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云岚的脚步顿住了。他默默地站在那思量了许久,转身走了回来。顾如卿心中满是得意,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想诈他一诈,没想到还真被他诓住了。

    顾如卿揽住比他矮半头的周云岚的肩膀,笑着说道:“这就对了!我这人啊,从来都不喜欢强人所难!”一面说一面将访仙球和一本古籍塞入周云岚怀中,并嘱咐他好好学习一下访仙球的用法。

    他们一行四人在罗浮山转悠了十余日,连罗浮山上的茅厕都寻了几遍,始终没有发现访仙球内有任何动静。

    顾如卿怀疑是不是周云岚没有学会访仙球的使用方法,不免质疑了几句。

    周云岚取出访仙球和古书,扔到顾如卿怀中,头也不回地说:“那你自己学!”

    顾如卿什么都好,惟独这方位方向上的事情是一塌糊涂,他看着就头皮发麻,更别提让他去学了。可偏偏一个近乎路痴的人还喜欢云游天下,要不是修为高强,怕是不知道死在路上多少次了。

    “公子,不会有错的。”那个圆脸少女羞怯地说道。

    顾如卿脸上满是疑惑:“半夏,你竟会这个?”

    “嗯,云岚哥哥教我的。”被称为“半夏”的少女面上含羞,眼眸中却藏不住的雀跃。

    “喊得还挺亲切。”

    顾如卿一句话让半夏粉面羞红,她忙躲到鹅蛋脸少女身后,小手拽着比她略年长些的衣裙撒娇道:“白芍姐姐,你看公子!”

    白芍笑道:“公子是脸面上挂不住,你都能学会,他却学不会,不打趣你打趣谁!”

    “切,谁说我学不会,我只是懒得学而已!”

    “那你学啊。”周云岚冷不丁地补刀,惹得白芍半夏在一旁捧腹大笑。

    顾如卿着实有些嫉妒,这两个无意中被自己搭救的少女已经跟着自己有两三年了,从来对他都是无比的崇拜信服与言听计从。自从周云岚被自己逼着留在罗浮山时,一切都变了。

    半夏眼中对周云岚的爱慕那是越来越明显,幸而是她年纪较小,害羞且不爱说话,她若是像白芍一样口舌伶俐,他怕早就被气死了。几天前,白芍竟然说他老了,年轻人爱慕年轻人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他老吗?他才二十四五,正值一生中的大好年华,修为高强,世事精通,那群刚出山的毛头小子哪里有比得上他的地方!他暗中抱怨,白芍却一声不响地递给他一面镜子让他认清自己。

    正笑闹着,周云岚忽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白芍与半夏忙伸手捂住了嘴。此时他们正坐在罗浮山后舍里一个破落的小花园的凉亭内。这个小花园地处偏僻,长时间无人来往打扫,鲜有人知,因此每次他们探完罗浮山的房舍后,都会来此休息,不想今夜竟遇上人了。

    这个凉亭建在一块巨石之上,三面悬空,坐在亭上,凉风阵阵,从谷底呼啸而来。亏得灌木杂树生长得极其旺盛,将亭中的人影遮住。但听脚步声是径直向此处走来,环顾四周,他们似乎无处可躲。

    顾如卿探头向亭外看了看,朝周云岚点了点头,然后飞身从亭中跃了出去,白芍半夏吓得差点张口叫了出来。

    顷刻,顾如卿又上来了,从地上捡起一枚石子,弹指飞射了出去。然后一手撑在白芍腋下,将人带了下去。周云岚也带着半夏随后而下。原来,那块巨石之下尚有一尺宽的石面,刚好做了四人的容身之处。

    那枚石子不知是打在石凳还是破缸之上,发出一声闷响。只听得一个深沉的近乎中年的男声警觉道:“谁?”

    这时一个又娇又媚的女声安抚道:“这地方荒废了数年,虫蛇横行,怕不是听到人声吓得躲起来了。放心,不会有人来的!”

    “换个地方说吧。”

    “我千想万想,也就此处最安全了。若真是有人,打死了往亭后悬崖一扔就行了,利落干脆,绝无人知晓。再说,这天下还有你打不过的人吗?”

    “别碰!”

    “是这里吗?”

    男人的呼吸明显沉重了许多,想是女人细嫩的双手在他身上游走。崖下三人的脸不同程度地红了起来,只有顾如卿一个人面带着见惯世面的淡定,颇有兴致地听着上面两人的对话。

    “这里风景不好吗?不安静吗?”随着女人的话音而来的是衣服剥落的簌簌声音。

    一时间春水潮涌,春意盎然。

    白芍和半夏羞得面对着墙壁,双手紧紧捂住耳朵,努力地拒绝着那些不堪入耳的浪声淫语。她们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等活春宫的戏码。

    男人的嗓音起初还故意做了变声掩饰,极至情浓,原本的嗓音便不经意露了出来。周云岚和顾如卿对视了一眼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周云岚用手势问顾如卿打不打得过。顾如卿摇了摇头,他也不清楚,毕竟他从未跟对方交过手。

    周云岚见他摇头,便以为他说打不过,那算了,顾如卿打不过,他更打不过,于是集中神识,尽可能地让自己不被上面正在发生的事情影响。

    时间过得无比缓慢。如果说备受煎熬的这段时间过得像铜漏滴水一般,被罚入风阵的时间就好比汹涌的瀑布一般迅速。

    终于,上面的声音停住了,只剩下女人微微的娇喘之声。

    “你的事不要心急。等我取代了他们师父,杀他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那时候公理都站在我们这边,不要争着一时之强。”

    周云岚听闻,不免握紧了拳头,没想到华严不仅要害自己,更连他师父都不放过。顾如卿摆手示意他冷静。

    女人娇声道:“你说的我都记下了。在斩妖会上,我看那些人中只有你,才算的上英雄,我托身于你并不只是为了报仇,你可知……”她忽然哽咽了起来,言辞中说不尽的委屈:“你不知道,这山上都是畜生,明说要与我报仇,可内里都想占我的身子,当罗浮山的掌门,他们欺侮我一个孤苦无依的女人,我几近绝望,幸而遇上了你。”

    顾如卿直翻白眼,明明是男盗女娼的苟且之事,说得竟如英雄救美的旷世绝恋一般。

    那女人正是罗浮山的罗夫人。那时,郭朴发狂要杀罗夫人时,华严可是躲在一旁,袖手旁观。这才几天的时间,两人竟打得如此火热,关系之神速不由得让人思考是罗夫人手段高强还是华严修行意志不坚。这要传出去可是下清宫的一大丑闻啊!

    或许是罗夫人的示弱激起了华严的怜爱之心,两人又发出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我有一件事不明白,你为什么偏要杀郭朴?”

    娇喘连连的罗夫人意乱情迷地回答道:“跟着他……回来的人……受不住刑,说……是他……杀了……我儿子,我要……给我儿子……报仇。”

    “那斩仙会上你为什么还说是周云岚杀的?”

    “他们都是疑犯,我一个都不能放过。”

    “把那个人杀了吧。”

    “他早死了,连他的尸体都喂狗吃了。”她嗤嗤地笑着,彷佛吐信的毒蛇一般,问道:“上清宫那个小贱人是不是也快死了?”

    华严听她话里有因,忙问道:“你对她做了什么吗?”

    “没做什么,不过就是在她茶水里下了箭毒神针而已。她纵是修为好,算算日子也该到了。”

    女人说得轻松,听进耳朵里的人却都吸了口冷气。箭毒神针是一种剧毒的藤蔓,普通人用了只消片刻便会全身溃烂而死,便是有修为的人也会因毒液侵入内丹难逃一死,只不过因功力之深浅,争个早与迟罢了。

    斩妖会一遇,虽说顾如卿觉得周雪芙清高孤傲、目无下尘,对她说不上喜欢,但听得罗夫人行事如此之狠毒,内心虽十分鄙夷却也不由得佩服。这个女人为了报仇,在所不惜,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他对华严也满是讥讽,身为一宫掌门,竟然做出如此卑劣下作的事情。

    顾如卿只顾得感慨,哪里留意到身边得少年已是怒火中烧,等他察觉到动静时,周云岚如一只见了血腥的苍鹰一般,怒睁着双眼,利索地翻到了亭上。

    他这一动,着实地惊呆了众人。

    顾如卿还在诧异,亭中罗夫人的惊叫声已如尖细的哨音划破了山谷的宁静。想他一个人定然打不过华严,顾如卿对着两个面色羞红的少女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戴上黑色遮脸巾也翻了出去,与周云岚的干脆利落不同,他的身姿宛若云中游龙,格外的潇洒飘逸。

    云鬓歪斜的罗夫人瘫坐在亭中,一手扯住散乱在地的衣衫遮住胸前春光,另一只手却暗扣三枚银针伺机而动。她修为虽弱,但趁其不备,暗下毒手,杀了周云岚也不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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