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慧默讲完这段,已经过了晌午。

    膳房送来的饭,琳月她们已帮着在煨炉上热过好几回了。

    慧默说:“还是先用膳吧。”

    洛菀夕却摇摇头,想听她继续讲下去。

    说来也是奇怪,明□□默讲的那些事情,她都没有经历过,可听着有些事,她却总能从心底涌上一种微妙的感觉。

    有时是心痛、有时是心悦,还有时甚至会有些模糊的记忆在脑中隐隐闪现。

    尤其是那些亲昵的画面,不用慧默讲,她自己都能脑补完整。

    倒也不是她在意|淫,而是那些画面就像被封印在她大脑的某处,因为受到某些刺激被零散的唤醒,自然而然的就从她脑中钻了出来。

    有时连亲热时梁浅呼吸在她耳边的气息,吻在她唇上的触感,都异常清晰……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或许是和原主心意相通了?

    想着想着她忽然感到有些头痛。

    慧默问她:“王妃怎么了?”

    她双手撑着脑袋努力的摇头,“没什么。”镇定了一些,她又问,“你说我和他明明那么好的,后来又是为什么会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慧默轻轻摇头:“其实很多事奴也不清楚,之前的那些事有好多都是王妃讲给奴听的,之后你和陛下成了亲,有很长一段也过的十分的幸福……”

    慧默告诉洛菀夕,当时他们成了亲,前半年,有大半时间他们都留在郢都,梁浅安排了一些他信得过的人陪在洛菀夕的身边照顾她,这其中就包括慧默。

    梁浅这么做的用意,一方面是为了保护洛菀夕,另一方面也是不想绥国的人来骚扰到她。

    他甚至放出话去,任何人想要打他的主意,直接来找他没关系,可如果被他知道,有人打洛菀夕的主意,就算是绥王,他也绝不饶恕。

    所以那个时候,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宠洛菀夕,也知道洛菀夕的话,在他面前最有份量。

    可就是没人敢去打洛菀夕的主意。

    护妻护到这个份上,梁浅在大乾也算前无古人了。

    连他父王都说,“我这个儿子宠妻宠的把话都放到绥王那去了,这色胆……不,这胆色真是给他爹长脸。”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大半年。

    直到……

    梁浅不得不离开郢都,回到青狼去处理军务。

    原本他也是要带着洛菀夕跟他一起走的。

    可那时洛菀夕已经怀孕了,她没有办法跟着他一起长途奔波。

    当时梁浅母妃提出,让他把洛菀夕送到宫中,由她亲自代为照料。

    梁浅起初并未同意,因为他知道他母妃虽然对他这个儿子不错,可实际上并不喜欢洛菀夕这个儿媳。

    他担心洛菀夕在宫中会住的不开心,就替她拒绝了。

    可就在他临行前几日,洛菀夕忽然见了红。

    薛言来替她诊治一眼就看出了端倪,左不过就是两人分别在即情难自已,动作激烈了些,弄出了血,止血后若往后小心些倒也不碍事。

    然而这事却传到宫中,就成了洛菀夕自己不当心,他母妃跑到他父王那去吹枕边风,说洛菀夕没有经验,梁浅又不在身边,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孙儿再出什么差池。

    乾王也是耳根子软,架不住软磨硬泡,便下了道旨让洛菀夕进宫安胎。

    梁浅原本还想拒绝,可洛菀夕却劝他,“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圣旨都下了,你再拒绝就是抗旨,不要让你父王又骂你,你母妃虽然不怎么喜欢我,但我肚子里的是她的孙儿,她总不会不喜欢他的。左不过就是几个月的事情,到时候你也回来了,再把我接回来,也是一样的。”

    梁浅听了她的话,想想也觉得不无道理,便将她搂在怀里,安抚她说:“那你在宫中稍微忍耐一段时间,等我把那边的事情处理了,就立刻赶回来陪你。”

    洛菀夕点点头答应了他,说会等他回来的。

    之后进入宫中,慧默便不能再陪着洛菀夕了,她不是宫中的宫人,邵王府中的人,没有一个人能跟去。

    她不知道洛菀夕一个人在里面过的如何,但她知道梁浅会经常给她写信。

    后来月子大点了,洛菀夕的二娘做为亲眷,偶尔也能进宫去看一下她。

    有一次她二娘来王府替洛菀夕拿点东西带进去,慧默就趁机问了一下她二娘,“请问夫人,我家王妃在宫中过的可好吗?”

    她二娘倒也没说洛菀夕过的好不好,只叹了口气道:“就盼着你家王爷能在阿骛生产前赶回来就好了。”

    后来梁浅回来了,可终究没能赶上洛菀夕生产。

    他回来的时候,宫中正好传出洛菀夕难产的消息。

    听说孩子已经足月,只是生下来是个死胎,当时洛菀夕差点都没能活过来,还是那会儿刚入太医院的薛言,冒着杀头的罪,冲进产房替她施针止住了血。

    梁浅听到这个消息时,正赶到宫门口,他从小学马都没怎么摔过,可那天却一下就从马上跌了下去。

    他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得膝盖上的伤,更没空搭理那些让他卸下佩剑的侍卫。

    他一路狂奔到洛菀夕的床前,一进门就看见她躺在那,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整个人瘦的好像一具干枯的尸体。

    梁浅当时就生了疑窦,怎么说洛菀夕也是刚落胎的人,为什么会瘦成这样,明明他走的时候,她都比这看着要丰腴许多,难道怀孕怀到后面人还会越来越瘦?

    想到这些,他当即怒火中烧,拔出腰间的佩剑,指向房中的众人,“到底是谁服侍的王妃?能把孤的人服侍成这样,若不老实跟孤交待,你们都对孤的王妃做了什么,你们这些人今日通通都要死在孤的剑下!”

    众人听完都伏在地上连连求梁浅饶命。

    他母妃听到动静,从正殿走过来,见此情景,也连忙走过来抱住梁浅,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向他解释,“浅儿啊,母妃可是尽了全力在照顾她们母女,奈何你那女儿福薄,未尝来到这世间看一眼,便走了,事情闹成这样母妃也很难过,你若真想替她娘俩报仇,你便把母妃的命拿去吧。只要你能出气,母妃不会怪你的。”

    梁浅举着手中的剑,垂眸看向他母妃,声音痛苦道,“母妃,你是答应过儿臣的,会替儿臣照顾好阿骛,可现在你让儿臣怎么信你!”

    他母妃听了这话,神情看上去比他还要难过,嘴里不断地自责,“都是母妃的错,母妃连人都替你照顾不好,是母妃该死,母妃不该活在这世上,母妃……”她说着就要去撞墙,房间里的人都跑去拦她。

    梁浅看到这情景,只能缓缓将剑放下,对着被众人拦下还坐在地上撒泼的母妃,挂出一丝苦笑道:“母妃何苦在儿臣面前演这出戏呢?你这哪里是要逼死自己?你这分明是要逼死儿臣和阿骛。”

    就在这时,床上的洛菀夕忽然醒了,她躺在床上,难受的摇着头,口中喃喃道:“好吵!”

    听到声音,梁浅立马调过头去跪到她的床前,握着她的手说:“阿骛,我回来了。”

    洛菀夕半阖着双眼,看了他一眼,声音虚弱的问他。“你怎么才来?”

    梁浅握着她的手,声音哽咽道:“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洛菀夕摇摇头没有怪他,只努力张着嘴对他说:“他们告诉我……我生了个女儿,那孩子生下来就死了,可我分明听到了她的哭声。她的哭声很洪亮,我肚子生下来的孩子我知道……她很健康,我知道的,她没那么容易死。”

    她说着攥着梁浅的手,把自己的半个身子都撑了起来,向他求情:“你帮我把她找回来好不好,她没死……她真的没死……你帮我把我们的女儿找回来好不好?我求你……我求求你了……我……”

    她太伤心了,也太虚弱了,话未说完,便又倒了下去。

    梁浅现在眼里只有她,他不想让她再费任何力气,他叫来薛言替他守着她。

    他自己则答应她,替她去找他们的女儿。

    可他们的女儿就放在门外的一个提匣里,他鼓起勇气打开看了一眼,里面确实放着一个足月的死胎,所有人说这就是了,这硕大的王宫,也没有听到任何婴儿的哭声,他还能上哪去找?

    就在他快要崩溃,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洛菀夕的时候,他的父王来了。

    尽管他提剑入宫犯了大忌,禁军也已守在门外,随时准备擒他,但他的父王却并没有要降罪他的意思。

    他父王拉住他和自己一起坐在门廊下,语重心长的聊起了天。

    他对梁浅说:“父王以前也失过几个孩子,父王那时也很难过,可再难过又能怎么样呢?逝者已矣,你和王妃都还很年轻,只要保重好身体,你们将来还可以有更多的孩子。”

    意味深长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又说:“你母妃她虽然不喜欢你自己选的这个王妃,但这次她也算尽心了,朕平时也看在眼里,你不要过多责怪于她,否则只会给你和王妃落个不好的名声。你是聪明人,凡事要向前看,休养些时日就带着你的王妃出宫吧,那过身的孩子朕会找人替她做场法事,但今日的事,朕希望……你不要再追究了。”

    所有的道理梁浅都懂,可落到自己身上,哪有那么容易放下?

    只是有许多事,他那时就算想要追究,又能够怎么追究?

    他只能听从他父亲的将这件事暂时放下。

    他在宫中陪了洛菀夕几日,小月子还没坐满,在她的坚持下,他们回到了王府。

    回到王府以后洛菀夕几乎都不怎么言语。

    偶尔和梁浅说上一两句话,也是问他,“有没有找到我们的孩子?”

    梁浅每回都摇头。

    她每回都伤心的泪流满面。

    她说她也不是想逼梁浅,只是那孩子若生下来就死了,她或许还不会这么难过,可做为母亲她明明能够感应到她还活在这世上,可就是见不到她,所以才痛苦的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梁浅见她这样也很心痛,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有时实在不忍心了,就拿出他父王的那段话来对她说,“你不要太伤心了,我们还年轻,还会有别的孩子,我们……”

    洛菀夕却总是摇头,“不一样的,这世上没有一个人能够代替另一个人,再多的孩子都不一样的……”

    她整日都提不起精神,也不让梁浅碰她。

    直到一日,她自己说,她想回绥国宛都去一趟。

    梁浅很诧异,她为何会忽然想回宛城,她不是应该对那里一点记忆都没有吗?

    可洛菀夕却说,生儿才知养儿苦,以前没有生孩子之前,她总觉得自己是谁,来自哪里都不重要,连自己的亲娘和养母都可以不认。

    可自从自己怀过一场孩子以后,她才知道,原来不止养育,就连孕育一个生命,一个母亲都要吃很多苦。

    忽然她很想自己的娘亲。

    她说她二娘告诉她,她娘亲的忌日就要到了。

    她想让她二娘带她回宛都,在她娘的坟前,给她上一柱香。

    事情都讲得通,但梁浅却始终觉得她忽然冒出这个想法有些反常。

    犹豫了许久要不要她去。

    但洛菀夕似乎很了解他,说服不了他,就睡服他。

    她在他身下承诺自己很快就会回来,回来她一定会跟他好好回到从前的日子,如果他愿意,她还能试着给他再要个孩子。

    她在梁浅被色|欲冲昏头,意志最薄弱的时候给他许这样的诺,他当然什么都答应她了。

    可第二天提上裤子他就后悔了,但洛菀夕已经下定了决心,他后悔有什么用?

    他总不能让她误会自己是穿上裤子就不认账的男人。

    最后他只能千万个不舍的硬着头皮将她送出关外。

    他和他的手下都无法踏足绥国的领地。

    只有她二娘带的几个仆从跟着她们一起去了宛都。

    而梁浅能对她做的就是送给她一把匕首,暗中找些他安插在绥国的眼线来保护她。

    可即便这样,他也十分的不安。

    他每日站在关楼上,看着远处,等着洛菀夕回来。

    望夫石都听过,望妻石听过没有?

    那段时间,梁浅就是那关楼上,远近驰名的一块望妻石。

    不仅这样,他在青狼还屯了几万兵马,随时准备踏过关隘去抢人。

    一日、两日、一月、两月……

    眼看他都要熬不住了。

    她终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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