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浅发了善心准允洛菀夕在宫内自由行走。

    不过这“自由”却是有条件的,条件就是只要洛菀夕的脚迈出这元霜殿的院门,就得把假面带上。

    蛤!听着是有些莫名其妙,但洛菀夕却没有异议,毕竟区区如她即便有异议也忤逆不了圣意。

    不过老实说即使有了一墙之内的自由,又有多少意思?

    除去一些她本就不能涉足的地方,剩下的也没几块地皮能让她踩了。

    说起来也不过就是从一个小笼子,换成了大笼子。

    但……

    毕竟升了舱,也算是好事!

    得到“特赦令”的翌日,洛菀夕就拉着慧默她们出门了。

    许是关太久了,只要不在元霜殿呆着,她看什么都稀奇,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宫里的人看她更稀奇。

    梁浅金屋藏娇,在元霜殿养了个女道士这事在宫里都传遍了。

    大家都很想看看这位把梁浅拿下的女道士,到底长什么样?

    可之前都说这女道士腼腆不爱抛头露面,梁浅又特别宠她,以至于连太后召见都被回绝了。

    所以除了之前承寿宫的那帮人,几乎也没几个人见过洛菀夕的模样。

    直到这次洛菀夕戴着假面出门放风,他们才算见着真人了,这一见可不得了。

    “原来陛下喜欢这样的?”

    “陛下的眼光真是独到!”

    “从前邵王妃也是这般姿容?”

    “不是啊,听说那可是艳绝无双的美人。”

    “那是陛下喜好变了?”

    “不会吧,指不定是这道士是用了什么迷惑人的媚术!”

    “……”

    你一言我一语,洛菀夕耳根子天天都被嚼的火辣火辣的……

    为了平息事态,慎行司甚至狠狠惩治了几个带头嚼舌根的宫人,才将流言压了下去。

    可即便这帮人嘴上不说,但看见洛菀夕时,却还是免不得要流露出几分异样的目光。

    洛菀夕倒是想得开,莫说她不是长的这样,就算真长成这样,也不会因为别人的品评,就觉得自己比人高一截或者矮一截。

    皮囊而已,美丑都是人间“颜”色,这世间见得惯美,便该容得下丑。

    以貌论人,本非善流,议论之人,又往往出于嫉妒,故而她也懒得与人计较。

    只是每天都被人当猴看,又不能放个盆在跟前收点银钱,啧……真是老亏了!

    这天,天气不错,洛菀夕用过午膳后,便又跑到御花园去钓鱼消遣了。

    不过消遣没多久就遇上了一个熟人。

    “本小姐还以为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在御花园里钓鱼?没想到是文慧道长,不是说修道之人都不妄开杀戒吗?看来你还真是个假道士!”

    说话的人是傅若璇,洛菀夕一听她这阴阳怪气的语气,就懒得理她。握着鱼竿,随意扫了她一眼,就继续装作没看见地随意嘀咕了一句,“声音这么大鱼都吓跑了。”

    说完,过了会她才转头瞥向傅若璇,故意嘲讽道:“哦!原来是菩萨心肠的傅小姐,听你这话是没吃过鱼吗?要不一会儿我多钓两条,给你送过去,让你也尝个鲜?”

    “寒碜谁呢?你才没吃过鱼!跟本小姐说话,你用的是什么口气?”傅若璇一脸的没好气。

    洛菀夕还没搭理她,一旁的慧默悠悠地走到傅若璇面前,恭恭敬敬的向她施了一礼,又直起腰板语气闲定道:“小姐慎言,我家娘娘是陛下亲封的淑仪,也是后宫有位份的娘娘,要论尊卑怎么也该是小姐对娘娘恭敬些才是。”说着,她又抬起眼帘扫了傅若璇一眼,特意提醒道:“见了娘娘这么久,小姐还未向娘娘行礼,这已是对娘娘不敬,若言语上再不收敛,奴婢怕也只能上奏陛下了。”

    傅若璇轻蔑的朝慧默冷冷一笑,“你不用拿陛下来压我,我们傅家在宫里也不是她一个小小淑仪就能压下去的,再说了,她若真有传言那般受表哥宠爱,又怎么可能只是被封个淑仪?陛下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为了一个新鲜的玩物就得罪我们傅家?”

    “玩物?”

    洛菀夕原本是没兴趣跟傅若璇逞口舌之争的,不过“玩物”这个词当真是有些侮辱人了,她虽不惹事,但也不能被人随意当泥踩,蹙着眉,瞥了傅若璇一眼,她“啪”的一声放下鱼竿,口气淡淡道:“你说谁是玩物?”

    她声音不大,语气也没有特别的重。眼眸里却透出一种不怕事的劲头。

    傅若璇可能也没有见过谁跟她这么说话,一时竟发了杵,也不敢承认在说谁,只敷衍着随口道:“你管我说谁呢?”

    洛菀夕起身走到她面前,表情困惑道:“怎么你每回看到我都要给我找不痛快?”说着,她将眼帘抬了抬,眸光意味深长地划过傅若璇的脸颊,语气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幽幽道:“本来我也不喜欢搞什么尊卑有别,三六九等那一套,可你老是这样欺负人,我倒是也不介意用一些手段来压一压你的。”

    傅若璇仍旧不屑道:“压我?你一个小小淑仪拿什么压我?”

    “小小淑仪?”洛菀夕朝她走近了两步,脸贴到她的面前,眉梢上扬,嘴角轻挑着向她道:“这后宫除了太后还有比我品阶更高的娘娘吗?”

    傅若璇眸光与她避了避,声音也变弱了些说:“虽然没有……”

    “既然没有,那我便是这里最大的娘娘这话有错吗?”

    她话没说完,便被洛菀夕一口接了过去,傅若璇心虚的往后退了两步,态度却还蛮横道:“是又怎么样?以后有了皇后、贵妃、四宫娘娘,你便是上不了台面的角色,现在在那得瑟算什么本事?”

    洛菀夕轻笑两声,“欸,你说对了,能得瑟就算本事!‘山中无老虎猴子称代王’这话你小时候没听过吗?”

    傅若璇一副看不起她的样子,愤愤道:“小人得志!”

    洛菀夕勾唇冷笑,“就得志了你还别不服气。”

    她才不听傅若璇的狡蔑,说完,又一字一句的教训她道,“现在我就是这宫里得志的人,你要是识趣就不该每次见到我都大呼小叫的,有话好好说是你身为大家闺秀最基本素养,你不天天都在苦恼陛下为什么不爱你吗?与其在那思来想去琢磨那些没用的,不如好好想想你到底有什么值得他爱的,就你这天天飞扬跋扈的样子,不要说陛下了,要不是你是傅家大小姐,就街边那狗看了你都得摇头。那陛下又不是捡破烂的,凭什么就得把你娶回宫去?”

    洛菀夕这一番话可比“玩物”二字诛心了多,傅若璇听完气的浑身直打哆嗦。

    “你凭什么……凭什么这样说我?你……”她抬手指向洛菀夕,脸胀的通红,后面竟气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洛菀夕也不想跟她多扯,凡是点到为止,受的气还回去就行了,见傅若璇今天也被教训的差不多了,也没再多言。转身收好鱼竿,就准备回元霜殿了。

    傅若璇却气不过一把拉住她,“你想这么就走了?”

    洛菀夕还纳闷了,“不然呢?”说着,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拎着的鱼笼,心想凡事以和为贵,便好心从里面抓出一条鱼来,用草绳穿过鱼鳍打包好,递向傅若璇,“那这样,咱们今天就点到为止,你回头把这鱼给炖了,好好补补脑子。”

    傅若璇见她举着条鱼在自己面前晃悠,一气之下,便将那鱼一把夺过来一把摔在了地上。

    “你别在那假惺惺的,我才不吃你钓的什么鬼鱼!”

    洛菀夕看着地上被摔断气的鱼,嘴上一阵心疼,“这怎么是鬼鱼呢?明明是我辛辛苦苦钓上来的十斤大鲢鱼,坐了半天就钓上来这一条,活着吃还挺新鲜些的,被你这一摔,熬汤就腥了,只能红烧了。”

    傅若璇听她这样说,心里更不高兴了,一时气没处撒,便又一脚踩在了那条死鱼上。

    这下洛菀夕彻底不想理她了,慌忙蹲下身子把地上的鱼捡起来,嘴上也不给她留情面了,“原本只以为你是脑子不好使,结果气量也不大,还想当什么皇后?,不如想想到哪个尼姑庵里去做个主持吧,就你这样,嫁谁不是嚯嚯。”

    傅若璇一听更来气了,哇一声既然哭了出来,吓得洛菀夕一句话都不敢说了,赶紧抱着地上捡起来的鱼,逃也似地跑回了元霜殿。

    所以有时候也不怪梁浅把那皇后位给空着,就这候选人的资质,实在是……难堪重任啊!

    傍晚,洛菀夕回到元霜殿,刚将自己亲手烧好的鱼端上桌,梁浅就来了。

    慧默一边笑盈盈的迎着,一边道:“陛下真是有口福,娘娘刚将鱼烧好,您这就来了。”

    梁浅扫了一眼桌上烧好的鱼,抬起眼帘问洛菀夕,“这鱼是你钓的?”

    洛菀夕还有些稀奇,“陛下怎么知道的?”说着,她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慧默,还以为是她告的密,慧默却朝她摆摆手,示意跟她没关系。

    这时梁浅又开口了,“听说下午你在御花园把傅若璇给骂哭了?”

    洛菀夕这才明白是傅若璇告的状,慌忙解释说:“是她先骂我的。”

    梁浅挑着眉问她:“她骂你什么了?”

    洛菀夕气呼呼的张口道,“她说我是……”说了一半又觉得那词说出来不是很好听,便又将话吞了进去,随口道,“反正也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梁浅看她一眼,也没追问,只淡淡问了一句,“赢了吗?”

    “嗯?”

    洛菀夕没太明白。

    梁浅又看向她问:“她骂了你,你把她骂赢了吗?”

    洛菀夕这才昂起头,有些得意的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容,“她都哭了,你说我能输吗?”

    看着她弯弯的眉眼,浅浅的酒窝,一脸得意的神情,梁浅的嘴角也几不可察地跟着向上扬了扬,半晌,他才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轻轻“嗯”了一声说:“那就好。”

    洛菀夕还有些纳闷,“这就完了?”

    梁浅也好奇,“你还想怎样?”

    洛菀夕说:“我还以为你是来对我兴师问罪的,没想到就问了这么几句就完了。”

    梁浅轻轻哼笑一声,没有多言,眸光扫了一眼桌上还冒着热气的红烧鱼,便在那膳桌前坐了下去,他一边抬手挽了挽自己的袖口,一边向洛菀夕淡淡反问:“朕怎么就不能是来吃鱼的?”

    洛菀夕却嘟囔道:“这宫里莫不是别处都没有鱼吃?”

    梁浅脸色沉了沉,不说话。

    慧默见洛菀夕这是没给梁浅台阶下,赶紧给梁浅递上箸子,笑着打圆场道:“陛下想来,当然能来,娘娘今天烧鱼时,专门多烧了些,就是怕陛下来了不够吃。”说着她又给洛菀夕递了个眼色,故意道:“你说我说的对吧?娘娘。”

    洛菀夕这会就算再没有眼里劲也不能不点头了。

    见她点了头,梁浅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些,他接过箸子,轻轻挑动了几下那条肥鱼,转过脸问洛菀夕:“那你知道那池子里为什么会有这么肥的鱼吗?”

    洛菀夕一脸懵地摇头。

    梁浅夹了一小块鱼腹肉,放进嘴里尝了尝,然后漫不经心地道:“都是太后放生的。”

    洛菀夕头皮一紧,连忙扑到桌前,按住梁浅的手,求生欲满满地哀求道,“要不……咱们还是别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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