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怕她来日复宠了寻她麻烦,还是依言拿来竹帚,认命的扫起院中积雪。

    杜若没再看她,径直关上房门,把食盒放在桌上,不忘朝梁上的栖月招手。

    下一瞬,栖月自梁上而下,落在她跟前。

    然后,栖月和杜若一起看着食盒里的“饭菜”陷入沉默。

    稀的几乎看不到米粒的白粥,一碗漂着两根青菜的汤,还有两个不知道放了多久冷的发硬的窝头。

    栖月拿起窝头在桌沿磕了两下,发出两声沉闷的“邦邦”。

    她抛了拋手里如石头一般冷硬的窝头,“若姨,你这几天吃的都是……”

    杜若尴尬扶额,“没有,早膳还正常……”

    估计是她逼迫“慕王爷”不得不妥协,他气不过要给她点颜色看。

    栖月把窝头抛回碗中,“若姨想吃什么?我去膳房拿?”

    “别……”杜若忙劝阻,“如今府内混乱,我饿几顿也是可以的。”

    栖月无奈:“若姨放心,我不会让他们发现的。何况,那些人不知要在府内待到何时,难道你要每日都饿着?”

    “你身体不好,不能饿着,放心吧。”栖月快速说完,不等杜若再开口,利落的翻窗离开。

    杜若伸出的手连栖月的衣角都没碰到,栖月就在她眼前消失了。

    杜若:……

    她怎么知道她身体不好的?

    栖月往膳房去,聪明如她,想一想便明白了原委,很是不忿的想,看来他们还是太闲了。

    既然如此,她就“好心”给他们找点事忙,这样他们就没有功夫管芳若院了。

    可,该给他们找个什么事?

    一路思索,栖月到了膳房后窗处。

    膳房内有人正在窃窃私语,听语气还很是激动,不时又夹杂几道不愉快的唾弃声。

    尽管两人把声音压得极低,栖月还是清晰的听见两人话中的内容。

    她们在说地牢里的新犯人,说他是王爷亲自押回来的穷凶极恶之徒,说地牢周围的守卫是前所未有的多,不仅有府内原本的护卫,还有新招收的十几个护卫。

    两人都是府内的厨娘,府里新添了不少人,她们每日都要比从前做更多的饭菜,整日忙的脚不着地,难得有闲暇时间,又无旁人在侧,自然要将心中不快全部吐露出来。

    话题一转,她们又猜测王妃是不是彻底失宠,王爷居然特意命人给王妃送清汤寡水的饭食,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

    两人没有想出个所以然,又扯七扯八的谈了许多杂事。

    栖月趁她们不注意,放出两枚银针。

    两枚银针同时扎在两人的睡穴上,屋内话音戛然而止。两人眼皮一合,身体当即从凳子上无力的滑倒。

    栖月越窗而入,目光在灶台边搜寻一圈,定格在一个药罐上。

    药罐里装满了深褐色的药汁,罐口不断升腾起热气,显然是滚沸不久就盛入罐中的。

    栖月鼻尖微动,浅淡的药味钻入鼻腔,她感觉古怪,走近灶台,凑近药罐细闻。

    这药的味道,像是……化.功散。

    化功散,顾名思义,其药效便是化去习武之人的一身功力,习武之人若是没有了功力便与寻常人无异,最多算是力气大一点,会比划两下的普通人。

    膳房里的丫鬟婆子都是没有武功的人,这药对她们毫无用处。既然如此,这罐药只能是给牢房里的“新犯人”准备的。

    黎国人当真恶毒,堂而皇之的鸠占鹊巢,又处心积虑的为慕王府惹祸,如今还要让王府下人亲自给慕王爷熬制散去一身功力的药。

    栖月面无表情的往药罐里丢了两颗解毒丸,解毒丸可以化解一部分药性,且药丸落入滚烫的药汁中,顷刻便与其融为一体,不会叫人看出异常。

    栖月从灶台上顺了三个白胖胖的大蒸馍,拔走自己的银针,潇洒离开了膳房。

    片刻后,两个厨娘才慢悠悠苏醒,两人迷糊的摸了摸脑袋和身上磕痛的地方,痛呼出声,忽然想起了方才的“离奇”之事。

    两人惊恐的对视一眼,以为撞见了什么脏东西,吓得魂不守舍,根本没有发现膳房内少了三个大蒸馍。

    栖月回到杜若房中,献宝一般拿出三个蒸馍,递到杜若眼前。

    杜若撇她一眼,“回来了?”

    栖月麻溜认错,委屈巴巴道:“我错了。”下次还敢。

    她把蒸馍全部塞到杜若手中,蒸馍仍然带着暖意。

    栖月仰起脸,满目自信说:“先凑合着吃,再过几天咱们就能吃上正常的饭菜了。”

    杜若拿起一个蒸馍递到栖月嘴边,眉眼温柔:“跑了一天,吃一个。”

    栖月张嘴咬住蒸馍,大口吃了起来,腮帮子一鼓一鼓,模样分外乖巧。

    杜若怕她把自己噎住,给她倒好茶水。

    栖月快速解决完一个蒸馍,端起茶杯,一饮而尽。饮一杯茶被她这一番动作硬生生喝出了豪饮一坛酒的感觉。

    “够不够?”杜若把手中的两个蒸馍往栖月面前递。

    栖月板起脸,故作生气:“若姨你吃,再不吃都要凉了。”

    她拍了拍自己的腹部,“我吃饱了,先出去逛一逛。”

    杜若:……

    你还记得你刚才是怎么说的?

    然而,栖月真要去,她也拦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如同出笼的鸟儿,霎时不见了踪影。

    ……

    栖月想去逛一逛自然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想起今日在园中他们说,王府要给王妃招丫鬟。

    说的再冠冕堂皇,实际上,他们真正想找的人是她——这个可能坏他们计划的人。

    她脑中突然冒出一个“好玩”的主意。

    不过,她需要先找一个倒霉鬼来助她一臂之力。

    府内,护卫丫鬟来往匆忙,栖月借着各种东西藏匿身形,一路行的顺畅。

    可她半点都不高兴,寻了半日眼看天都要黑了,她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难道今日要无功而返了?

    趁着周围无人,栖月轻松跃上一棵大树,坐在粗壮的树干上,隐匿在茂密的枝叶中。此处恰好可以把小道上来往的行人尽收眼底。

    与其在府内漫无目的的瞎找,不如守株待兔。

    夜风徐徐,一个人影晃晃悠悠的出现在小路尽头,看这方向应是要去书房,栖月眸光落在他脸上当即认出,这人就是今日在园中害人的男子。

    栖月眼睛微亮,他是假王爷身边的人,听脚步是个不会武功的,既然如此,就选他。

    袖中寒光乍现,杀机尽显。

    封丰感觉后背一凉,浑身汗毛倒竖,蓦地,一道寒光映入他的眼底,脖颈一痛。

    天地之间霎时变得一片死寂,连风都凝滞不动。

    一切感觉都在抽离,脖颈上的疼痛是唯一真切的存在。

    封丰眼瞳瞪大,呆愣的盯着眼前漂亮的姑娘,迟缓的伸手按住自己的颈部。

    这一触碰,伤口瞬间喷涌而出大量鲜血,染红他的手、衣襟。

    栖月眼底一片漠然,看他顽强的站立,顺手推了他一把。

    “嘭”

    封丰的身体重重砸在地上,发出的响动引来了巡逻的护卫。

    护卫大喝:“是谁?”

    还没靠近,护卫们便看见一道人影借着薄夜的掩护,掠向远处。

    几个护卫沿着栖月离开的方向紧追而去,剩下两三个则围在封丰身边。

    一探鼻息,封丰尚有微弱呼吸。

    “快,去喊府医来。”一人蹲在封丰身侧,用力按住他颈部伤口,扭头冲身后两人大喊。

    两人回神,大步奔向府医院落,将刚躺在床上的府医连拖带拽的扯到封丰身边。

    府医身上仅着一件单薄的里衣,此刻站在道上,寒风一吹瑟瑟发抖。

    心中不断埋怨那两个没眼力的护卫,连拿个外衣的功夫都不给他。

    “快来给大人看看。”

    瞧府医站在一边没有要动作的意思,护卫焦急的提醒。

    府医心中叫苦不迭,他哪里会看病,不过是受人所托前来救慕王爷罢了。

    拿出他们准备好的解药,侥幸解了王爷身上的毒,从此便被奉为座上宾。

    实际上,他就是个半吊子,哪里知道怎么救命,便是简单的包扎他都需要弄很久。

    这些天他都是以各种理由“婉拒”了请他看病的人,那些人多是府内下人,摆个架子随意打发了便是。

    可如今,地上躺着,性命垂危的人是王爷近来颇为看重的谋士,偏他束手无策。

    真是骑虎难下了。

    他踌躇之间,封丰已经断了气。

    护卫再探他鼻息:“他……他已经……”

    府医打了一个哆嗦,着急忙慌的撇清干系,同时还不忘装腔拿调:“这伤口太深了,便是老夫也无力回天。”

    “还有你们……”他埋怨的视线落在带他来的两名护卫身上,“急急忙忙的做什么,老夫的药箱都没拿,要老夫如何救人?”

    他一番抢白让护卫哑口无言,都忘了指责他方才见死不救的举动。

    三人对视一眼,还是先把府医一道扣住等待王爷发落。

    那边,护卫追着栖月的身影又开始噩梦一般的兜圈。

    她身姿敏捷,在城中来回闪躲,偏又跑得快,一下避入暗处,他们只能大致确定她的藏身范围,仔细寻找每一处犄角旮旯。

    等他们即将寻到栖月时,她又运起轻功飞檐走壁,很快又将他们甩开一大截,然后又刻意放慢脚步,隐匿身形,等他们寻找。

    她就像在玩一场无足轻重的嬉闹而非生死之差的博弈。

    当然,慕王府的护卫也不是一群吃闲饭的窝囊废,有了上次被戏耍的经验,他们这次倒是做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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