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争论花费不少时间,结束时天边已是斜晖脉脉,南宫志和彭开旗等人陆续离宫,宁仇和冯月琴则随顾婉兮一道留在宫里。

    禄心带领三人前往后宫居住的殿宇,路上时不时转头看向顾婉兮,眼里透露出明显的好奇与疑惑,顾婉兮被她看得久了,也不免心里发毛,支开宁仇和冯月琴道:“你想说什么?”

    禄心欲言又止,犹豫一会后才说道:“你真的当过皇帝的嫔妃?”

    顾婉兮点了点头。

    看到顾婉兮承认,禄心的震惊并没有比在厅里减少多少,她似是不敢相信,又问道:“就是那种,你住在他宫殿里,你们俩是……夫妻的那种?”

    顾婉兮抬眼看了下天边被夕阳晕染得火红的云彩,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她知道禄心是什么意思,她也知道很多人都对此抱有疑问,或者是无需再问的心知肚明,都觉得她已经失身,甚至是南宫朔,她也不怀疑他会这么想。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一种近乎偏执的坚持,不想也不愿解释。倒不是身为女儿家的害羞,而是一种难以言状的情绪迫使她这样。哪怕她因此遭人误会,遭人同情,甚至是会孤苦终身,她都不会有丝毫妥协。而禄心见她不言不语,只当她是不高兴了,便转移话题道:“我特意让父王给你们准备了一个大的宫殿,宫殿里除了主殿,正好有两间偏殿,可以让他们俩住。”

    顾婉兮转头一笑,说道:“多谢。”

    禄心道:“不必,南宫朔托我照顾好你,我自然要安排妥当,你在宫里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我说,我尽量满足。”

    说话间,三人已来到禄心所说的殿宇,以戎国王宫的规模来说,这座殿宇确实算是不错的了。

    禄心领她熟悉殿宇,介绍的同时也说道:“你们住进来之后,殿外会安排侍卫把手,一来是保证你的安全,二来你们毕竟不是宫里人,不这样,其他人会不安的,希望你能理解。”

    顾婉兮点头道:“明白,该当如此。”

    禄心见她兴致缺缺,便握着她的手道:“不管怎样,先住下来,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时间也不早了,我要陪父王用晚膳,就不陪你了,等下会有人将晚膳端过来,我特意找的中原的厨子,希望你能吃的惯。我住的地方就在那里,也不远,你要是无聊了,就过来找我聊天。”

    顾婉兮顺着禄心的目光看过去,她所指的地方确实不远,约莫半刻钟就能走到,于是笑了笑道:“好的,到时你可别嫌我叨扰。”

    禄心道:“怎会?那我走啦。”

    顾婉兮道:“去吧。”

    眼见禄心离开,顾婉兮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她转身走到冯月琴面前,恶狠狠地盯着她,不言也不语,只是那双充满仇恨的眼神中似乎要喷出火来。

    察觉到顾婉兮的愤怒,宁仇也将手放在刀柄上,以防冯月琴突然发难,伤害顾婉兮。而对于顾婉兮的态度,冯月琴似乎早有准备,满不在乎地说道:“想杀我?这里可是戎宫,想清楚后果。”

    顾婉兮则冷声道:“问你一个问题,老实回答。”

    对于顾婉兮命令式的口气,冯月琴忍不住生出一股火来。在过去的十几年里,她监视顾家,不得不伏低做小,作为奴仆听从他们的差遣,然而即使如此,她也没能察觉到顾塬和顾清的诡计,让朝中渗入不少他们的学子,到了最后,她竟也没察觉有人会对顾家下手,放火烧毁书院。对此,沈庭燎并没有杀她,反而给她机会戴罪立功,她感恩戴德,但十几年的卑躬屈膝和任务的失败,也让她心中充满了耻辱和愤怒,顾婉兮好大的胆子,竟还将她当做她家的奴仆!

    “注意你的言辞,我可是皇帝的人。”她同样怒目而视。

    顾婉兮察言观色,立即从这句话里嗅到了冯月琴那不甘屈辱的挣扎,嘴角扬起一丝弧度,带着嘲讽和蔑视的语气说道:“我是她的嫔妃,你,照样是我的奴才。”

    “你大胆!”冯月琴上前一步想要动手,宁仇早有准备,猛地一下冲到顾婉兮身前,伸手握住了冯月琴手腕。顾婉兮走到宁仇身旁,满脸不屑地说道:“这么沉不住气,看样子暗武卫也不怎么样嘛。”

    暗武卫的挑选十分严格,可这是十几年的屈辱,冯月琴对其的忍耐力远远不如其他事。她用力抽回手,瞪着顾婉兮道:“你最好别落在我手上。”

    顾婉兮哈哈大笑,讽刺她道:“就是落在你手上,你敢杀我吗?哈哈哈。”

    冯月琴脸色铁青,顾婉兮也过足了口舌之快的瘾,于是止住笑声,问道:“好了,说正经事,我娘,是不是你杀的?”

    经过了这么多事,她再也不是将一切事情简单看之的小女孩了,对于母亲的离世,她不得不多做他想。当年薛凤钗也是受了沈伯益的命令来监视顾家的,那么为了方便她行动,或者为了补偿她的牺牲,冯月琴极有可能除去当家主母,让薛凤钗在地位和心理上都获得平衡。

    冯月琴却没想到顾婉兮的问题竟是这个,但为了表明自己不再是奴仆,她不答反问道:“我还以为你要问乌木措的事。”

    顾婉兮道:“不用问,肯定是你们做的,我们差的只是证据而已。”

    冯月琴道:“没有证据,南宫朔就是凶手。”

    顾婉兮道:“怎么,你说这话是想威胁我就范吗?你觉得我会有这么傻,相信你?你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难道你真是凶手,或者你怕回答了,就显得你仍旧是我的奴仆?”

    冯月琴咬牙切齿道:“顾婉兮,你不要太过分了!”

    顾婉兮道:“比起我母亲的死,这算得了什么?算了,你回不回答都无所谓,我母亲就算不是被你所杀,也定是为你们的事劳心过度,以至难产。你,难辞其咎。借用你刚才的话,你最好别落在我手里,因为我会在杀你之前,让你生不如死。”

    听到这话,冯月琴猛然找回所有自信,卑微被优越所取代,她冷笑两声,看向顾婉兮的眼神就像一个巨人在藐视地上的蝼蚁,说道:“杀我?你哪儿来的自信?”

    顾婉兮道:“只要我活着,只要你没死,总有办法。”

    冯月琴冷笑两声,说道:“你所谓的办法,不过就是借南宫朔的手而已,不过我要提醒你,且不说南宫朔能不能度过这一关,就算他度过了,你觉得他真会为你出生入死?你是皇帝的嫔妃,残花败柳之身,没有哪个男人不会在意,南宫志更不会允许他儿子胡来。”

    顾婉兮斜眼看向冯月琴,姿态倨傲道:“或者你该小心我会不会死在你手上,沈庭燎没了牵制朝中学子的人质,应该会迁怒于你吧。”

    冯月琴道:“你疯了吗?”

    顾婉兮露出神秘地微笑,轻声细语道:“告诉你一个秘密,当初沈庭燎可是怎么逼我,我都没说呢。”

    沈庭燎不知道的秘密,自己更不应该知道。冯月琴想要开口阻止,可是已经晚了,顾婉兮快速说道:“当初安排人送我出宫的就是彭氏姐妹,是她们给我迷药,迷晕暖玉和另一个宫女,也是她们安排倒夜香的小火者带我出宫,虽然失败了,但我很感激她们啊。”

    顾婉兮越过宁仇,走到冯月琴面前道:“还有南宫朔来救我那次,也是她们帮忙,让南宫朔的人成功扮成工匠混入皇宫,也多亏她们的提示,我们才能顺利逃出来。至于为什么,啊,让我想想,因为她们不知道沈庭燎宠爱我的真正原因,只当我独受专宠,让她们空闺寂寞。她们本想除掉我,可又担心沈庭燎一查到底,她们瞒不住,于是在得知我想逃的时候,她们自然乐意帮我一把。”

    她再进一步,与冯月琴面对面,说道:“沈庭燎要是知道这些,是不会放过彭氏姐妹的,所以你觉得,彭开旗会不会让我活着回延城呢?呵,他当然不会,我若是怒急,把这一切都告诉沈庭燎,那他彭家好不容易捡回来的性命,不又没了吗。所以他一定会让我死在戎国。当然,为了不让沈庭燎起疑,他也不会让我死在他的手上,所以他必须要找一个替死鬼,你觉得会是谁呢?在这些人当中,谁有理由杀我?禄心?不,这会影响到两国结盟,所以……呵呵,哈哈哈。就只剩下遭受了十几年奴仆屈辱的你了!哈哈哈!”

    彭氏姐妹自然没有帮过南宫朔,但顾婉兮并不介意在彭开旗和冯月琴、甚至是沈庭燎信任的堡垒上凿一道口子,哪怕这道口子细不可见,哪怕她的谎言最终会被拆穿。但猜疑的作用就在于,哪怕事后查清真相,相互怀疑过的人们也不可能再信任如初。

    说完这一切,顾婉兮慢慢退回到宁仇身后,她带着胜利者的微笑,表情是那样的坚定,步伐是那样的从容,让冯月琴不得不相信她的话。在站定之后,顾婉兮最后说了一句话:“去查吧,你会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而一旦动手调查,就表明怀疑的种子就已经种下。冯月琴看着顾婉兮,语气复杂地说道:“你真该死在那场大火里。”

    顾婉兮张开双臂,如一只展翅翱翔的雄鹰,笑道:“但很不幸,上天让我活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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