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挽竹激动应声,离开了药铺。

    栖月回到林柔的屋内,她正在专注地翻看医书。栖月没有打扰她,轻手轻脚地坐到窗边,拿起看到一半的书却怎么也看不进去。

    心里无端冒出一股烦躁,没有源头更没有去处。

    干坐了半晌,栖月始终盯着书页发呆,直到耳边传来林柔的轻唤:“云姐姐,云姐姐你怎么了?”

    “我没事,你怎么过来了,可是哪里不会?”

    林柔摇头,担忧地注视着栖月的侧脸:“我瞧云姐姐一动不动地静坐着,有些担心。”

    “我无碍。”栖月让她坐在身边,缓声叮嘱:“我只是有些事一时想不明白。

    最近我约莫是没有多少时日得闲,医术上你自个多加努力,要是有不懂的地方便去问你两位兄长。或者记下来等来日问我亦可。”

    “我记下了。”

    林柔答完,好奇问:“云姐姐究竟是何事困扰了你,我能不能帮你做些什么?”

    “你啊……”栖月往后一靠,浑然不在意身后的窗台落满了灰尘,甚至有几处的木块带着些腐朽的气味儿。

    分明是靠着简陋的窗台,林柔却生出一种错觉,眼前人靠的地方是殿宇中的栏台。

    栖月通身不经意间散发的气势叫人不由自主地忽略她脸上狰狞的疤痕,转而生出一股由衷的顶礼膜拜之感。

    冥冥之中的神秘吸引让林柔的目光紧紧跟随着栖月,再也不愿意挪开半寸。

    喃喃道:“云姐姐你好生厉害,真的……”

    “嗯?”

    “没有。”林柔回神,挽住栖月的胳膊,认真保证:“云姐姐放心,我一定会用功的,你就安心去忙你的事吧。”

    “只是……”她可怜兮兮地望向栖月,往她的方向挪了挪,还不忘轻晃了下栖月的胳膊,软声道:“莫要将我忘了。”

    “你啊。”栖月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放心吧,我的记性好着呢。”

    与林柔说完话,栖月便离开了药铺。

    许是她今日运气不佳,去往刑部衙门的路上居然与黎雪鸢迎面遇见。

    本打算去驿馆的一行人因黎雪鸢突如其来的念头而转了方向。

    明王一路都是臭着脸,听说了黎雪鸢要改道去看慕少辞的主意,他面上宽容大度,一副任她做主的意思,实则内心嫉恨得要命。

    这与他料想的发展完全不同,原是想借迎接使臣一事让朝臣刮目相看,没想到一时心急差点弄巧成拙,还平白给裕王送了机会。

    前来和亲的长鸢公主又对慕少辞展露-出异样的关注,她猝不及防的表现让他拉拢慕少辞的计策变得岌岌可危。

    甚至让他对慕少辞生出了隐隐的忌惮与嫉妒。

    未等他多想,迎面就遇见了栖月。明王有一瞬的惊愕,这人不是那个……神医?

    据传她不是早离京了,如今怎又孤身一人行走在京中。

    不过,他并未深想。

    几人的马车与栖月擦肩而过又迅速远去。

    发现栖月的除了明王还有最先看见她的黎雪鸢。

    她不懂,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月国人居然在某个瞬间给她一种诡异的熟悉的感觉,可这人分明与她记忆中的某人大相径庭。

    等她定眼细瞧时,已然没了那种感觉。她放下车帘,心中怅然若失。

    应是她太念着那人了,所以恍惚间居然生出那种荒唐的错觉。

    正好,马车疾速远去,她便收回了视线。

    栖月轻呼一口气,凝望着他们行进的方向,调转了步子。

    她突然记起这几日慕少辞在办理一桩案子,今儿又出了轰动京城的绯闻,他此刻约莫会在牢中审问犯人。

    不久前,挽竹前来问话时,她可是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味儿,既有几分血腥气又带着些难以言喻的古怪味,像极了沾染上牢房中的气味。

    只是,这处距离刑部大牢有一段距离,栖月忖度一番去了最近的车马行。

    随意雇了一辆马车送她到刑部大牢。

    果然在牢房外看见了慕少辞的马车。她不急着进去,就近寻了一处避阳的茶棚休息片刻。

    这一等没有等到慕少辞出来,倒是又撞见了去衙门寻人无果转而来此的黎雪鸢一行人。

    “啧。”栖月饶有趣味地旁观,顺手捧起茶碗浅饮一口粗茶,苦涩冰凉的滋味让她的面容有一瞬的扭曲。

    她搁下茶碗,皱眉盯着碗里的粗茶,褐色的茶水怎么喝起来如此苦涩,还有一股淡淡的酸味。

    她正在心里盘算究竟是月国有这种味道独特的茶叶还是店家用陈茶糊弄人,突然一道破风声在耳边乍现。

    栖月下意识起身,后退两步。与此同时,她跟前的木桌被一道红色影子一分为二,直接被一鞭子抽了个支离破碎。

    黎雪鸢手握鞭子站着不远处,怀疑的眼神死死落在栖月身上,质问道:“你是何人,为什么跟踪我们?”

    “这位姑娘真是无礼,我与你素不相识何来跟踪一说。”

    “本宫说你有你便有。”黎雪鸢蛮横道。

    眼看黎雪鸢是铁了心故意找茬,栖月不想同她废话。她冷淡地“哦”了一声。

    “你要如何?”

    黎雪鸢甩了甩鞭子,露出不怀好意的笑,“本宫瞧你这模样实在碍眼,今后有本宫在的地方你都给我躲得远远的,否则见你一次就抽你一次。”

    “你下次可未必有如此好运气。”

    栖月突然嗤笑道:“常听闻黎国之人刁蛮跋扈,横行无忌,今日倒是见识了。”

    她一脸疑惑地,真诚地询问:“我要是不呢?”

    “你找死。”黎雪鸢发觉被人愚弄,挥动鞭子就要抽向栖月。

    栖月早料到她的动作,抢在她的鞭子挥出之前攥住她的手腕。

    “公主?你这鞭子耍得不太行啊。怎么?堂堂皇室公主请不到武艺高超的师父?”

    “你……”

    黎雪鸢像被她戳了痛脚,愤恨地瞪她,眼神凶狠极了。

    栖月一手拍了拍自己心口,无辜道:“殿下怎么用这种眼神看人?吓死我了。”

    话虽如此,她手上的力道没有半点要松开的意思。

    黎雪鸢挣了两下没有挣开,手一松,鞭子随之落下,却被栖月先她一步抓在手中,她本来去接的手反倒抓了个空。

    失去了鞭子,黎雪鸢脸上多了几分肉眼可见的慌张,色厉内荏道:“把鞭子还我。”

    栖月甩了甩手中的鞭子,“这鞭子都是昔年旧物,以殿下的身份何必留着,倒不如毁了干净,省得碍眼。”

    看她神色不似作假,黎雪鸢当即慌了神,厉声喝道:“你敢。”

    栖月没有说话,扯着黎雪鸢便要往火炉旁去。

    “不要!”

    栖月并没有停下动作,而明王在一旁干杵着,黎雪鸢喝道:“你放肆,本宫乃是黎国长鸢公主,你如此无礼,这便是你们月国人的待客之道?”

    她话中既然扯到了月国,明王便不能继续作壁上观,上前规劝道:“神医息怒,长鸢公主向来是如此脾性,你性子仁厚不要为难于她了。”

    “明王说笑了,我这人可不算什么仁厚之人,你莫不是听了旁人的糊弄之言就信以为真了?”

    “而且,我又不是月国人,殿下想让明王助你简直是……异想天开。”

    此言一出,黎雪鸢倒是反常的镇定下来,明王则是沉了脸,跟在后头的裕王和尚书齐齐倒吸一口气。

    真是活久见,居然能撞见有人这么不给明王面子,当真是勇士。

    “你是何人?”黎雪鸢想起自己最初的目的,一时也顾不得视若珍宝的鞭子还在栖月手上,抓紧时机开口询问。

    “落云谷,云栖月。”栖月随口道。

    话毕,空气中传来几声清晰的抽气声。

    对上明王投来的视线,裕王尴尬的笑了一声,后面几个官员则是深深地垂下头。

    原来这个面上有疤痕的姑娘就是传说中的小神医,怪不得连明王和长鸢公主的面子都不给。

    独立于四国之外的落云谷可是仗着一手能与阎王抢人的医术谁都不放在眼里的主,偏偏各国皇室还不能对他们过分苛责。

    毕竟他们久居深山,就算有人想为难他们也寻不到地方,况且谁都会有个大病小痛的要是惹得落云谷震怒,日后想请他们出手可谓难上加难了。

    黎雪鸢可不在意这些,她焦急地追问:“你是哪国的人?”

    “不知道,我是被师父抚养大的。”栖月张口,故事随口就来。

    “怎么可能?”

    黎雪鸢另一只手紧紧扣住栖月的手,神色间有几分癫狂:“你在说谎,对不对?我……”

    望着栖月平静的双眼,她好似突然恢复了神智,周身的嚣张气焰收敛了几分:“今日是我不对,我向姑娘赔不是。还希望姑娘能够宽容一二将鞭子还我。”

    “姑娘若觉不够,无论是珠宝首饰还有金银物件只要姑娘看上便赠予你赔罪。”

    栖月还没说话,黎贺便焦急的喊道:“皇姐……”

    她疯了不成就不怕她狮子大开口。

    黎雪鸢没有理会黎贺,只是定定地望着栖月,眼中带了几分孤注一掷的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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