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南宫朔、宁九、顾慎、万乐与赵士斌正在商议接下来的事,几人都认为,虽然庐陵郡是沈庭燎设下的陷阱,但端王军到,齐婴又暂无援军,还是可以一战,将庐陵郡城重新夺回来。等到西境战事结束,皇孙乘势拿下河东郡,三地共同起兵,必将震动天下。

    “届时别说已经投向皇孙的人了,就是做壁上观者,也定会有不少投向我们,到时候我盛而伪帝弱,怎么都赢了。”赵士斌乐呵呵笑道。

    “可若西境战败,戎军无法入关呢?”万乐白了眼他道。

    赵士斌摸摸后脑勺,讪讪然说道:“有南宫大将军亲自坐镇,陶公也率军去了,不会吧。”说完看了眼南宫朔,没再说话。南宫朔则看了眼顾慎,问道:“你怎么看?”

    顾慎道:“可以一试,西境若是无事,那是最好,若出事了,还有庐陵郡可以作为周旋之地。但是得快,齐婴肯定已将消息传给沈庭燎了,我们得在敌人援军到来之前拿下郡城,否则就只能逃了。”

    南宫朔点头,正要说什么,却听门外传来吵闹声,顾慎回头喊道:“外面在吵什么?”

    一名士兵的声音传来,说道:“有人要硬闯大厅,我们……”

    “让我进去!”士兵话未说完,一名女子的声音又传来进来。顾慎听出是姐姐的声音,忙走到门口,打开厅门,正好看到两名士兵手拉着手,把顾婉兮拦在身前。顾慎惊讶道:“姐,你干嘛呀?”

    顾婉兮见到顾慎,来了底气,猛地用手拉开士兵们连在一起的手,说道:“闲话少说,我要见南宫朔。”

    顾慎道:“我们正在商议大事。”

    顾婉兮道:“就是要在大事议定之前见他才行。”

    顾慎被她说得一愣,但也不管了,一把将她拉到身边,往厅内走去,走到几人面前,放开她的手道:“要说什么,说吧。”

    南宫朔等人也是疑惑地看着顾婉兮,赵士斌更是开口问道:“姑娘,你有……”谁知话说一半,顾婉兮就哇地一声哭了起来,然后两步并作三步,跑到南宫朔身前抱着他哭。众人见状都是三分疑惑,七分尴尬,最后默契地挥挥手,悄声说道:“那个,我们就先走啦。”

    南宫朔也是无语,却也不好发作,只能点头道:“就按刚才所议,早做准备吧,我们明天就出发。”

    众人闻声而退,退到厅外,关上厅门,赵士斌好奇心大起地问顾慎道:“顾姑娘这是闹的哪儿出呀?”

    顾慎摇头道:“我怎么知道。”

    赵士斌道:“你不是她弟吗?”

    顾慎叹了口气,悻悻然道:“等她还认我这个弟的时候再说吧。”说完就大步离开,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而在屋内,南宫朔确定三人已经走远,开口说道:“他们走了,别装了。”

    顾婉兮抖动的身躯骤然一停,哭泣声也瞬间停止。她离开南宫朔的怀抱,抹去因为假哭得太厉害而真引出来的几滴泪水,说道:“有件事,我必须立即告诉你,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的事,我都希望你能在听过这件事后再做决定。”

    南宫朔见她说得郑重,料想不会是等闲小事,便问道:“什么事?”

    顾婉兮拉上他要走,“先随我见一个人。”

    南宫朔反拉住她,立身不动,说道:“谁?我这里有要事,不能随意离开。”

    顾婉兮道:“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我空口无凭,只怕你会认为我在信口胡说,只有见过这个人,你才会相信我说的一切。”

    见南宫朔无反应,顾婉兮紧了紧握着的他的手,无比认真道:“相信我,不会耽搁你太久。”

    南宫朔终于妥协,点头道:“好吧。”

    顾婉兮一笑,说道:“走吧。”说完,却是向窗边走去。南宫朔疑惑地看着她,她竖起手指在唇边嘘了一声,说道,“不能被别人看到。”

    南宫朔无奈,只能抱起她从窗外翻出,一路潜行出了永丰县。

    两人来到县外的一片树林里,顾婉兮瞧了瞧四周,满意地点点头,对南宫朔说道:“你先去一旁躲着,等下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更不要发出声响被来人察觉到了。”

    南宫朔皱眉道:“你要见的是谁?”

    顾婉兮没有答他,只是拿出一枚哨子,放在唇边吹了起来。

    哨声尖锐而悠远,显然是特制的,南宫朔不敢再问,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顾婉兮见他躲好后,又吹了几声,等待片刻之后,便有一道人影从远及近而来,一面走,一面取下了脸上的面罩。

    正是陆云铮。

    在听了那些往事之后,再见陆云铮,顾婉兮眼中的神色复杂起来,对于他,她不知道是该怜悯,还是该把他当成敌人。陆云铮将她的变化看在眼里,却不知是为什么,只是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神色有些不对。”

    顾婉兮回过神,浅浅一笑,说道:“没什么,可能是太累了。”

    陆云铮道:“一路奔波至此,确实容易疲惫。”

    说完,两人陷入沉默当中。

    顾婉兮只是想让南宫朔见见陆云铮,好让他相信自己说的话,根本没想过把陆云铮叫出来之后要说些什么。陆云铮更是一头雾水,等着顾婉兮说两人见面的目的。可见顾婉兮一动不动,满脸纠结,还是陆云铮先忍不住,悄声问道:“是不是问出什么了?”

    顾婉兮一愣,“啊?哦,是。”

    见她反应,陆云铮心头一凛,有种不好的预感,问道:“是什么?”

    顾婉兮在脑中迅速编织理由,故做深沉地低下头,好一会后才说道:“我向父亲探了些消息,但是不多,怕他起疑,也没敢多问。”

    “只是一些消息,就能让你这样。”陆云铮深吸口气道,“说吧,我承得住。”

    顾婉兮决定透露一些实情,便说道:“陶公让你带着面罩,确实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但更多的,是因为你的脸与南宫朔长得一模一样。陶公很早以前就知道这件事了,南宫志和我父亲也知道,但至于为什么,父亲察觉到我是在试探,就不肯说,把我赶出房间了,但我后面会继续打听的,你不要着急。”

    陆云铮听后先是沉默,随后冷冷一笑,说道:“够了,看样子这里面确实有事,呵,你不用打听了,接下来是我的事,你不必插手。”

    顾婉兮道:“可是……”

    陆云铮道:“放心,在水落石出之前,我不会去找南宫朔。”

    顾婉兮生出一丝愧疚,摇头道:“不,我只是想说,我能帮你什么。”

    陆云铮笑道:“保护好自己,并且不要那么快嫁给南宫朔,就是帮我了。”

    顾婉兮面色一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陆云铮瞧着可爱,忍不住伸手想去摸她的头,手伸到头顶上方又收了回去,说道:“回去吧,我走了。”

    顾婉兮愣怔道:“你要去哪儿?”

    陆云铮笑而不答,一个转身,消失在了顾婉兮眼前,只留下一道凉风,刮得顾婉兮青丝飞舞。

    南宫朔从暗处走了出来,他看着顾婉兮,一字一句问道:“他是谁?”

    虽然依旧是那张冷硬如雕塑般的脸,也依旧是云淡风轻的语气,但从他的眼神和紧绷的身躯来看,顾婉兮知道他的内心并不如表面上平静。她没有立即开口,而是思考,思考该如何说第一句话,第一句话,既能让她顺利地讲诉那个故事,又不至于让南宫朔过于激动。想了好一会,她开口道:“南宫朔,你相信世界上有双生子吗?”

    “双生子?”南宫朔皱眉,“书上看到过,现实中却从未听闻。”

    顾婉兮笑道:“也是,双生子向来被视为不吉,若有双生,普通人家尚要送走或是埋葬一个,皇室更是忌讳,我们没见过,也属正常。来,我跟你讲个故事,一个关于双生子的故事。”

    她拉上南宫朔,坐到一棵树下,慢慢将太子妃在路上产下双生子,南宫志和陶姜各养一子,并决定共同扶持一位皇孙的事说了一遍,只是怕他因激动而排斥,隐去了其中南宫志、宁九和双生子的名字,也没有告诉他,她在大厅前醒悟的猜测,只是握着他的手,静静等待他的反应。

    听完故事后,南宫朔好像真的变成了一尊雕像,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连眼神都变成了石头,眼皮都不眨一下。顾婉兮担忧地看着他,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安慰他,许久之后,南宫朔才终于开口,问道:“那位将军,就是南宫志?”

    顾婉兮轻声道:“嗯。”

    南宫朔:“那被将军带走的孩子,就是我。”

    顾婉兮:“嗯。”

    南宫朔:“所以那夜被杀死的,是宁叔的孩子。”

    顾婉兮:“嗯。”

    南宫朔:“那宁仇才是父亲的孩子,我不是。”

    顾婉兮:“嗯。”

    南宫朔终于转眼看向顾婉兮,问道:“那我是谁?”

    他语带哽咽,眼含哀求,顾婉兮第一次见他如此彷徨脆弱的表情,她知道他在祈求什么,明知故问,她更明白他在逃避什么,可事实就是事实,她想跟他一起逃,却不能骗他逃,于是更加用力地握紧他的手,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是陆云昭,是陆云铮的孪生兄长,是陆氏王朝的皇长孙,也是众人扶持的——未来的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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