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里来的独眼蛟?是什么人把它锁在了这里?方才的鲛人卵胎以让他震惊,现如今的情景更是让他骇然。要知道这两种生物原不是生活在一处的,一南一北,相隔甚远。

    藏身的石缝十分狭小,周云岚压在南启礼身上便占去了四周的空间。独眼蛟用它那一只黑黝黝亮晶晶的眼睛盯住石缝,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很快,周云岚便明白了它的意图。南启礼想必就是这样惊惧而亡的。他开始思索对策,想到还晕在外面的老猎户,他的额角渐渐冒出一颗颗细密的汗珠。

    这时他发现面前的石壁上刻着七个大字“:大害,速去月剑山”。圆滑的凹槽一看便是用手指写上去的。周云岚苦笑,心说这个前辈未免太迂腐,能看到他留的信息的人,有几个能有命活着出去。

    他在努力回忆自己在上清宫所看过的那些无趣的典籍,想从中寻获哪怕一点关于眼前这个怪物的信息。他想起了唐鸣和周雪芙,他们两个若在,一定会知道的。唐鸣爱好在这种稀奇古怪的事物上下功夫,而小师姐又最是认真刻苦。

    他紧皱着眉头陷入苦思,猛然他脸上露出了笑容,他想到了这是烛九阴。转瞬间他面上的喜悦就消失了。烛九阴在书上属于传说中的那部分,只有简单的文字记载和拙劣的绘图,并没有如何制服它的记录和方法。

    “年轻人,你在哪里?”老猎户的喊声让周云岚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果不其然,烛九阴那只独眼就循着声音的来源转动起来。

    周云岚大喊道:“危险!快退出去,快!”

    他朝前略微移动了一点距离,企图吸引烛九阴的注意。他十分清楚这个石缝距离大厅口的通道还有一段距离,自己只能在有限的距离内移动,否则就在烛九阴的血口之下。

    诚然,烛九阴似乎也明白这个道理,只转动眼球看了他一下,瞬间转过眼睛以闪电之势出击。周云岚的眼中只看到它身上的鳞片在翕和。

    外面只是一个年迈的稍微会点拳脚功夫的普通人,哪里能抵挡得住烛九阴这雷霆一击。周云岚不加多想,手握这匕首,纵身飞了出去。

    “年轻人,你没事啊!我也安全了!”

    半空中的周云岚听到这句话心掉下来一半。下一刻,他手中的匕首已经沿着烛九阴张合的鳞缝结结实实地斜插了进去。周云岚瞥眼看见退到通道内的老猎户正向自己挥手,心中惊叹老猎户腿脚之快,同时快速思索该如何解决接下来的大麻烦。

    这匕首若是直直地插进烛九阴的身体,对比它身体的庞大来说,这点伤痛简直不值一提。可偏偏匕首是顺着鳞缝斜插进去的,这对烛九阴来说就是刮鳞之苦。周云岚不是不知道刮鳞对蛟蛇之类的伤害,只是最初他不知道老猎户的情况,只好出此下策。

    吃痛的烛九阴狂躁无比,它上下左右翻动扭曲身体,带动着身下的铁链哗哗作响。此时的周云岚更不敢松手,只紧紧地附在烛九阴的身上,他也借此看清了烛九阴的全貌。他的身体有四分之三的长度都被铁链牢牢地锁在坑底,四只赤红的双脚和尾巴用长长的铜钉钎在岩石上。怪不得它只有露出坑外的头能动。

    烛九阴见不能将人甩下来,又将受伤的一侧身体撞向石壁。石壁上是大大小小的卵胎,混合着从细石槽中流下来的水,整个面上又滑又黏。

    周云岚一面努力控制身体,一面伺机出招,烛九阴吃痛更是癫狂不止。他手上一个不牢,便被结结实实地甩在石壁上。

    周云岚内伤未愈,如今又受猛烈撞击,他只觉内里血海翻腾,猛然喉头一丝甜腥,大口鲜血喷了出来。眼见着烛九阴环视了一周,锁定了他的位置,他料定自己不能活,高声向老猎户喊道:“你去月剑山告诉他们沈飞沈掌门此地有烛九阴为祸,快走,路上别耽搁。”

    老猎户慨然一笑:“年纪大了,腿脚不如你们年轻人,况且我又不认识路。”他边说边沿着石壁沿朝周云岚相反的方向跑去。手中三箭连发,稳当当地射中烛九阴的眼睛。只是那烛九阴的眼睛如铜皮一般,铁制的箭镞落在上面像树叶般坠落。

    烛九阴的注意力被老猎户成功地吸引了过来。

    “快跑。”

    周云岚明白老猎户是要用他的生命来救他。他只是一个只认识不到一晚上的陌生的人,有人竟然愿意为他付出生命,他的内心百感交集。

    他算过他只要连点两次石壁就能到甬道,再踏两次就能到老猎户的身边。老猎户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在他准备冲过去博一把时,老猎户的声音响起了:“别做傻事”。

    他的眼中出现泪花,那口强提起来的气一泄,他翻身摔在甬道的地面上。他狼狈地趴在地上,口中乌血如粗线一般从嘴角流出,绝望地看着老猎户坠入深坑之中。

    在看到南启礼留在石壁上的信息时,周云岚不以为意。他只笑南启礼迂腐,从未想过自己去月剑山报信。在他心目中,回上清宫才是他第一要做的事情。生死关头,他想到的也是老猎户。如今老猎户已死,他不得不,内心也强烈地告诉自己一定要去月剑山,要把这个消息告诉沈飞。

    进入雍城,周云岚急忙循着记忆向月剑山奔去。连日的奔波让本就重伤的他虚弱不堪,只远远地看着月剑山的山门,一头栽倒在地。等他醒来,已然身在牢笼。

    他告诉看守地牢的弟子自己有要事要找他们沈飞掌门。那几名青衣少年嗤然而笑,让周云岚不要挣扎,只等他们执法长老来审他就是。

    周云岚告诉少年烛九阴之事,少年年轻不知事,周云岚废了半天口舌,只得一句“你这唬人的故事讲的不错”的评价。重伤的他气急攻心,登时面如金纸,身体摇摇欲坠。他忽地生出命不久矣的想法。

    少年们哄然大笑,其中一个圆脸看上去面目忠厚的少年说道:“告诉你实情罢了,我们掌门早在半月前就下山了,你要是想着见我们掌门,能让他看在上清宫的脸面上饶你一命,那是不可能的。”

    有一人高声笑道:“他早被逐出上清宫了……”

    这是周云岚心中的一根硬刺。听到这句嘲讽,自觉无时日可待的他,心顿时灰了下去,转过身去,倚着牢门坐了下来。不多时,只觉得眼皮沉重,昏睡欲眠,心力难支,歪倒在地。

    不知道昏睡了多久,周云岚感觉有人在喊他,有双手在轻轻的拍他,他的意识渐渐清明。牢门口蹲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圆脸翘鼻,一双忽闪闪的大眼睛透着灵动。

    “恩人,你醒了。”

    少年的一句话,让周云岚着实糊涂。他自恃记忆力甚好,却记不起自己曾在何处救过这个少年。

    少年要带周云岚离开地牢,心灰意冷的周云岚拒绝了。少年急得要哭,以为周云岚不相信自己,便将自家与周云岚的关系择紧要说了一遍。

    原来周云岚曾从饿虎口中救过他的父亲,白日间那个圆脸的少年是他哥哥,傍晚回家将周云岚所说烛九阴之事说与他戏耍,不曾想被他们父亲听见,才道出这件往事。父子三人便要营救周云岚。他哥哥带了几瓮酒将值守的弟子灌醉,盗得钥匙悄悄递与他,他穿着哥哥的弟子服进牢救人,他们的父亲在山下接应。

    “多谢你们大义之举!我苟延残喘,没有几天命活了,劳你们费心了。你走吧,一会儿别有人来了。”

    少年忙解开身上的荷包,将内藏的药丸一一展示在周云岚眼前:“哥哥说你伤重,可是我们家只能找到这些药品,你看看有没有能用的?”

    周云岚摇头,他伤了根本,那些寻常药丸哪能起作用。“你看,我连起身的能力都没有,出去又能怎样,还不是一样等死。”

    少年劝解不下,只得哭着离去。

    “且站住。”

    少年听见以为他回心转意,当下不胜欣喜。

    “你叫什么名字?你父兄呢?”

    “我叫余笙笙,我哥叫余笛,父亲单讳一个文字。”

    周云岚垂目不语,摇手示意少年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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