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江观成时辰已经不早了,梁浅在殿上稍做休憩便要到泰承殿上早朝了。

    他撑着头在座上刚闭上眼睛养了养神,卓九就推门进来了。

    卓九端着一杯参茶走到梁浅身边,将茶放在梁浅手边低声道:“陛下,慧默来了,正在殿外候着,你嘱咐过小人,元霜殿的人过来,不管什么时候都得第一时间通传,所以小人不得已才扰了陛下休息。”

    梁浅睁开眼,咳了几声说:“不妨事,带她进来吧,朕正好有事要问她。”

    慧默被卓九带进殿中,梁浅已经饮了一口参茶在等她了。慧默行至殿前向他俯身行礼,“属下参见陛下。”

    梁浅看了她一眼,放下手中的茶盏问:“现在她如何了?”

    慧默说:“睡下了。”

    梁浅点点头,又问:“依你看昨夜她为何会忽然在朕面前撕下假面?”

    慧默迟疑了一下说:“这个……属下也不知,之前几日,正如属下日日向陛下禀报的,王妃虽不满被囚,但情绪尚还稳定,跟属下们相处也算和睦,虽然属下还没探出王妃此次入宫的真正目的,但依属下这几日的观察来看,王妃应是真的忘了之前的种种,并非是在刻意伪装。”

    梁浅抬眸扫了她一眼,提醒她道:“这么轻易就下定论,可不是你的做派,你可知……朕与她初识时她也是这般懵懵懂懂,对周围的一切都仿佛有种时空错位的陌生感,朕也觉得她不像是装的,可后来呢?”说完,他冷嗔一声,饮了口茶又向慧默说:“之前朕苦寻了她许多年,都没有一点音讯,可如今,她却自己出现在了朕身边,你觉得这其中就没有一点蹊跷?”

    不等慧默回答,他又道:“就算每次雷都劈的是同一个人,她真的又失忆了,真的将过往和朕的一切都忘的一干二净,但朕也不相信她的出现纯粹是巧合,朕在等,等她要么亲口告诉朕她是另有企图,要么等那些图谋利用她的人露出马脚。你回去一定也要好生看着她,有任何异常之举都要立刻向朕禀报。”

    慧默连忙向梁浅行礼称是,领旨之后,要是平常,她此刻就该退下了,然而今日她却站在原地默然垂首了半晌不挪步子。

    梁浅有些诧异的看向她问,“还有事?”

    慧默沉默了片刻,犹豫的抬头看向梁浅:“属下……是有一事还想向陛下请教。”

    梁浅看她犹犹豫豫的样子,便道,“说吧,什么事?你兄长从前在战场上救过朕的命,你也是从十几岁就跟着你兄长随朕东征西讨,如今你虽进入内廷充当女官,但到底还是和别的女官不同,有什么话直谏就是,朕不会因为你一时言语得失就降罪于你。”

    慧默向梁浅行了一礼,先是谢过他对自己的信任,顿了顿又说:“属下是想问陛下,如今王妃回来了,陛下可还会因为当年在无崖山的事治她的罪吗?”

    梁浅抬头看向慧默,眼神不善,但大概是因为自己说了不会治她的罪,就不好再出尔反尔拿君王的威严来压她,最后只见他拇指搓着食指酝酿了半晌,对她说出的最严厉的话也不过是,“这不是你该问的。”

    慧默说:“属下知道,属下逾越了,但属下确实很想知道陛下会否降罪于王妃,是不是还会像昨晚那样……”

    她话未说完就被梁浅厉声打断了,“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她能将刀口刺向朕,朕就不可治她的罪吗?如果朕承认朕就是要报她当背叛之仇,才将她困在宫中的,你是不是现在就要带着她离开皇宫了?”

    听这语气是真恼了,慧默连忙俯身请罪说:“属下惶恐,属下不敢。”

    梁浅却将脸撇向一旁,冷冷道:“早知道你这般外向,朕就不该让你去看着她。”

    “可陛下……”慧默抬头看向梁浅,不知是哪来的胆子又继续道:“可陛下之所以让属下去看着娘子,不就是因为你知道,属下是这宫中最能真心看护好王妃的人吗?”

    “朕……”梁浅欲言又止,转脸又瞥向慧默,转了话锋,“朕从前看你十分知道分寸,做事也很谨慎,却没料到,如今却如此放肆,到底是朕太纵着你了,要是这样的话……”他威胁她说:“那朕就让你兄长把你接出宫去,等你父母将你打发了嫁人吧,反正在这宫中朕恐怕也管束不住你了。”

    慧默连忙向他俯首认错:“陛下恕罪,今次是慧默僭越了,可是陛下你是知道的,慧默当年被父母逼嫁给一个傻子,那傻子父母曾跟我爹娘指腹为婚,我爹娘起初并不知道她爹娘是兄妹结合,生下的孩子会有事,后来,待我长大后,爹娘又拉不下脸子,非要将我嫁过去,兄长不忍毁我一生才将我一直带在身边随他东奔西闯,后来那傻子家人屡次拿着定书,上官府告状要我嫁过去,多亏王妃出谋划策,才令我彻底摆脱纠缠,慧默曾立过誓要一生一世做牛做马报答王妃,却没想到她出了那样的意外。如今她回来了,慧默自然是要护好她的。”

    说完,她又起身对梁浅道:“其实属下知道,陛下还放不下王妃,对当年无崖山一事心中也还存有疑惑,王妃过往是什么样的人,对陛下又是怎样的真心 ,不必属下多言,陛下自应有数,属下不相信一个人会忽然变的和从前完全不同,陛下应该也不会相信,只可惜当年我没能护好王妃,也不知她当初到底经历些什么,不过陛下放心,这一次,只要有属下在王妃身边,就一定会竭尽全力护住她,不会让她再受到任何意外的。”

    梁浅的目光缓缓落在慧默的脸上,半晌,用一种耐人寻味的眼神看向她说,“朕何时让你给朕许这种诺了?你可是忘了?朕从一开始让你待在她身边,就是为了让你探查她来此的真正用意。”撑着额角默了默,他又轻叹一声说:“算了,今日到此为止吧,朕知道你是什么性情的人,回去做好你自己的事,旁的朕不管你,但你得记住,你的月奉每月是谁给你发的,别胳膊肘老往外拐。”

    慧默抿了抿唇说:“属下,知道了。”

    梁浅又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说:“天不早了,回去吧,朕也要去上朝了,念在你哥的情份上,今日朕就不治你不敬之罪了,但若有下一次,你……。”

    慧默连忙点头,“属下明白了,属下退下了。”

    慧默回到元霜殿洛菀夕还没醒,她没去吵她,想让多睡一会儿。

    洛菀夕躺在床上其实也不是完全睡着了,总是醒一时的迷糊一时,毕竟经历了昨天和梁浅闹的那一场,她也是元气大伤。

    豁出命去,脸皮都撕下了,才弄清了原主的身份。

    虽然她早有准备原主就是梁浅的前妻,但当她真的亲自验证了这个真相后,心中还是不免有些五味杂陈……

    看看现在的局势,梁浅应该还是有恨的,可能不恨吗?

    被自己心爱的人从胸口捅了一刀,这剧本要是反着来,被捅的人换作是她洛菀夕自己。

    别说恨了,估计争气点,她都能整出部大女主复仇的戏码来。

    可偏偏被捅的人是梁浅,那很多想法就立马变的不一样。

    她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化解原主和梁浅的仇恨。

    只有化解了仇恨,她的命才能保得住。

    而要化解的仇恨的第一步就是了解真相。

    她昨晚已经把梁浅惹成那副样子了,肯定是不能再从他的口中探查真相了。

    那么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就只有慧默了,毕竟照昨晚的那个情势来看,她应该是什么都知道的。

    想了一会子,洛菀夕慢慢坐了起来,她知道不用招呼什么,慧默一定很快就会过来看她。

    而事实也确实不出她所料,她刚坐起身,慧默的声音就出现在了帘后:“娘子想起床了吗?奴婢来服侍你。”

    洛菀夕摇头,“不用了。”语气有些有气无力。

    说着,她顺手找了个垫子,垫在背上靠在床栏上,开口便向慧默问道:“其实……你是不是第一眼就知道我是谁了?”

    慧默在帘外怔了一下,半晌才接上她的话道:“第一眼虽没怎么认出来,但和娘子相处起来却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

    “那你……”洛菀夕扭头隔着床幔看向帘外站着的慧默,沉默了许久才试探地语气缓缓道:“为什么你没有揭穿我?是因为梁浅也没有揭穿我,你才会跟着他一起演戏的吗?”

    慧默站在帘外默然不语。

    这时洛菀夕忽然掩面垂起泪,“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说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你们却没有人信我。”

    慧默连忙安慰她说:“奴婢信你。”

    “当真?”洛菀夕收住了眼泪,抬眸看向慧默,不解的问:“为什么?为什么信我?”

    慧默固执道“不为什么,奴婢就是相信王妃。”

    “你……”洛菀夕看着帘外的慧默,心中已知这慧默是她可信赖的人。

    收回目光,她低吟起了那个新鲜又让她充满好奇的称谓,“王——妃”,沉吟片刻她缓缓抬头向慧默问,“既然你如此信我,肯不肯帮我一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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