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月轻笑一声,松开黎雪鸢的手:“赔礼就不用了,我怕有命拿没命用。”

    她将鞭子卷起抛还给黎雪鸢:“既然殿下诚心认错,我便不与殿下计较了。”

    “不过……殿下还是收着些脾气,这儿可不是你的黎国,当心一个不慎惹祸上身。”

    “我皇姐如何行事还需要你指点不成?”黎贺呛声,刚说完就被黎雪鸢撇了一眼。

    他缩了缩脖子,幽怨地望向黎雪鸢。

    皇姐的鞭子不是一向都很威风吗?怎么碰上这个丑八怪就不行了,抽她啊!狠狠地抽她啊!

    真是……

    审视着眼前人,黎雪鸢发现自己再也无法从她身上看见故人的影子。

    果然都是自己的错觉,她意味不明地问栖月:“姑娘这是在警告本宫?”

    “随口之言,殿下大可当做耳旁风。”

    “对了。”栖月示意躲在一旁的小贩,“殿下平白抽坏了人家的东西,不打算表示一下?”

    撞上黎雪鸢的眼神,小贩面色一白,怕她对着自己撒气,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他颤着声道:“不……不用了。”

    黎雪鸢收回视线给了黎贺一个眼神。黎贺撇了撇嘴,大步走向小贩。

    “贵人?”

    话未说完,一锭银子就被黎贺抛入他怀中。

    小贩手忙脚乱地接住银子,登时就咬了一口。发现是真的,立时眼睛大亮,疑惑不安的语气顷刻间转为兴奋,连连躬身,语气激动:“多谢贵人,多谢贵人。”

    见此,黎贺不屑的嗤笑一声对明王调侃道:“你们月国的人当真是有意思,一锭银子罢了,居然也能让他露出这般谄媚的姿态。”

    明王眼神晦暗地撇了一眼小贩,不悦之色分明,“没见过世面的人,三皇子何须与他一般见识。”

    小贩多少还是有点察言观色的本领在身上,听见黎贺与明王的话,他心里惴惴不安,忧心自己是不是无意之中得罪了贵人。

    手中的银子一下变成了烫手山芋,丢也不是,收也不敢收。

    裕王皱了皱眉,显然是不认同明王的话,正欲开口,一道清润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凭自己辛劳赚得的银子有何可耻。殿下真是爱开玩笑,你若要与我月国中人一较高下,慕某愿意奉陪到底。”

    身穿官袍的慕少辞出现在刑部大牢外不疾不徐地走向众人。

    待到跟前,他对着明王、裕王、礼部尚书颔首示意,又转向黎雪鸢和黎贺。

    “不知使臣来此有何贵干?”慕少辞问。

    “你就是慕世子?”黎雪鸢犀利的眼神转移到慕少辞身上,快速地上下打量一番。

    她的眼神没有半点看心悦之人的悸动与欣喜,倒像在品鉴一个物件是否有价值能与她相配。

    慕少辞不卑不亢地站着任她打量。

    黎贺沉不住气:“几年不见,慕世子还是这么嚣张,当年有人帮你,让你躲了一次,现在你可没有那等好运气。”

    “三皇子客气了,论嚣张本官自认不及殿下一二。”

    “呵,你油嘴滑舌也没用……”黎贺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黎雪鸢打断。

    “久闻慕世子大名,今日特来拜见。”黎雪鸢边说,边将鞭子挂回腰间。

    动作间,她挂在腕上的铃铛手链清脆作响,众人到这时才发现她在腕上挂了铃铛。

    恍惚间,忽闻栖月掩嘴重重地咳了两声,面对众人各异的视线,她敷衍道:“抱歉,方才嗓子不舒服,你们继续。”

    “小神医?你倒是比他更有意思。”黎雪鸢的眼神定在栖月身上,兴味盎然。

    “本宫不才略通一点医术,不知神医在何处下榻,本宫想去叨扰一二。”

    “这……”栖月望了慕少辞一眼,面带犹豫:“怕是不妥。”

    “如何不妥?这月国之中你能去的地方本宫应该也能去,难道神医是住在什么不便言说之处?”

    她踱步至栖月面前,语气是难得的和善:“不如你悄悄告诉我,我保证不说给他们听。”

    栖月皱眉后退一步,仍觉得不够,又连退两步,直到与黎雪鸢之间保持了一定距离她才满意点头。

    “殿下真是贵人多忘事,我与殿下方才还是剑拔弩张之态。

    至今仅过去了短短几息,殿下与我应是没有亲近到可以将自己的下榻之处如实相告的关系。”

    黎雪鸢无所谓地摆手:“本宫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小神医不如试一试?”

    经常受到黎雪鸢鞭子关爱的黎贺:?

    他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的表情,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那个一向嚣张,一言不合就抽人鞭子的皇姐怎么像变了一个人?

    莫不是中邪了?

    他冲上前想要摇醒黎雪鸢,刚伸出手,还没够到她的胳膊就看见她的手轻抚过腰间的鞭子。

    那是她要打人的前兆,黎贺吓得收回手,后退几步。

    虽然他方才对黎雪鸢表现得很殷勤,但勉强能算他尊敬嫡姐,可要是当着外人的面被皇姐拿鞭子抽得哭爹喊娘,实在是没脸。

    眼角余光瞥见他安分了,黎雪鸢接着对栖月道:“小神医,本宫觉着与你很是有缘,你便依了本宫如何?”

    “不如何。”栖月语气冷硬,不客气地拒绝。

    黎雪鸢受了挫,一时没再说话,明王突然问栖月:“听闻神医早些时日离了京,再度折返可是有人请神医看诊?”

    “自然。”

    “不知是何人能够请到神医。”

    栖月歉意一笑,“不便告知殿下,抱歉。”

    “是本王唐突了。”

    空气陷入诡异的寂静,众人在大牢外干站着着实不妥当,裕王开口缓和:“使臣们远道而来,又奔波劳累一阵,不如先去驿馆休息。”

    “裕王言之有理。”黎贺也不想久留,他应了一声,去观察黎雪鸢的面色,怕她不答应。

    黎雪鸢深深地望了慕少辞一眼,又偏头去看栖月似在思索什么。

    就在裕王和尚书担心这位公主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时,她利落地转身离开了。

    她一走,黎贺没有再留下的道理。临走前,他不忘用带着敌意的眼神扫了慕少辞一眼。

    然后冷哼一声,傲气地一仰头紧随黎雪鸢的脚步离开了。

    把他一系列动作收入眼中,栖月撇了撇嘴:“幼稚。”

    人群几乎全部散去,明王望向栖月问:“神医不准备走?”

    “我等人,王爷先行。”

    明王与两人告辞,而后上了马车带着一行人离开。

    此处只剩下栖月与慕少辞还有几个探头探脑的小贩。

    “大人身体可好?”栖月忽然的关切之语让慕少辞一怔。

    感受到附近的视线,他不紧不慢地搭腔:“尚佳,多谢神医相护。”

    “客气,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既然答应了人家就不能食言而肥。”

    “大人可有何事需要尽管开口。”

    “确实有一棘手之事需要麻烦神医,请随我来。”慕少辞说完伸手示意大牢方向。

    栖月同样客气伸手示意他先请。然后,慕少辞带着栖月进入刑部大牢。

    昏暗的小道内,二人始终保持三步距离,没有半点亲近之举,任谁看了都不会觉得有猫腻。

    微风掠过,烛火轻晃,明灭之间勾勒出过路人的轮廓。

    越往里走,耳边的鞭笞之声越发清晰,惨叫声被堵在咽喉里仅剩支离破碎的痛苦呜咽。

    拐过眼前的转角,栖月跟着慕少辞进入一间空置的屋子。

    她前脚刚迈进屋,后脚门就被人关上。

    栖月负手而立,饶有兴味地问:“大人带我来此所为何事?”

    她环视一圈屋内摆设:“若我所料不错,这间屋子应是专为审问犯人而设。”

    “怎么,大人是想审我不成?”

    “我并无此意。”慕少辞缓步靠近,迟疑地朝栖月伸出手。

    慢慢牵起她的手,看她没有不悦地甩开方才安心些许。

    低声解释:“我此前与那长鸢公主素不相识,更无其他多余的情分,你能不能……”

    栖月恍然,原是为了这事。

    “大人特意带我来此是为了让我方便盘问你?”

    他垂头不语,算是默认了。

    “阿辞当着是可爱,我自然知道你与长鸢没有牵扯,何况我也不是那等小气之人。”

    她嗓音温柔:“阿辞若真的心悦了旁人我也留不住你。”她笑得温和极了,心底想到那个可能,一股暴.戾之气便开始在体内翻腾。

    用力把他拉近自己,栖月把脸埋在他怀里,隐藏着眼中的晦暗之色。

    她看上的人怎么可能轻易放手。即便真有那一日,他爱上了别人,她也有得是办法困住他。

    既然招惹了她,永远、永远都别想逃。

    慕少辞放下心,紧紧拥住栖月,觉得一颗心被填得满满当当。

    “我看长鸢公主对你亦有些古怪,嘉顺你打算怎么应对她?”

    栖月哼哼两声,“她怕是发现了什么。”

    长鸢公主在燕国为质期间曾被她选为伴读,两人相伴过数个年头。她算是个对栖月了解颇深的人。

    “估摸着接下来她会频繁出现在你眼前。”栖月道。

    黎国让长鸢公主和亲却未择人选,又摆出一副对她极为重视的模样。

    无论她是否如表现的那般受宠,世人眼中长鸢公主就代表了黎国。

    让她带着黎国这个“香饽饽”选人,明为赔罪,实则是想引动月国内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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