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婉兮盯着他的胸口,只觉得一阵恶心。

    “端王死了,黑旗军也被你毁去大半,你的目的达到了,还留着我做什么。”顾婉兮盯着他,语气里既无憎恨,也无愤怒,只是冷冰冰的,好似全无感情一般。沈庭燎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受,面上却不表现出来,只是笑道:“当然是接你回家,你在外面受苦了,得回去好好休息才行。”

    “回家?”顾婉兮面露嘲讽,“我的家早就被你们父子毁了。”

    沈庭燎眉眼略微低垂道:“抱歉,父亲做那些事时,我还太小,阻止不了什么,不过我能保证,从今以后,没有人敢再伤害你们。”

    顾婉兮盯着沈庭燎,是真不明白他脑子里在想什么,于是说道:“沈庭燎,你之前说过不会再利用我,可事到如今,你还是在利用我,你在我身体里埋下了蛊虫,你还想让我怎么相信你,我怎么敢信任你!”

    沈庭燎没有说话,顾婉兮继续说道:“你抓了我的父亲,已经够了,何必再多一个我。我奉劝你,你要么就在此处杀了我,要么,就准备好迎接我对你的报复。”

    顾婉兮步步逼近,最后与沈庭燎近在咫尺。她仰起头,毫无惧意地盯着沈庭燎,目光尖锐得好像里面有两把锋利的匕首,能随时割破他的咽喉。

    沈庭燎目光一抖,那一瞬间,心痛、责备、痛苦、爱意和祈求混涌而上,让他的心一阵抽痛,悲痛的回忆像蚂蚁一样在他的骨髓里攀爬撕咬。

    他浅吸口气,缓声说道:“对于这些,我很抱歉,但你要明白,凡成大事者,必有不得已的手段,但这并不能代表我就只是全然利用你,我若只是利用你,又何必对你那么好,又何必放着朝廷里的事不管,千里迢迢的来寻你。给你下蛊,虽有利用的成分,但也是我怕,我怕自己再也找不着你,有它在,我就能知道你在何处,我们就永远不会分开。至于你父亲,放心,为了你,我不会伤他,顾慎也是。但是婉兮,你也要明白,他们之所以能活到现在,都是因为你,你若死了,我也就没有留他们的理由了。”

    顾婉兮沉声道:“你在威胁我?”

    沈庭燎摇头道:“不,不是威胁,我只是在向你陈述事实。婉兮,纵然我之前有千般不是,但请你相信我,我对你说过的那些话都是真的。我想有个家,真正的家,想有人来爱我,纯粹的爱我,而那个人,我希望是你。”

    顾婉兮盯着沈庭燎,不知道为什么,她竟觉得周围的一切都荒谬无比。

    一个欺骗她利用她的人口口声声说对她的爱是真的;

    一个从小饱受折磨的人变得阴毒狠辣也是真的。

    她想不通为何一个人能够矛盾至此,可又觉得好像就是如此。

    她悲悯,无助,痛恨,最后无能为力,只能扬天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说道:“我不会爱你。”

    “没关系,我可以等。”

    顾婉兮看着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看向穆云慈,问道:“你呢,当年他是不是也对你说过这些话。”

    穆云慈目光轻柔,嘴角含笑却面露悲戚。

    顾婉兮明白了,她收敛笑容,回头对着沈庭燎道:“好,既然如此,你就带我回去吧。”

    沈庭燎松了口气,曹庸见状,立即示意暗武卫们护卫主子离开。

    在他们离开不久后,陆云铮拖着伤重的身体走出洞穴。眼前空无一人,他的心有些下沉,随后转身离开,朝来时的路赶去。

    几天后,他回到托付小公孙的那户人家,那家里人见他回来,忙欢喜地抱出孩子。陆云铮见孩子红光满面,笑脸盈盈,显然照顾得很好,虽然有些脏,却也是乡下孩童玩耍后的正常模样。他遵守诺言,付了十倍酬金给那户人家,抱走了小公孙。小公孙见只有他一人,而且神色不对,郁郁寡欢,便开口问道:“叔叔你怎么了?怎么不高兴?顾姨姨呢,你不是说要她一起来接我吗?”

    陆云铮心下沉痛,只能强颜欢笑道:“顾姨姨要晚些才能来,我们先去找……”

    说到这里,他沉默了,小公孙不懂他的烦恼,只是追问道:“去找什么?”

    陆云铮一笑,说道:“去找你爷爷手下的将领们。”

    “哇,赵叔叔和万叔叔他们,好啊好啊。对了,大伯也跟他们在一起,是不是?”

    小公孙欢喜鼓舞,他还太小,对死亡和分离没有确切的概念,陆云铮担心他伤心过度,再加上自己也不会哄孩子,就没有告诉他秦浩的死讯。

    他在这世上,应该已经没有亲人了。

    陆云铮不禁对孩子充满怜悯,于是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开心点,笑着对他说道:“是啊,大伯也在等着你呢。”

    小公孙开心得咯咯直笑。他很喜欢秦浩,满脑子都是即将见到大伯的欣喜,因而十分听话。陆云铮想象中的带孩子的一切困苦烦恼竟都没有出现。

    他先是带孩子往庐陵郡城走,发现城门已开,行人来往如常,询问后得知庐陵郡城仍旧在朝廷手中,隐约有人见到叛军往西方而去。

    陆云铮带着孩子一路前行,越往西,沿途郡城盘查就越严,好在陆云铮乔装技术还不错,虽遭盘问,也没露出破绽,几次都有惊无险地过来了,然而当他来到天门郡后,守城士兵却将他拦了下来,也不怎么盘问,就让他转身往回走,不许进城。

    “为何不能进城?我急着带孩子就医啊!”他抱着小公孙,满脸焦急地问道。小公孙也很配合,背对着士兵趴在陆云铮的肩膀上,瘦小的身躯偶尔抽搐一下,嘴里发出微弱而痛苦的哭喊声。

    这是陆云铮教小公孙的,他们就是靠这个法子走过一座又一座城池,经过多次实践,两人的配合也越来越默契,屡试不爽。

    小公孙哭喊两声后发现士兵无动于衷,于是加大哭嚎声,嘴里还念叨着:“爹爹,痛,啊,好痛……”

    陆云铮心疼地抱着孩子,面红耳赤地跟士兵争论,那士兵气急,举起手要打。有路人心疼小孩,急忙拉过陆云铮,对他说道:“前方有战事,这座城已经不许进出了。”

    “有战事?”陆云铮惊讶道。

    守城士兵见他们闲聊起来,再次驱赶,那人也拉着陆云铮走。陆云铮没有太过挣扎,半推半就跟着那人走了,等走出一段距离,方才开口问道:“老丈,你说前方有战事是怎么回事?这里不是一直太平的么?”

    那人叹了口气道:“还太平什么呀。你是只顾着孩子的病,都没注意到,天下要发生大事了。”

    陆云铮来了兴趣,惊讶道:“大事?”

    那人见他满脸无知的样子,眉头微皱,又是担忧,又是无奈地说道:“你是真不知道啊。戎国又打来了,就在西境与我军鏖战呢。”

    陆云铮道:“这有什么,戎国觊觎我国领土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战事是常有的事,有边境将士在,怕什么。”

    那人又叹了口气,摇头道:“若如往常,有南宫家守城,我们自然不怕,可这次不同,这次有叛军赶往西境,想与戎军里应外合对付守城将士,就怕南宫家撑不住啊……哎,这些该死的叛贼,忠君报国的事不做,倒是急着当别人的狗!”

    小公孙不懂大人们在说什么,但听到“狗”字,就好奇心起,一时忘了自己是在装病,转头看向那人道:“狗?哪里有狗?哪儿来的狗?”

    那人沉浸在愤慨的情绪当中,也没发觉有什么不对,只是说道:“嘿,谁知道呢!传言这群狗还说自己是前朝皇孙的人。可谁都知道前朝皇室都已故去,哪儿还有什么皇孙呢。”

    陆云铮心里讪讪而笑,他大致明白那人说的是什么了。

    所谓戎军攻城,多半是戎军援军到了。朝廷为了安稳局势,并没有对外公布南宫家叛离朝廷和陆云铮身份的事。是以在百姓眼中,南宫家依旧是守卫西境的神将。而所谓叛军,估计就是陶姜率领的大军。至于为何远在天门郡的百姓都知道西境战事,又能提及前朝皇孙,那大概就是陶姜的功劳了。先不急着说明真相,只让百姓知道前朝皇室仍有人活着就行了,至于之后舆情,就得看双方究竟谁胜谁负了。

    “可西境出事,怎连天门郡都不许进出了?两地相距还远呐。”陆云铮又问道。

    那人回道:“嘿!刚刚不是说了吗,有叛军赶往西境!哎,之前那一批,是从北方去的,前段时间又有一批,一路从东打过来。沿途城镇见他们人多,不敢抵抗,只能放行。好在他们只是路过,没有抢夺城市,也没有掠夺百姓,只是谁知到了涪陵郡,他们竟开始攻城略地,哼,想来是为戎军攻破边境后深入腹地开路呢!天门郡离涪陵郡近,能不做防备么。”

    正说着,脚下传来轰隆之声,两人回头一看,竟又是一批大军赶来。陆云铮凝眉细看,赶在最前方的大将正是齐婴。陆云铮害怕被他认出,忙将小公孙埋头抱在怀里,自己也转身低头。与他说话的那人没有察觉他的异样,只瞪大眼睛盯着路过的大军,见他们在城门下曝出家门,城门大开,兴奋道:“好了,朝廷派军来了,这下不怕了!”

    陆云铮抬起头,不愿再多留,开口告辞,可去的仍旧是涪陵郡的方向。那人忙拉住他道:“那边危险,你怎的还去?”

    陆云铮撒了个谎,说道:“我孩子身患奇病,看了许多大夫都无能为力,传说在涪陵郡有位神医可治此病,再危险,为了孩子,我也得试试。”

    小公孙听到这话,顿时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忙蜷缩在陆云铮的怀里瑟瑟发抖,还时不时咳两声。那人见了心疼,便说道:“哎,性命攸关的事,也没办法。过城渡船是没办法了,这样吧,我给你指条陆上小路。只是会绕一些。”

    陆云铮闻言大喜,忙低头致谢道:“那就多谢老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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