的姑娘多了。他家就这么一个儿子,不留在父母身边养老。可很多远嫁的独生女,也没办法留在父母身边尽孝。

    董礼貌的固有思维,仍旧觉得结婚不好。离开了原生家庭,融入完全陌生的别人家。

    “我可以跟你一起回北地,不是想让你落叶归根,怕你独在异乡为异客不适应。而是我也没什么地方去。我在帝都一无所有,也不想回家乡的小城,跟我妈纠缠不休。”董礼貌不是安慰他,而是真这么想的。

    主动去握他的手,直到握得掌心一片冰凉。不知从什么时候,他身体底子变得这么差了。

    以前跟个小火炉似的,冬天抱着特别暖和。年轻火力旺,现在虚弱病怏怏的。

    很快拿了张毯子,给他搭在膝盖上。又握着修长的手指、搓了搓,放在唇边和气,想替他暖一暖。

    “我真怀念北地的供暖啊,在屋里穿短袖吃雪糕。等咱们打完这个官司,就一起回去。”

    董礼貌下意识翻开手机,看见上面是律师的回复消息:

    【董小丽,合同我看了。你们基本没有赢的胜算,打官司就是走过场。】

    董礼貌打从给陈量行发了那条微信消息之后,就收到了他秒回的信息,直接将律师的联系方式推给了她。

    其余什么都没问,董礼貌原本该回复一句‘谢谢’,可也不知道从前的勇气都去哪儿了。

    以前敢跟他吹胡子瞪眼眼、大呼小叫、直呼其名,问他什么时候离婚,说些非礼勿言、不得体的话。现在——连跟他扣两个字的勇气都没有。

    都说长大只是一瞬间的事,不在于年龄。是她长大了,还是以前的董礼貌死了。

    【可是律师,谢季昌让我男朋友签的合同,是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用语言引诱胁迫,强制签的呀。】董礼貌眼眶发酸,吸了吸鼻子,回复过去一条。

    【那你有证据吗?蒋先生是成年人,且不是残疾人,是完全行为人,有义务对自己的决定和人生负责任。而且你回忆一下,那天签合同的场合,大家是会为谢季昌证明,还是你能找到、为蒋先生作证的证人?】律师的话,无异于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可是出于职业素养,以及跟陈量行的私人关系,还是没为了圈钱故弄玄虚。

    跟她又讲了句实话:【其实法律不是为了维护公平正义,而是为了维护社会稳定。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你费尽千辛万苦,真找到了那个愿意作证的人。众口铄金,你有一个证人,谢季昌有100个证人,法不责众。胜诉的可能性为0,所以我不建议你博心态,花高价请知名律师。找个实习生练练手,走走过场就行了。当然,如果你需要我。我可以不收钱,免费陪你出庭。毕竟,还有陈老的面子在那儿,我会给。】

    董礼貌陷入了沉思,事情已经不是势均力敌了,而是很可能,她连律师都请不到。因为没人想得罪谢佬,跟一代宗师为敌。

    【谢谢您愿意淌这趟浑水,不怕给自己惹麻烦。我还是想问一下,如果我们败诉,会面临什么?】

    【谢季昌的律师团队非常专业,他叱咤娱乐圈和商界四十多年,其他山头改换门庭了,而他依旧屹立不倒,实力可见一斑。不瞒你说,我博士毕业后,曾想投靠他,但是因为水平不够,没竞争过同行。这场官司打下来,估计得坐牢。坐牢还得赔偿违约金。违约金一定会赔的倾家荡产,至于坐牢,就要看他是不是手下留情了。】律师讲了这么多,也不愿意看她进死胡同。

    帮人帮到底,还是给她支了一招:【现在唯一自救的方法,就是想办法,能让他撤诉。】

    董礼貌想笑又想哭,她一直追求的公平正义,原来只是海市蜃楼。

    蒋文明没拿到一分钱片酬,却要为此背债和坐牢。

    她放下手机,对面的男孩子已经睡着了。

    她轻轻推了推他:“蒋蒋,你起来去床上睡,在这小心着凉。”

    蒋文明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睛,目光无辜,语气可怜道:

    “刚刚看你一直在低头刷手机,不知道跟谁聊微信。我不想跟你一起做低头族,你玩你的,我玩我的。想让你陪我,可我是个无趣的人,又不知怎么逗你开心。一个人实在无聊,就睡着了。”

    董礼貌张了张嘴,看他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没和他说律师的建议,毕竟他现在的身体还在恢复中,只怕将他长期紧绷着的那根弦,崩断了。

    “怎么会遇见?只要跟你一起,两个人静静的烤火,我都觉得很温馨。早点回去睡,明早给我包豆包吃。”

    蒋文明忽地有了动力,起身抱着毯子,一步三回头地往自己卧室走。

    董礼貌坐在那儿没动,只朝他眨了眨眼,调笑道:“小朋友?还需要我送你回房间?”

    蒋文明给了她一只小狗狗,就像家长对待小朋友。那她把他也当作小朋友,属于投桃报李。

    “不用了。”蒋文明转身加快了脚步,他想跟她一起睡,什么都不干,只是黏糊糊地抱着她,像抱着洋娃娃。

    可他说不出口,也不好意思说,怕她生气。

    董礼貌不知道、他又在想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只是看他又开始脸红。

    都说姑娘家脸红,对男人来说,是最好的春//药。性转过来,她发现也一样,会忍不住想欺负他。各种意义上的欺负。

    壁炉旁,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试着拨通了崔辽的电话:“辽哥,不好意思,我男朋友这两日没开工,要麻烦你跟资方解释。不是他故意跟你们对着干,而是他住院了。”

    崔辽在电话里冷笑了一声,只觉他们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表面上,还是先礼后兵:

    “哎呀呀,我知道,我看狗仔发的新闻了。现在怎么样?”

    “现在也不太好。我想跟辽哥您,再谈一下。师父那边,怎么样才能放过他?”董礼貌问。

    “你叫这声师父,我听了都心寒。好在没在谢佬面前叫,不然怕他直接犯了高血压。你说说,你也是有师父的人,你会这么忤逆你师父吗?”崔辽见她态度恭谦,很快趁机将她教训了一顿。

    气势上不能输,随后才说:“都是自家人,哪有什么放过不放过?只要你们乖乖的,回来拍戏、上综艺、赚钱,谢佬胸怀宽广、海纳百川,哪儿会跟你们真计较?”

    董礼貌一阵恶寒,尤其听他拿谢季昌跟自己师父相提并论。

    她对周锡久恭敬,可周锡久对自己也是真疼爱啊。

    就像她现在住在师父的四合院里,虽然嘴上开着玩笑,像流浪狗。可她深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没得住在皇宫里的嫔妃,说自己好命苦。因为还有那么多经历灾荒,卖儿鬻女、骨肉分离的百姓。

    “辽哥,您给句痛快话吧。如果他执意退出娱乐圈,谢季昌怎么样才能放过他?让他回家。”

    “你瞧瞧,你这说得什么话?如果你们有要求,可以提。不就是钱的事吗?你说吧,你想要多少。如果因为分赃不均,师徒反目。传出去,让人笑话。”崔辽亦邪亦正,一半威胁一半给她画起了大饼:

    “这样吧。以后蒋文明给谢佬赚100万,就分给他8000块钱。这个比例不低了。我说过,谢佬还有其他徒弟要养,既然资源给蒋文明了,他就得肩负起养师兄师姐的重任。想要钱,就努力赚。至于这个钱,要看他表现。他对师父忠诚,才能给。若是忤逆师父,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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