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笛音响起，这是那晚在树林里从乌头蛇群中救出他和唐鸣的笛音。
意料之中的死亡并没有到来，他睁开了眼。只见面前的巨兽收敛起翅膀，摇着尾巴，十分安详地卧在地面上。
兽魂如云似雾，缥缈不定，有时还能透过穷奇的身体看到对面的山崖。它耷拉着眼皮，藏起来原先凶狠的眼神，如同一只宠物般静静地等待着主人的号令。
饶是如此，经历过方才厮杀的人谁也不敢上前。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个吹着玉笛、御空行来的红衣少女身上。她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不大的圆脸上显露出几分娇憨可爱，手腕脚腕上各套着一串精致的铃铛，伴随着笛音发出悦耳的铃声。
十八岁的周雪芙天赋如此之高，尚不能御空而行。华严自忖自己需要耗费极大的精力才能做到面前这个红衣少女般轻松自若。汪槊直叹道自己若是年轻个几十岁还能如此，如今却是大大的不能了。
眼前的少女究竟是何人，又师承何门，为何小小年纪竟有如此之高的修为？众人不禁纳罕。
“小老虎，你要是再闹，我可不轻饶你。”红衣少女略带玩笑的话语，让在场的人惊住了。
他们穷尽全力不能灭掉的凶兽，在这个年纪不大的女孩眼中竟如阿猫阿狗一般。如果女孩是来帮他们的对付穷奇的，那自看起来应是轻而易举的，可如果女孩要借穷奇杀他们，那亦是轻而易举的。如果女孩背后有更加厉害的师门，他们一心向道，以天下安危为己任，那自然是好的。可如果他们稍稍动一点其他想法，恐怕天下大劫将至。
红衣少女跳到华严面前，眼神忽然凌厉起来：“你敢骗我！信不信我杀了你！我师父你到底见过没有？快说！”
一日前，下清宫忽然来了个红衣女子，口口声声要找上清宫掌门师尊，又问红光暴起处的详细位置。华严见她语言颠倒，又修为高强，在挨了她两掌之后，将人诓进了山中的无忧谷。
无忧谷是山中的禁地，这是上下玉清宫的共识，他们严禁弟子踏入无忧谷中。
传说谷中毒瘴猛虫遍地，更有十分厉害的妖兽在其间厮杀。月圆之夜，妖兽的打斗嘶鸣声有时能在整个山中回响，但奇怪的是这些妖兽从不踏出谷外一步，因此世人多数不知世间还有如此凶险之地。
面对红衣少女逼人的气势，华严心中竟有些心虚，他双手握拳，依旧面不改色地回答道：“红光确实是出现在无忧谷。你要找的上清宫掌门师尊就在你身后的山洞里。”他又生出了借红衣少女之手一探洞内究竟的心思。
“云绛师姐，是你吗？”
汪槊直揉了揉浑浊的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方才远远看过去，他只觉得有些熟悉，可是斯人已逝百年，芳魂按理早已杳无踪迹。他纵然是觉得再像，也不敢想象人能死而复生，直到那人一如往昔般活生生的站在面前。
“你认得我？”云绛有些警惕。
“云绛师姐，我是月剑山的小直啊。你不记得我了？”汪槊直情绪有些激动。
云绛摇了摇头：“记不起来了。”忽然又指着华严问道：“你既认识我，想必也认识我师父。他方才说我师父就在这山洞石室里，可是真的？”
汪槊直答道：“这山洞石室内确是上清宫掌门师尊，可，可那不是你师父。”
“我师父是上清宫掌门，他不在上清宫，他还能去了哪里？”
“他……他们都走了……”
“去哪儿了，你快说，我要去找他们。”
这个年逾百岁的老人竟像孩童一样忽地大哭起来，“一百零六年了，师姐，我终于见到有人活着回来了。”
“哭什么？我师父他们去哪里了？快说！”
“他们都回不来了。”
世人都知百年前出现了一次极其恶煞的妖兽潮，天下为之大乱。至如今，尚有乡野百姓用它们吓唬孩童。至于怎么消灭的，世人却多数不晓得。彼时妖兽难除，时间一长，以降魔除妖为己任的玉清宫等各门派都受到四面八方的诘难。
越来越多的人倒在除魔的道路上，各大门派的力量都空前薄弱，而妖兽的数量却有增无减。
后来，一场大战后，天下重归宁静。
“某年某月，战朝天山，我派多少人亡。”
没有浓墨重彩的渲染描述，没有荡气回肠的歌颂赞美，在所有参与这场大战的门派的记载中，都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概述。
究其原因，是因为参与此战的万余人只有一个人活了下来。
这个人就是汪槊直。
各门派负责留守的人到达朝天山时，天上下起了滂沱大雨。那时刚过二十岁、瘦弱如草茎般的汪槊直迎着风雨从尸山血海中蹒跚走出。面对众人的询问，他怔怔地环顾了下四周，倒下了。
之后的百余年，他对此战只字不提，因此旁人也无从知晓在那次大战中具体发生了什么，唯有从当时看到的情景中推测大战的惨烈。
随着时间的推移，当事人相继离世，在世人的记忆中，就只剩下了那次很严重的妖潮。
如今听汪槊直重提此事，在场对此战感兴趣的人都不由得竖起了耳朵。
“那日你不见之后，柴瑞师兄曾问过郭师伯你去了哪里。郭师伯只说有要紧的事情要你去做。后来柴瑞师兄他们接连殒命，我师父也身受重伤。郭师伯同各派掌门商量后，决定放手一搏，用一人作饵，待魔君的元神侵入后，与其同归于尽。在诱引魔君的过程中，我受伤昏死了过去，等我醒来，一切都结束了。后来清扫战场，独不见了郭师伯的尸首。我想他在提出这个计策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魂飞魄散的准备。上清宫救了我两次性命，这次听说有魔君现世的迹象，无论如何，我都要进去看个究竟。”
云绛闻此许久才幽幽说道：“师父只说让我去封印穷奇，等我回来了，他就带我回上清宫看落雪。我信了他的话，觉得大战三五天就能结束。你现在告诉我……过去了一百零六年，他们都死了……”
汪槊直说：“郭师伯说这么多弟子中，他最对不起的就是你。他说欺骗了你。”
“师姐，你……你……”汪槊直看着云绛眼角溢出的眼泪，顿时惊呼：”你是鲛人？”
鲛人对人来说，是一种可怕的存在。他们比起人来，容貌更加艳丽，体态更加修长优雅，专能魅惑，以食人为生。
一听说“鲛人”，几乎所有人都拿起武器警戒起来。
云绛摸了摸自己的眼角，一颗透明的水滴状的真珠落在她的掌心。“走之前师父说，我要每天都开开心心的，永远不要伤心，不要流泪。”
“前辈，小心！”周云岚喊道。
人群中突然斜刺出两人，偷袭云绛背后。
云绛站立不动，衣袂随风翻起，待两人靠近，忽然两条缀着铃铛的金鞭飞出，重重地拍在两人胸口。两人轰然倒下。
再看云绛，人已带着穷奇飘然而去。
乌云终于散去。阳光潵落在地面上，冰冷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魔君现世、私放穷奇，如今还与鲛人勾扯，这哪一个都足以毁掉玉清宫千年的清誉。仇余，你师兄不出关解决，如何堵得住这天下悠悠众口？”华严说。
“我……唉……”仇余无奈，只好让开身，不再阻挡众人通过。
“我不许！”刚刚醒来的周雪芙横剑在胸，踉踉跄跄地站在洞口前。“除非你们踏着我的尸体过去。”
“师姐。”
“师妹。”
周雪芙对着唐鸣、周云岚摇了摇头，神色坚决。
“唐鸣，拉开她。”仇余说。
意料之中的死亡并没有到来，他睁开了眼。只见面前的巨兽收敛起翅膀，摇着尾巴，十分安详地卧在地面上。
兽魂如云似雾，缥缈不定，有时还能透过穷奇的身体看到对面的山崖。它耷拉着眼皮，藏起来原先凶狠的眼神，如同一只宠物般静静地等待着主人的号令。
饶是如此，经历过方才厮杀的人谁也不敢上前。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个吹着玉笛、御空行来的红衣少女身上。她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不大的圆脸上显露出几分娇憨可爱，手腕脚腕上各套着一串精致的铃铛，伴随着笛音发出悦耳的铃声。
十八岁的周雪芙天赋如此之高，尚不能御空而行。华严自忖自己需要耗费极大的精力才能做到面前这个红衣少女般轻松自若。汪槊直叹道自己若是年轻个几十岁还能如此，如今却是大大的不能了。
眼前的少女究竟是何人，又师承何门，为何小小年纪竟有如此之高的修为？众人不禁纳罕。
“小老虎，你要是再闹，我可不轻饶你。”红衣少女略带玩笑的话语，让在场的人惊住了。
他们穷尽全力不能灭掉的凶兽，在这个年纪不大的女孩眼中竟如阿猫阿狗一般。如果女孩是来帮他们的对付穷奇的，那自看起来应是轻而易举的，可如果女孩要借穷奇杀他们，那亦是轻而易举的。如果女孩背后有更加厉害的师门，他们一心向道，以天下安危为己任，那自然是好的。可如果他们稍稍动一点其他想法，恐怕天下大劫将至。
红衣少女跳到华严面前，眼神忽然凌厉起来：“你敢骗我！信不信我杀了你！我师父你到底见过没有？快说！”
一日前，下清宫忽然来了个红衣女子，口口声声要找上清宫掌门师尊，又问红光暴起处的详细位置。华严见她语言颠倒，又修为高强，在挨了她两掌之后，将人诓进了山中的无忧谷。
无忧谷是山中的禁地，这是上下玉清宫的共识，他们严禁弟子踏入无忧谷中。
传说谷中毒瘴猛虫遍地，更有十分厉害的妖兽在其间厮杀。月圆之夜，妖兽的打斗嘶鸣声有时能在整个山中回响，但奇怪的是这些妖兽从不踏出谷外一步，因此世人多数不知世间还有如此凶险之地。
面对红衣少女逼人的气势，华严心中竟有些心虚，他双手握拳，依旧面不改色地回答道：“红光确实是出现在无忧谷。你要找的上清宫掌门师尊就在你身后的山洞里。”他又生出了借红衣少女之手一探洞内究竟的心思。
“云绛师姐，是你吗？”
汪槊直揉了揉浑浊的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方才远远看过去，他只觉得有些熟悉，可是斯人已逝百年，芳魂按理早已杳无踪迹。他纵然是觉得再像，也不敢想象人能死而复生，直到那人一如往昔般活生生的站在面前。
“你认得我？”云绛有些警惕。
“云绛师姐，我是月剑山的小直啊。你不记得我了？”汪槊直情绪有些激动。
云绛摇了摇头：“记不起来了。”忽然又指着华严问道：“你既认识我，想必也认识我师父。他方才说我师父就在这山洞石室里，可是真的？”
汪槊直答道：“这山洞石室内确是上清宫掌门师尊，可，可那不是你师父。”
“我师父是上清宫掌门，他不在上清宫，他还能去了哪里？”
“他……他们都走了……”
“去哪儿了，你快说，我要去找他们。”
这个年逾百岁的老人竟像孩童一样忽地大哭起来，“一百零六年了，师姐，我终于见到有人活着回来了。”
“哭什么？我师父他们去哪里了？快说！”
“他们都回不来了。”
世人都知百年前出现了一次极其恶煞的妖兽潮，天下为之大乱。至如今，尚有乡野百姓用它们吓唬孩童。至于怎么消灭的，世人却多数不晓得。彼时妖兽难除，时间一长，以降魔除妖为己任的玉清宫等各门派都受到四面八方的诘难。
越来越多的人倒在除魔的道路上，各大门派的力量都空前薄弱，而妖兽的数量却有增无减。
后来，一场大战后，天下重归宁静。
“某年某月，战朝天山，我派多少人亡。”
没有浓墨重彩的渲染描述，没有荡气回肠的歌颂赞美，在所有参与这场大战的门派的记载中，都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概述。
究其原因，是因为参与此战的万余人只有一个人活了下来。
这个人就是汪槊直。
各门派负责留守的人到达朝天山时，天上下起了滂沱大雨。那时刚过二十岁、瘦弱如草茎般的汪槊直迎着风雨从尸山血海中蹒跚走出。面对众人的询问，他怔怔地环顾了下四周，倒下了。
之后的百余年，他对此战只字不提，因此旁人也无从知晓在那次大战中具体发生了什么，唯有从当时看到的情景中推测大战的惨烈。
随着时间的推移，当事人相继离世，在世人的记忆中，就只剩下了那次很严重的妖潮。
如今听汪槊直重提此事，在场对此战感兴趣的人都不由得竖起了耳朵。
“那日你不见之后，柴瑞师兄曾问过郭师伯你去了哪里。郭师伯只说有要紧的事情要你去做。后来柴瑞师兄他们接连殒命，我师父也身受重伤。郭师伯同各派掌门商量后，决定放手一搏，用一人作饵，待魔君的元神侵入后，与其同归于尽。在诱引魔君的过程中，我受伤昏死了过去，等我醒来，一切都结束了。后来清扫战场，独不见了郭师伯的尸首。我想他在提出这个计策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魂飞魄散的准备。上清宫救了我两次性命，这次听说有魔君现世的迹象，无论如何，我都要进去看个究竟。”
云绛闻此许久才幽幽说道：“师父只说让我去封印穷奇，等我回来了，他就带我回上清宫看落雪。我信了他的话，觉得大战三五天就能结束。你现在告诉我……过去了一百零六年，他们都死了……”
汪槊直说：“郭师伯说这么多弟子中，他最对不起的就是你。他说欺骗了你。”
“师姐，你……你……”汪槊直看着云绛眼角溢出的眼泪，顿时惊呼：”你是鲛人？”
鲛人对人来说，是一种可怕的存在。他们比起人来，容貌更加艳丽，体态更加修长优雅，专能魅惑，以食人为生。
一听说“鲛人”，几乎所有人都拿起武器警戒起来。
云绛摸了摸自己的眼角，一颗透明的水滴状的真珠落在她的掌心。“走之前师父说，我要每天都开开心心的，永远不要伤心，不要流泪。”
“前辈，小心！”周云岚喊道。
人群中突然斜刺出两人，偷袭云绛背后。
云绛站立不动，衣袂随风翻起，待两人靠近，忽然两条缀着铃铛的金鞭飞出，重重地拍在两人胸口。两人轰然倒下。
再看云绛，人已带着穷奇飘然而去。
乌云终于散去。阳光潵落在地面上，冰冷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魔君现世、私放穷奇，如今还与鲛人勾扯，这哪一个都足以毁掉玉清宫千年的清誉。仇余，你师兄不出关解决，如何堵得住这天下悠悠众口？”华严说。
“我……唉……”仇余无奈，只好让开身，不再阻挡众人通过。
“我不许！”刚刚醒来的周雪芙横剑在胸，踉踉跄跄地站在洞口前。“除非你们踏着我的尸体过去。”
“师姐。”
“师妹。”
周雪芙对着唐鸣、周云岚摇了摇头，神色坚决。
“唐鸣，拉开她。”仇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