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怀王对我家……那事,你是从何得知,可是属实?”她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急切。

    时至今日,面对怀王一次次的敷衍,连他的手下都能随意奚落嘲讽她,云姿突然忆起栖月当年苦口婆心劝她离开时说的话。

    她说一切都是怀王的设计,那时的她一心将怀王视为最后的、唯一的亲人。见不得有人说他半句不对,哪怕是她看着长大的姑娘也不行。

    可……她忽然想听一听栖月的看法。

    栖月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没有喝,只是漫不经心的拨弄着茶盖,像是在神游天外。

    屋内陷入一片死寂,空气仿佛陷入凝滞。云姿紧盯着栖月面上的神情,等她开口。

    “师姑突然提起那件事可是发现了什么?”栖月停下动作,“我一直认为师姑你是个聪明人。其实,你心里早有了答案,何必自欺欺人,特意来问我。”

    “我这人就爱说大实话,可是你又不爱听,到头来还要迁怒我。啧……我实在是不敢再多嘴说什么。毕竟,我不可能一直命大。你说呢?师姑。”

    听出她的言外之意,云姿难得生出几分羞愧。

    “你见过我的孩子了,他很可爱吧?”云姿眼里闪烁着泪花,“他还那么小,就被人害死了。我恨他们,阿月你一定会帮我的对吗?”

    “这些年他们一直在找你的下落,想要斩草除根。一日没有亲眼见到你的尸.体,他们就一日不会停手。你不会想隐姓埋名过完一辈子吧?”

    “师姑,激将法对我没用。

    你想让我帮你可得先证明给我看,我这人疑心重,不会轻易相信别人,更别说师姑你曾经可是辜负过我的一片心意了。”

    “你想让我怎么证明?”

    栖月懒懒地撑着脑袋,目光审视:“师姑不是对他情深似海,如今怎想着让我助你?你舍得对他下手?”莫不是又想出什么招数算计她。

    她的话云姿听懂了,遂放软了语气:“先前是我对不住你,你疑心我的用意我能理解。”

    “不错,我启程之前,怀王的确让我将月国京城搅乱。我身边的行一就是他派来的人,他让行一跟在我身边,时时刻刻不得离身。”

    见栖月面无表情,云姿咽了口唾沫继续道:“他与皇帝的事想来你早有耳闻。除非决出胜负,否则他们是不会停手的。”

    放眼天下,四国之中当属月国国力最弱。在黎国人眼中月国已然是砧板上的肉,可以任由他们分食。

    怀王与皇帝在暗中较量,谁的人能率先拿下月国,谁就能在朝中获得更高的威望。

    毕竟,怀王与皇帝之间最大的差距就是“名正言顺”,可皇帝的位置并不是先帝传给他的,是他在一众下属的拥护下一步一步杀上去的。

    既然皇帝能,怀王为什么不能?

    他如今羽翼丰满,早已不是昔日依附他人权势才能苟活的浮萍,他的野心早就被权力滋养出来。

    来日,若怀王想要与皇帝正面一战,势必要设法让自己在朝中的威望压过皇帝,以便他夺权之时能有更多的朝臣愿意选择他。

    拿下月国便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云姿道:“他希望我助他一臂之力,可我现在对他只有恨。我恨他,就是他带回来的贱.人蓄意谋害才让吾儿丧命。”

    “我的孩子,他还那么小……”

    “阿月,此番入京我是专程为你而来。你想让燕国安宁,必然会选择维护盟约。我可同你里应外合,一起覆灭黎国。”

    说的倒是“情真意切”。栖月在心里冷嗤一声问:“你身边的暗卫叫行一?他怎不在这?”

    “我给他用了些药,眼下正睡着。”她想糊弄过去,栖月却没想给她这个机会。

    “什么药?”

    没想到她会问这么仔细,云姿顿了一下:“……迷.药。”

    “哦?”栖月浅抿了一口茶,意味不明道:“师姑对怀王身边的人倒是仁慈。”

    “阿月怎么喝了我这儿的茶?”

    知道她想趁机转移话题,栖月便如了她的意:“不能喝?师姑未免太过小气。”

    “你不怕我在你的茶水里加些东西?”

    “师姑说笑了,凭你的本事,真打算对我下手何须如此麻烦?”

    她现在还有大用处,云姿哪里舍得对她下死手。何况,云姿就算动了手也奈何不了她。

    “师姑说的孩子我是见过了,的确很像你。”栖月说完这一句,状似无意的问:“话说回来,师姑你怎么还收藏着我的画像?”

    “呵呵……”云姿干笑两声:“阿月生得太美,我很是羡慕青囊有一个你这样乖巧懂事的闺女。”

    栖月盯着她不发一语,眸光幽深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云姿紧张的握起拳头,手心发汗,心里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提及孩子一事,若不然她说不定就忘了画像那回事?

    她莫不是发现了什么?

    紧张之际,忽闻栖月轻笑一声,疑惑问:“师姑,你在紧张什么?”

    “我……”

    “就算你再想要一个乖巧懂事的闺女也不能惦记别人家的。”她一脸骄傲:“反正我这辈子只会有这一个阿娘。”

    看她自说自话一番,居然意外的帮她把话圆了回去,云姿暗自松了一口气,顺着栖月的话夸了她几句。

    又问:“阿月你考虑的如何?”

    “唉!”栖月轻叹了一口气,脸上挂着淡淡的忧愁:“师姑的提议确实叫人心动。可是……你连怀王的手下都不忍下重手,叫我如何相信你是真心与我结盟而非

    与他串通一气来坑害我?”

    “常言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师姑,你口中说着恨他之言,举止之间却对他颇有维护,你说我该如何信你?”

    闻言,云姿心下大惊,他们筹谋多日的局居然轻易便被她点破,让她忍不住怀疑是不是怀王身边有栖月的人,提前把他们的谋算告诉了栖月。

    强作镇定道:“阿月说的是哪里话。虽然我眼下恨他入骨,可我先前对他的情感到底是做不得假,一时间还无法……控制住自己关心他的举动。再说,行一是……”

    不等云姿解释完,栖月已然没了耐心听她编理由,直言道:“既然如此,师姑不若等你能言行如一之时再来寻我,我想那时我们应是有许多话可谈。”

    “阿月……”

    栖月突然抓住云姿的手,在她错愕的目光下,压低了声音,神秘道:“我知晓师姑是一心要向着我的,你方才所言我亦深受触动,只是刺杀一事实在不易,我担心师姑无法全身而退,咱们……还需从长计议。”

    门外被人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在房外驻足片刻,而后转身离去。

    对上云姿惊疑不定的眼神,栖月松开她的手,一下坐了回去。

    “师姑想要证明你的诚心,很简单啊。你提着怀王的脑袋来,我便相信你。”

    “这,怀王身边护卫颇多,我不通拳脚功夫,就算能凭借手段侥幸取胜亦无法顺利脱身。阿月你舍得我去送死吗?”

    栖月笑得眉眼弯弯:“我视师姑为家人,当然舍不得你去送死。这样吧,那个叫行一的不是怀王派来的人?就他吧。”

    见云姿没有丝毫表示,栖月追问道:“师姑,你该不会是舍不得吧?他就在你身边,你想要他的命易如反掌啊。”

    这一次,云姿缓缓抬眼,她深深地凝望着栖月的脸,感慨道:“几年不见,阿月变了许多。”

    以往的她最是善良,哪里会同现今这般,谈笑之间便要取人性命。

    “我会变成今日这样,师姑你可是功不可没啊。”栖月眼中似有万语千言,原本清澈的眼瞳早已被无数东西填满,直到再也看不清原本的色彩。

    云姿垂头不语,帷帽下的面容尽是纠结,一旦行一死在了她手中,那怀王多半是要不悦甚至责怪她。

    可栖月方才的要求她已经拒绝了一次,她又给了她一个更轻松的选择,若是她不按照她说的做,该如何取信于她。

    犹豫不决之时,栖月重重地搁下茶杯,茶杯的碰撞声打断了云姿的思绪。

    “既然师姑心意未决便不要再虚耗你我的光阴了。”

    “至于对付黎国之事,师姑怕是忘了,要是我不顾一切回到燕国,即使父皇再如何震怒,他也不会取我性命,我照样可以安稳富足一生。

    黎国人再嚣张,他们敢在时局紧张之际闯入燕国皇宫行刺?你别忘了,燕国兵强马壮可不是势弱的月国,能任由外人觊觎而忍气吞声。”

    云姿震惊抬眼:“你想回去?你真不怕燕帝杀了你?”

    栖月站起身,疑惑道:“师姑为何执意认为父皇会杀我,天下皆知我可是阿爹最疼爱的孩子。”

    “我自小便在阿爹身边长大,他的东西我可以随意取用,要论起宠爱,便是我那六个皇兄加起来都比不上我的一半。”

    “是吗?”云姿沉声质问,带着微不可察的焦急:“你若是真如你所言那般信任燕帝,为何如今都不敢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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