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窗的方桌上放着一摞书,而书的最下方压着一封信,那是昨日五皇子派人送来的。

    李清寒眼中情绪变化,信上的内容还历历在目,这五皇子的做派还真真独特,她在奉京这么些时日了,除了晚宴那日的遥遥一面就再没见过人。

    她的视线落到露出的信封上,‘见字如晤……’她在心里默念这四个字,一声轻笑响起,李清寒收回视线,‘这人还真是有趣。’

    ‘以后的日子应该不会无聊。’

    昨日戌时,天还没完全黑下,小春刚从厨房拿了一笼点心,她一手提着灯一手拎着食盒,一边想着等下给小姐送去一碟,一边往回走。

    忽然,一声轻唤从身后响起。

    小春身体抖了下,心中虽忐忑不安,但还是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看。

    只见看门的手里好像拿着一封信,“您是跟着大小姐的朱春吧?”

    小春松了一口气,往他的方向走了两步,“对,我就是跟着大小姐的朱春,怎么了?可是有事找大小姐?”

    男人点点头又摆摆手,“这有封信是给大小姐,是五殿下派人送来的。”

    小春眼睛睁大,“五殿下给小姐的信?”她把食盒挂在胳膊上,赶紧走过去,把信接过来,“你回去吧,我把信拿给小姐就好。”

    “那就麻烦朱春姑娘了,”男人指了指身后,“我就先回去看门了。”

    小春想起了什么赶紧喊停了他,“唉,等等!”

    “过来送信的人可留了什么话?”

    男人摇摇头,“那人只说五殿下给我们大小姐送了信来,让我们一定要送到大小姐手上,除了这些就没再说别的话了。”

    小春上下打量了他,点点头道:“行,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说完这句话,她也转身往回走,许是因为这封信的缘故,她走路的速度要快上许多,时不时地还会小跑几步。

    她一只脚刚迈进院子就放声喊道,“小姐!五皇子殿下派人送了信来!”

    喊完她才发现李清寒屋已经熄了灯,小春捂住嘴心中觉得懊恼,下一瞬,微弱的光亮起,李清寒的声音传出,“五皇子殿下送了信?”

    声音听起来不像是被人吵醒,小春犹豫片刻,还是走了过去,她把灯和食盒放下,手里只拿着一封信,她小心地把门推开,“小姐可要看看?”

    李清寒头上的珠钗都已取下,身上披着一件外衣,小春走过去,把信递给李清寒,“小姐,信。”

    李清寒接过那封信,就近坐下,说笑道:“五殿下送的信我怎敢不看。”

    小春摸了摸茶壶,是温的,她给李清寒倒了一杯茶,“小姐,我刚还拿了点心,小姐吃点吧。”

    李清寒的视线缓缓从信纸上挪开,“你是在去取点心的路上碰巧遇到这封信的吧。”

    “小姐猜错了。”

    李清寒一愣。

    小春俏皮一笑,“小春是在取完点心回来的路上遇上的这封信。”

    “是看门的人喊住了小春,把这封信交给的小春。”

    她嘿嘿的笑着,看起来开心极了,“小姐知道嘛?那人管我叫朱春姑娘呢,还用您称呼我呢,跟我说话的态度和以前完全不一样。”

    李清寒眼神变了变,像是随口提起一样,说:“他以前和你说话是什么态度?”

    小春没有觉察出不对劲,她把食盒拿了进来,说:“就冷着脸不耐烦的态度呗,”她把一碟点心拿了出来,“小姐,这个可以嘛?”

    李清寒扫一眼,“都可以。”

    听到回答,小春才把点心放下,“小姐来之前小春只是最下等的奴隶,人人都可以使唤小春,也从没有人会给小春这样的奴隶做主。”

    “那时候每天就是干完这个活,就又要干别的活,吃也吃不饱,每个月的铜板也就那么点。”她露出笑容又很快变得沮丧,“只有三位姐姐对我好,她们过得也不怎么样,但却会偷偷给我塞东西吃。可是后来有一个姐姐被发卖了,还有一个被送给别人,剩下的那个因为染病被赶了出去。”

    “姐姐们离开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们了。”

    “小姐回来那天,本该跟着老爷一起出去的人把活推到了我身上,小春这才有幸跟着小姐。”

    她傻笑起来,“跟着小姐之后生活变好了,别人对小春的态度也变好了。”

    李清寒听她说完才把视线挪回到信上,她看着信轻声说道:“你要是想的话,我可以让人为你找找你那三位姐姐。”

    “真的吗?!”小春睁大眼睛,惊喜地说。

    “自然是真的,我还能骗你不成。”李清寒道:“之前怎么不见你提起你那三位姐姐?你要是早提起的话,说不定现在都找到人了。”

    小春闷闷不乐地说,“之前不是不敢吗,而且哪有做下人的跟主子提要求的。”

    “像小姐这样的主子,恐怕全天下就只有一位。”

    “要不说我运气好呢,天底下最好的人让我碰上了,嘿嘿嘿嘿嘿嘿。”

    李清寒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你这嘴跟抹了蜜一样,”她伸出手点了点她的鼻子,“行了,把点心拿到你自己屋子里吃去吧,别在这里陪我了,吃完点心记得漱漱口,然后睡觉。”

    小春抱着食盒站了起来,“那小春就先回去了,小姐就慢慢看五殿下给小姐写的信吧。”说完她就跑着离开了。

    “这丫头……”李清寒望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

    峥珺边伸懒腰边道:“小春这丫头在你面前是越来越放松了,你俩不像主仆倒像姐妹了。”

    “话说你不可能一直在凡尘待着,等你要离开凡尘了,小春这丫头怎么办?抹去记忆?”他站起来看着李清寒。

    李清寒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小春可用不着你操心,我自有安排。”

    峥珺还是一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听到她的回答后,他的声音变得有气无力起来,“问一句而已。”他又趴回垫子上。

    “你们人族可真复杂。”

    “何出此言?”李清寒语气没有起伏地问。

    “不就是今天在永宁公主府看到的那一场闹剧吗,真是复杂极了,夫妻间、血亲间院子里的人都有着亲密的关系,但就是在这样亲密的关系下,仍有欺瞒、压迫甚至是血仇,”峥珺闭上眼睛,“我们狼族有四百四十头狼,共同生活了百年千年之久,但从未出过这样的事。”

    “我在狼族也从没见过这样的事,今日可真是开了眼,长了见识。”

    李清寒慢悠悠地夸赞起来,“哟,不愧是族长,总共有多少头狼都记得这样清楚。”

    说他的话他可听得多了,如今听到夸他的话,他一时之间竟然有些不适应。峥珺呆呆地啊了一声,不知道自己是应该直接应下这声夸赞,还是谦虚回应。

    好在李清寒也不在乎他的回应,她把信纸放到一边,“人和狼可不一样,人族有国与国之分,家与家之分,一国的人为一族,一家的人也为一族。”

    “一家之主是族长,皇帝也是族长。”她顿了顿,“不对,妖族也有很多区分的,我真是糊涂了,居然跟你说这些。”

    “峥珺,等到日后你回妖界看一看,或是去修仙界的那些妖族看一看,这样的事在妖族里也多得很。”

    “狼族也会出这样的事,只是你所在的族群没有这样的事而已。”

    李清寒皱了皱眉,“我刚刚真是被你带偏了,我们人族可是也有很多相亲相爱的族群的。”

    “我的宗门就是那样。”说到这的时候,她的眼神里不禁流露出自豪。

    “你不能因为今日所见,就觉得人族都是如此或是凡尘的人族都是如此。”

    峥珺陷入沉思,良久,他开口说道:“受教了,我刚刚太片面了。”

    他的语气过于正经了,李清寒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用同样认真正经的语气说,“无事。”

    随后,她特意用语重心长的语气说:“你不能总是搞种族歧视知道吗?之前歧视魔族,现在又歧视人族,而且还是在我面前,你别忘了我可是个人。”

    峥珺听到她的话,猛得睁开眼睛跳了起来,“我可没有歧视人族!”语气听起来精神多了。

    李清寒敷衍地点点头,“对对对,你没有歧视,是我多想了。”

    峥珺张了张嘴想解释,却无从说起,他急得原地转圈,“你……我……唉!”

    “反正我真的没有歧视人族!真的!”他蹲坐在地,垂着脑袋,“我承认我之前对魔族是有些误会,也确实是有点歧视,跟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已经把那点改了。”

    “至于人族,我刚刚说的话确实很片面,这点我道歉,但我真的没有歧视。”

    李清寒强忍着笑说:“我知道,我刚刚……”她的声音变得颤抖,“我刚刚是故意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不忍了,直接笑了出来。

    峥珺恼怒地喊道:“沈唯月!!”

    “我在。”李清寒笑盈盈地看向他。

    峥珺被她这么一看,不自在地扭过了头,过了会儿,他轻咳一声试图把不自在赶走,“那个五皇子给你写了什么?”

    李清寒没有觉察到他的不自在,看在自己刚捉弄了他一番,她把写着沈唯月亲启的信封拿起来给他看了看。

    随后拿起信纸,念道:“见字如晤……”

    [见字如晤,展信舒颜。

    唯月姑娘,闻听意外,不知你是否安好?本想登门拜访,亲自确认,又觉冒犯,便特写此信问候。

    草率书此,祈恕不恭敬。]

    “就……就这些?”峥珺一脸的不信,眼中还带着些许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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