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业日渐繁重,杨徵回家的次数也就不如往日频繁,这对于杨维安来说,是没有任何影响的,他已经过惯了一个人的日子,与杨徵的同宿反而会让他不自在吧。

    前几分钟还在依恋着青山的夕阳,这时早已不见踪影,杨徵坐在教室的窗边观察着楼外成群结队的人,单手撑着脑袋陷入沉思。

    自开学以来,她不仅领略到了故乡见不到的光景,还从新同学那里,学到了更先进的思想,纵使自己的家教相较同阶层的其他人家来说是开明的,可终究是有差距的。

    新思想大门的开放过程,绝不是那简单的推开一瞬,沉重的石门底端与粗糙大地是紧贴着的,在某些人眼中,它们既然严丝合缝,那必然是天定的结果,石门是注定落得如今的位置的。

    不是的,这都是错的,石门自以为是地抵挡住了新时代的光,拒绝了进步的号召,甚至囚住了城中人的脚步,仿佛亲手给自己戴上镣铐的昏聩老人,使得举国上下都被悲哀的青灰笼罩。

    国家终究会走向哪一步,杨徵不敢去想。

    幼时,杨徵曾做过一个噩梦,父亲后脑勺那根长辫子活了,它扭曲地拖着父亲的身体,径直朝年幼的杨徵扑过去,缠住她细嫩的脖颈,一圈一圈的缠绕收紧。

    “爸爸...爸。”

    脑袋胀得难受,眼珠子被挤压着,杨徵拼命挣扎也无济于事。

    幸好,那只是个梦,不过那段时间,杨徵总被梦魇困扰,母亲寻遍郎中开了几月的药才吃好。

    “妈妈,伯伯也有辫子,那东西会动。”

    “傻孩子,别说胡话了。”

    “真的...”

    1911年,杨徵十五岁生日那天,父亲已经因为工作的原因将近半年没有回家了,他答应会在今天回来给杨徵过生日。

    当日下午,外面的天儿阴沉沉的,分明上午还能看到太阳的。管家先生跟在父亲后侧进门,手中提着父亲的行李。父亲看起来很不一样,杨徵躲在二楼楼梯口看了半天,才在母亲的催促下走下楼梯。

    “父亲,您...您的头发。”

    杨赴兴的辫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干净利落的侧分短发,母亲也惊叹于父亲的改变,而父亲只是淡淡的一句:“剪了。”

    这可是要杀头的大罪,父亲怎么...

    “变天了。”父亲说着,挥手示意身边的人拿出一个精致的包裹。

    “生日礼物,你会喜欢的。“

    杨徵欣喜地接过,迫不及待的拆开包装,里头是一件蓬松的雪白洋裙。

    “我眼光还不错吧。”父亲双手提起裙子,移到杨徵面前比试。

    “我看那些洋人结婚都这么穿。”

    “怎么,这么急着把你女儿嫁出去?“母亲拿过那条裙子塞到杨徵手里:“去换上吧。”

    “好。”杨徵抱着裙子跑进卧室,拉上窗帘。

    “徵,你不打算吃晚餐吗。”赛茜.贝尔抱着一摞书走进房间,她是杨徵的室友也是最好的朋友,她是德国女孩儿,随父亲的工作转到这里的学校。

    “我没有胃口。”

    “那可糟了。”她在杨徵身边坐下,关心道:“你感觉不舒服吗?”

    “没那么严重,不必担心我。”杨徵看向赛茜带回来的书,问道:“你在准备考试吗?”

    “是的,我太紧张了。”

    “别担心,相信你自己。”

    杨徵再次看向窗外,楼下的人稀疏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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