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她沉默,云姿趁胜追击:“说到底,再多的宠爱都是过眼云烟。”

    “昔日你得宠之时,正逢萧家势大,皇后亦会收拢人心,燕帝宠爱的究竟是你,还是萧家的外孙女,你心里不清楚吗?”

    没有萧家的权势,她什么都不是。这才是云姿真正想告诉栖月的。

    栖月的身形轻微地晃动了一下,像是被云姿撕下了自欺欺人的伪装。

    见此,云姿心里只觉畅快,终于轮到她扳回一局了。

    栖月深吸两口气,稳住心神,反唇相讥:“看来师姑很擅长把控人心啊,你既然能猜透帝王的心,怎么猜不透怀王的心思?”

    “我的事便不劳师姑忧心。想与我结盟,你必须要拿出诚意。师姑,我可没有耐心等你太久。”

    言罢,栖月愤然离去,摔门声震耳欲聋。

    难得见她动这样大的怒气,这是让她说到她的在意之处了?云姿不免得意,可一想到栖月的要求又是满脸愁容。

    传信回黎国与怀王商量?

    不行!这一来一回根本来不及。难道真的要她对行一下杀手?

    在心中度量一番,最后云姿还是决定先取得栖月的信任,再徐徐图之。

    至于行一,归根结底不过是一个隐卫罢了,都是为了大局,牺牲一两个小喽啰算什么。

    而且,栖月要是真的回了燕国,她的私心岂不是要彻底落空,她为此准备了多年,可不想功亏一篑。

    眼下只需顺着栖月,把她哄开心了,再不时表露一下她的惨状,那个满心仁善的笨丫头一定会心软。

    反正她也活不长了,要是她能取代她,那荣华富贵岂不是唾手可得。

    有了燕国公主的身份,她便能名正言顺的嫁给怀王,不仅能借此为怀王助力,还能让怀王无需再在一众贵女间周旋。

    存着自己的私心,很快,云姿便做出了选择。

    栖月走出临江楼,望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她按了按眉心,方才演得太投入,差点拿起桌上的茶水泼云姿,幸好最后一刻残存的理智把她按住了。

    就在她想着接下来要去哪里的时候,旁侧传来一道疑惑的声音:“云神医?”

    转头一看,不是张勉这个大闲人又是谁?

    她扯出礼貌的微笑,客气道:“张公子,又见面了。”

    张勉几个大步迈到她跟前,好奇的眼神上下打量她。

    栖月不悦的皱起眉,便听张勉不识时务地问:“姑娘不是离开京城了?再回来可是有事?”

    她不动声色的同他拉开距离,“是有些事,张公子恕不奉陪了。”

    “唉……”张勉伸手挽留,手刚伸出,眼前人已然不见了踪影,只依稀瞧见人群中一闪而过的绿色裙裳。

    张勉愣在原地,想打探的话根本来不及出口,直到彻底看不见栖月,他才小声地嘀咕:“跑那么快做什么?”

    栖月懒得听他废话,走入人群后,她隐去行迹,转身去了仁心药铺。

    今日药铺之中依旧是人流如织。

    大夫和伙计有条不紊的接待伤患之人,大夫熟练的诊治,伙计忙着包药,一切都在井然有序地进行。

    望了两眼,栖月转身从药铺后边的小门进入,没有惊动前堂的人。

    后院之中摆放着几个药架,其上晾晒着不少药材。林柔正立于一侧,认真地翻晒药材。

    听见动静,她下意识抬头,瞧见了从后面进来的陌生人。

    “姑娘是何人?”她往药架后缩了缩身体,探出脑袋色厉内荏问。

    栖月突然忆起林柔没有见过她这张脸,忙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小柔,是我,云栖月。”

    “云姐姐?”林柔从药架后露出半个身子,眼中犹有警惕。

    “你上次答应给我买糖葫芦的事你还记得吗?我可是等了很久了。”林柔小声道。

    瞧她懂得保护自己,栖月心底很是欣慰:“小柔,你可从未跟我说让我给你买糖葫芦。不过,你要是想吃,我可以立马去买。”

    “你真的是云姐姐!”林柔从药架后出来,小跑到栖月跟前,好奇的打量栖月的脸:“云姐姐,你的脸……好神奇。”

    “小柔不觉得这疤痕骇人?”

    “怎么会?”林柔笃定道:“云姐姐最好看了。”

    “云姐姐,你来药铺怎么不给我打声招呼,幸而我在后院翻晒药材,恰好撞见你,不然定是要错过了。”

    “我都好久没看见云姐姐了。”

    瞧她委屈的鼓着脸,偏又用一双水盈盈的眸子控诉的望着她,栖月不由失笑。

    “有这么想我?”

    “嗯。”林柔用力的点头:“云姐姐最好了,你会教我医术,我阿兄们整日都忙得很,压根没有功夫教我。”

    而且他们的医术定然是比不上有神医之名的云栖月了。不过,林柔没有说出来,算是维护一下兄长的颜面。

    林柔指了指前堂,闷闷不乐:“云姐姐你看,前头那么多伤患,大家都忙的脚不沾地,兄长们非不让我去帮忙。”

    她心里很是不服气,不就是看诊抓药吗?她都把兄长们的医术书翻破了,药理早就熟记于心,哪里会输给那些伙计。

    便是不让她给人看诊,抓药也行啊。非要让她待在后院看药材,瞧着他们忙碌干着急。

    林柔一把拉住栖月的胳膊,一边轻晃,一边夹着声音可怜兮兮的哀求:“好姐姐,你今儿要是不忙的话再教一教我,上次你给我讲的那些药理我都烂熟于心了。”

    被林柔拉入屋内,栖月问:“小柔很喜欢医术?”

    林柔点头,眼里闪烁着异样的亮色,坚定道:“我想学医术,我想做一个济世救民的好大夫。”

    姑娘带着些稚嫩的脸庞满是坚定,她的话让栖月有一瞬恍惚,冥冥之中,她的声音仿佛与多年前另一位姑娘的声音交汇。

    她说:“她想行走天下,扶危济困。她想救万民于水火,想当一辈子的好大夫。”

    可如今……

    “云姐姐,怎么样?”林柔的声音拉回栖月的神思。她听见自己说:“好,我教你。”

    “太好了,云姐姐我定当用心苦学。”

    药铺后边的屋子虽小如麻雀,但五脏俱全。

    笔墨纸砚皆是备足的,栖月坐在桌边,林柔抢着替她把墨磨好,放在她顺手的地方。

    从日上中天到日暮西沉,栖月给林柔讲了近一日的学问,临分别时,林柔珍重的护着栖月给她写的几张药方,万分不舍的送她离开。

    栖月自后方小巷绕出,经过药铺正门,发现药铺中居然还有不少人,她放缓脚步,仔细观察。

    来药铺的人多是穷苦百姓,偶尔出现几个衣着华贵的富人,也多是出自商贾之家。

    而药铺里的人,纵使穿着月国的服饰,可听他们说话的口音,分明不像京城人,倒似边地之人。

    没在药铺外停留太久,栖月瞧了两眼,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月国皇帝寿辰将至,各国之间就算背地里明争暗斗,在没有彻底撕破脸之前,面子上也要过得去。

    届时,三国来使,难保不会有人故意生事。

    回到慕府,栖月直接去护卫房里寻了挽竹。她将挽竹唤出来,压低声问:“近来药铺似乎格外繁忙,我今日路过瞧见了不少京外之人。

    你让咱们的人多留意一下,他们千里迢迢的来京城总不能是为了去药铺求医。”

    仁心药铺声名在外是不假,可这名是药铺中的价格在京城中最为厚道,能让穷苦百姓勉强用得起药,而非大夫医术有多精湛。

    那些人总不能因为那便宜几文的药钱便远赴京城求药。

    闻言,挽竹亦起了戒心:“姑娘言之有理,属下这就去安排。”

    “姑娘,方才慕大人回府了。他应是在膳厅等你用饭。”说完,挽竹还对栖月挤眉弄眼一番,赶在栖月动手前像兔子一样溜没影了。

    栖月:……

    她望了一眼天色,转而去了膳厅。

    暖融融的光从膳厅窗户透出,氤氲出一片薄纱笼罩着这一小片天地。

    房门半敞,立于门口,满桌佳肴清晰可见,比美食更让人动心的是一手撑着桌沿闭目养神的少年。

    似是察觉到她的到来,慕少辞向门口望来。

    看清栖月的一瞬,他忙站起身,焦急之下险些碰到碗筷。

    “慢些。”栖月走进膳厅,环顾一圈,发现这里只有他一人。

    “我让他们先回去了。”慕少辞道。

    栖月望向桌上的菜肴,心中微暖还是问:“怎么不早些用膳?我今夜要是不回来了怎么办?”

    慕少辞按了按眉心:“我想等你一起用膳,不过这两日太累了,居然在这里瞌睡起来。”

    他伸手碰了碰碗沿,尚且带着些余温。

    “还好,没有凉透。要不要拿去热一下?”慕少辞问。

    “我都行。”栖月说完,走到慕少辞对面坐下。

    本以为她会坐在自己身边,慕少辞都伸出手准备为她拉椅子了,一抬头,发现她坐到了对面。

    慕少辞顿了一下,收回手。

    一切都被栖月收进眼中,她给慕少辞夹了一筷子菜,认真道:“我坐这儿才能更好的看清阿辞。”

    “何况,坐在你身侧,我要是没忍住做出什么动作……那可是太失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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