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配不上?

    洛菀夕看着梁浅发红的眼眶愣了愣。

    他是人君,是天子,是普天下身份最尊贵的男人,他配不上她?

    说笑吗?

    洛菀夕视线缓缓移到梁浅的唇上,他唇角微微提起一丝弧度,像在笑,又像是有些难过。

    端详许久,洛菀夕总算看出来了,他是在说笑,只是笑中透着嘲讽,嘲讽的不是对她,而是冲着他自己。

    一段感情,如果一方付出的太多,另一个人就算什么都不做,都会显得像个混蛋。

    梁浅此刻一定就觉得自己特别像个混蛋!

    洛菀夕说不出什么话来安慰他,也不想安慰,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她做这些事压根没想过逞什么英雄,也不是为了让他看上去像个混蛋自己像个天使。她就是觉得那些事该做,于是她向梁浅直言,“你不要多想,我做这些并不是为了你。”

    “那是为谁?”梁浅讶然。

    洛菀夕说:“两国打仗,其实谁我都不想掺和,不管帮谁,一场仗打下来,最遭罪的也一定是老百姓,我帮谁都算不得替天行道。”

    沉了口气她又道:“可是赵硕太过分了,动不动就屠城,动不动就烹人,要是这天下最后真的落在他手里,我都不敢想有多少无辜的人会被他屠戮,而你……”

    她视线在梁浅脸上扫了一眼,评价道:“不管怎样总归是有些良心的,如果这场仗必须要有一个赢家,不管是私心还是公心,我都宁愿是你。”

    一番话平平直直轻描淡写,梁浅却从中觉察出了些异样,她虽然夸了他有良心,也说了她那么做并非是为他,而是为了百姓,为了天道,听上去不仅格局开了,也无声无息地减轻了梁浅的负罪感。可是梁浅却疑惑,“你这么说是为了让我心里好过还是……为了跟我撇清关系?”

    洛菀夕一言不发的看着他,大概也有些诧异他居然将她的话理解的这么深,默了默,又故作轻松道:“你想多了,我就是不想你误会。”

    可梁浅却偏偏要多想,他唇角又露出那种微微向上的弧度,眼神像是已经看穿一切,他故意问她,“为什么怕我误会?”

    不等她回答,他又道:“正常人做了你这做的这些事,都会渴望被发现被认可,而你却什么都要矢口否认,你不会想当圣人,可你也不想当个清白的人吗?”

    洛菀夕对上他的目光,知道解释不出什么便索性摆烂,“你就当我不正常好了。”

    “洛菀夕你……”

    梁浅见自己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她都不肯说句实话,心里实在是气,可看着她固执虚弱的模样,他又不想为难她,只能忍下一口气,干脆转了话锋继续接着前面的话问:“那之后你应该也没有把硝石的真相告诉赵硕吧?”

    洛菀夕意味深长的扫了他一眼,似乎是在说:“我要真帮了他,还有你什么事?”

    想归想,终究还是给他留了些面子,摇了摇头简简单单的说了两个字。“没有。”

    梁浅一听她这话,舒展开的眉头,不由又皱在了一起,“你骗了他,那今安……”

    洛菀夕目光有些失神的摇了摇头:“至今了无音讯。”

    他凝视着她,眉头紧锁:“为什么不告诉他?”

    洛菀夕答的直白,“还是之前的原因,就算不能替天行道,也不想与党豺为伍助纣为虐。”

    梁浅也是急了,张口就问:“那你就不担心今安?”

    洛菀夕深看他一眼,心中怨怼,问的这叫什么鬼话?

    她怎么会不担心?

    可赵硕那种人就算把真相告诉他,他就会把今安给她吗?

    她上过他一次当,可不会再对他抱第二次希望。

    梁浅这皇帝是怎么当的?能问出这么种话,是有多单纯?

    梁浅单纯?

    平时脑子鬼的跟狐狸似的。

    这时候怎么尽问蠢问题?

    还不是因为心里急!

    洛菀夕虽然气梁浅不会问话,但冷静了一下也能理解他,于是便又向他解释道:“当时二娘已经在想法子救今安了,原本我只要拖住赵硕不要让他伤到今安就好了,可最后……二娘出了意外没得手……”说到这,洛菀夕的声音透出无限遗憾与难过。

    梁浅见她这样,心下愧疚,也不敢再说瞎话戳她心窝子了,只小心翼翼的继续问道:“那你觉得今安还活着吗?”

    洛菀夕点点头,“活着。”

    “你见过还是有人告诉你?”

    “没有。”

    “那你凭什么觉得她还活着?”

    洛菀夕抬眸看向梁浅,用自己都觉得毫无说服力的字,向梁浅回答道:“凭直觉。”

    她说的这么玄幻,梁浅却信了,他不信过她一次,这次不会了。

    她说今安还活着,他便一定信今安还活着。

    他端详她片刻,声音平静道:“所以今天你跟我说了这么多,不是想要跟我重归于好,是希望我想法子寻回今安?”

    洛菀夕愣了一下,“你怎么猜到我是怎么想的?”

    梁浅坐在床尾,头仰靠在身后的床板上,用少年才会用到的傲娇语气对洛菀夕说:“如今我可是一国之君了,从前你怕拖累我什么都不肯说,现在……”他忽然收起了玩笑,身子向前,倾到洛菀夕的面前,目光真挚的看向她,像在证明什么,又像在承诺什么,语气郑重而沉缓道:“我能帮到你了洛菀夕,你应该也是这么觉得的对吗?”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看穿了。

    他太了解她了。

    知道她不会无端说起那些旧事,知道她对他一定有所托付才会如此滔滔不绝。

    他太了解她了,所以即便她亲手刺伤了他,他也信她不是叛徒。所以才会花那么长时间,都要等一个真相,人人都说他是有执念,他不是执念,是信念。他亲自挑的女人,不会是个混账!

    洛菀夕看着他清澈真挚的眼睛,眸光动了动,终是不再隐瞒,向他坦言道:“是的,我想你帮我找回今安。”

    梁浅的脸倾在她面前凝视着她,先是皱了皱眉,忽地又微微弯起了唇:“帮你?”

    他语气有些不太理解:“她明明也是我的女儿,找到她本就是我这个当爹应尽的分内事,你却说让我帮你?”说着,他看向她的眼神忽然透出了一股子狠劲,“洛菀夕,你休要虚情假意的跟我摆客套,试图跟我撇清关系。咱两这关系,可没这么容易撇清!”

    洛菀夕张了张口想反驳他,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梁浅朝外间唤了一声卓九。

    卓九从外间应声进来,“陛下有什么吩咐?”

    梁浅的视线还留在洛菀夕的脸上,声音却是朝着卓九的:“把敕离和江观成给朕找来,让他们在外殿等着!”

    听到江观成的名字,洛菀夕不由一惊:“你说的这个江观成是从前绣金司的首座?”

    梁浅冲她颔首,“我把他留在身边帮我找赵硕。”

    “有眉目了吗?如果赵硕还活着,那我的今安……”洛菀夕的声音忽然有些激动。

    梁浅双手扶上她瘦削的肩,语气坚定的安抚道:“别急,只要他还活着,不管他是披着人皮的狼,还是披着狼皮的人,我都会把他揪出来。”说着,他看向她的眼神,又变柔了些,“我知道眼下你最关心的就是今安,我也一样也想尽快找到她,我会尽力去找,而你……只管把这幅身子给我养好,别的不要再操那么多的心,等我把今安带到你面前,你得听她再叫你娘,至于我两之间的事……”

    他说着停了一下,又抬眸认真的看着她,“是分是合,眼下由不得你说,也由不得我定,总归要先将旧事一件件,一桩桩锊明白了才能说后面的事,所以你等等我,再给我些时间……”

    他说着朝她勾起唇角,语气难得透出些羞涩的缓缓道:“你做了那么多的事,哪怕不是为了我,我也是都领情的。可我毕竟是个男人,是要脸的!你做了那么多的事,吃了那么多的亏,我一个大男人总归要帮你讨回些公道,才有脸站再在你身边跟你谈一谈咱们得事,所以现在我不急着逼你答应什么,你也别着急给我答案,我给你些时间,你也给我留点时间。咱们……都缓缓……你看行吗?”

    他说的真挚又坦荡,而他之所以这么坦荡,是因为他害怕,害怕她真的要跟他撇清关系。

    她醒来的第一时间,就把一切真相都告诉了他。

    没想让他心软,更没想让他同情。

    除了想让他帮忙找今安。

    另一层再明显不过的用意便是想和他一言两清。

    他想要的真相,她给他了,这便是她认为的不拖不欠了。

    可怎么会不欠呢?

    他欠她太多了。

    对于他的话,洛菀夕没有表态,也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跟他靠这么近了,看着眼前的梁浅,她竟感觉有些脸红心跳。过了好久,才找回一点底气,故作镇定地提醒他,“别的事情都好说,可找今安的事,劳烦你快一些,我怕我……”

    她话没说完就被梁浅打断,他伸手抚上她的脸,用安抚的语气轻声道:“不要怕,薛言快回来了。”

    薛言快回来了,就意味着洛菀夕身上的毒可能有救了。

    不管有没有救,至少梁浅是抱着满满的信心的。

    洛菀夕看着他信心满满的眼神,也没有反驳什么,只点点头说:“那就好,说不定……”她朝他弯了弯唇说:“我这条命就得靠他回来救。”

    梁浅的手还停在她的脸上,他目光注视着她,虽然他不信她这毒会天下无解,可眼中还是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丝担忧的神色,可再担忧,他都不会说出口,只一再笃定的对她道:“会没事的,今安会没事,你也会没事,一切都会好的。”

    这话若换做别的男人来说,也只能当做一句不要成本的废话,可对梁浅而言,他说出这句话,便是把它当成了承诺,是他对洛菀夕的承诺。

    他承诺她会没事。

    承诺今安会没事。

    承诺一切都会好!

    从洛菀夕的寝殿出来,梁浅一刻未歇的见了江观成和敕离。

    其实就算不是为了今安和洛菀夕,他也一定会找到赵硕,只是从前他能慢慢等,而现在……他一刻都不想等了,一刻都等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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