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儿把陛下当成亲舅舅看,她把陛下对她的好都记在心里,陛下的孩子也都当成兄弟姐妹看待。”

    “她现在只以为是亲上加亲的一门婚事,其余的都没想,也来不及想。”云宁忽然觉得万分疲惫,她又叹了一声,鬓角的白发,脸上的皱纹突然变得那样显眼,“这样看来入皇家果然不是件好事。”

    “她以后会为这一时的喜悦而后悔。”

    宋聿风叹道,“子孙自有子孙福,我们都老了,不像之前,没办法事事都帮到、看到。”

    “小月儿彻底是皇家的人了,她的路已经定下了,我们无法更改。”

    “陛下……如果陛下还在的话,小月儿的日子不会难过的,若是不在了……”他没有往下说。

    云宁猛然抬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陛下如今不一切都好吗?”

    宋聿风松开她的手,背过身,往窗边走去,他望着天说,“如今看着一切都好,可实际怎样谁又能知道呢?”

    “陛下膝下的那几位听到这个消息也不知道能不能沉得住气,小月儿才多大啊?他们都多大了。”

    “既然生在了皇家,他们对那个位置能没有半分野心吗?”

    看似波澜不惊风平浪静的水面,实际已经暗流汹涌。

    云宁不傻,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她突然变得无比平静,轻声说道,“要变天了,我们也该做做准备了。”

    李清寒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她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眼神称得上是冷淡,过了会儿,她终于有了动作,她顺着他们看的方向看了过去。

    “回溯幻境要结束了。”

    “啊?不还有二十多年吗?怎么就要结束了?”千凡不解询问。

    李清寒收回视线,又看了看面前的两个人,转身走了出去,“我想要看的已经要看完了,外祖母和外祖父快死了。”

    “娘也要带着我离开奉京了,剩下的就没什么好看的了。”

    接下来的发展就如她所说,云宁和宋聿风被人所托出去剿匪,意外殒命。

    三个月后,他们身死的消息和尸身一同回到奉京,那日李兰惠一身纯白丧服,双眼无神地看着棺椁里的人。

    那日是李清寒在幻境里第一次看到自己,尚在襁褓里的她似乎知道发生了不好的事,毫无预兆地哭出了声,手里拿着的金锁掉在地上,金锁上挂着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音。

    李兰惠被她的哭声惊醒,她无力地跪倒在地,端庄、规矩通通被她抛到脑后,泪水模糊视线一颗接着一颗地往下落。

    沈伯韬赶紧把她拉起,抱到怀里,红肿的眼眶,轻声哄着她,李兰惠不知怎的一把把他推开,还一直在摇头。

    公主的丧事繁琐复杂,云宁和宋聿风的葬礼有专门的人来管,李兰惠需要做的事很少,那晚她留在了永宁公主府,拿出了随行之人递给她的书信,云宁他们留给她的遗书。

    她在自己未出嫁时所住的房间里打开了那封信。

    这封信并不算长,云宁在信上说后悔给李兰惠用惠这个字做名字了,没说原因,还说他们早就预料到这一天了,让李兰惠别难过,还叫她保护好自己和孩子。

    中间还叹了一句可惜,可惜没能看到小月儿长大。

    结尾说丧事一切从简,还说希望他们的牌位能放到惠照寺中,惠照寺是他们出银两建造的,名字是他们取的。

    “惠照寺……”李兰惠摸着这三个字,眼泪就又掉出来了。

    三日后,李兰惠不顾任何人的劝阻,抱着李清寒前往惠照寺,她不放心把李清寒留在奉京,离开前她特意入宫,告诉先帝丧事从简就好,在沈伯韬劝她别带上李清寒的时候,她说她怕孩子会出事。

    只这一句话就堵住了沈伯韬的嘴。

    李兰惠是在永宁公主府出发的,李清寒就站在永宁公主府外,看着她抱着自己离开,她带了很多走,皇帝还特意派人保护她,望她能够平安回来。

    李清寒知道就算派再多的人也是没有用的,李兰惠不会回来了。

    李清寒的身体被人穿过,她看着那个人的背影突然说道,“那天来的人是周君谦的人,是周君谦请外祖母外祖父去剿匪,这几日他日日来,还向娘亲请罪,但娘怎么可能会因为这件事怪他呢。”

    她闭上嘴往府内走去,周君谦正和沈伯韬一起忙着准备丧事,虽说让一切从简了,但皇帝要是不让他们也是没有办法的。

    李清寒突然想到外祖母要是看到这场丧事的话,肯定要说入了皇家果然一切都由不了她。

    她笑了两声说道,“娘这个时候还没怀疑沈伯韬,但她觉得要是没和沈伯韬在一起,当初选择假死离开的话,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她一定发现外祖父和外祖母的死有蹊跷了,入宫那日也一定提醒皇帝了,只可惜她没怀疑对人。”

    永宁公主府的人很多,来来往往,只这一会儿功夫就有三四个人从李清寒的身体穿过去了,李清寒没有受到影响,“娘怕有人害我,所以才执意把我带走的。”

    “世事无常,阴错阳差……”她说这话的时候,永宁公主府里的人都停在原地不再动作,原本随风摇晃的树叶,被风吹起的白布也都停了下来。

    她伸出手,手心朝上,“聚。”

    周围景象变得扭曲,只有她和千凡不受影响,紧接着那些变得扭曲的人、物朝着她的手心涌了过来。

    “凝。”她只轻轻吐出这么一个字,天地骤然变色,狂风大作,她却站在风眼里,淡定自若。

    人和物都早已看不清是什么东西,只能勉强从颜色分辨之前是人是物,它们用更快的速度朝她手中涌去。

    风止,一片树叶轻轻落地,李清寒手中多出了个像是装满雾气的珠子,她把珠子握在手中,手腕一转珠子消失。

    天已大亮,刚刚还人满为患的永宁公主府,只剩她和千凡,悲欢离合都被这永宁公主府记下,李清寒往前走了两步,她记得就是在这个位置,李兰惠踉踉跄跄地学走路,摔了一跤。

    云宁、宋聿风也曾在这个位置练武、下棋。

    李清寒理了一下额前碎发,“该回去了。”

    千凡重重地叹了一声,心中虽不愿,但还是化为光钻入戒指中。

    李清寒微微仰头看向李兰惠出嫁后云宁常望去方向,她转了一下戒指,下一秒,一缕白烟朝天空飞去,飞进了沈府。

    只有永宁公主府知道李清寒和千凡来过。

    永宁公主府并不知道李清寒观看了它记录下来的故事。

    清风刮起,卷起了一片叶,清风停,绿叶落在屋檐上,风再次刮起,绿叶随风离开。

    沈府中,李清寒拿着茶杯的手忽然一顿,她把茶杯送到唇边,感受嘴里淡淡的苦涩,她看着杯里的茶水说,“小春,下次换种茶吧。”

    坐在房檐下晒着太阳的小春应声道,“知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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