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初志和刘平牧这几日借粮颇为艰难。

    要么是主家不在、要么就是让他们吃闭门羹。

    纪初志百思不得其解,刘平牧也觉得很是奇怪。

    就算不愿意借粮,但也不至于将他们当成瘟神似的。

    今日在端县,家主也是闭门不见。

    他们只能马不停蹄的往下一个郡县赶。

    路上休息时,纪初志下马后便独自躲在一颗树后。

    刘平牧察觉到纪初志的异样,拿起水袋便寻着纪初志去。

    刚到纪初志所在的大树旁,就听到哭鼻子的声音,刘平牧差点以为自己跟错人了。

    纪初志听到身后的响动,也麻利的擦了一把脸,顺势掏出腰间的匕首,然后严阵以待的等待人出现。

    看到是刘平牧,他才‘切’了一声,将匕首收起来。

    刘平牧看到他还有些红的眼睛,突然又心疼又觉得好笑。

    心疼的是,坊间都传纪初志如何了得、如何英雄,可他到底才十六。

    战场厮杀,刀剑无眼。

    他还未弱冠,却肩负这样的重担,而且这担子可不是想不干就能撂挑子。

    好笑的是,他平素那样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没想到也会哭鼻子。

    纪初志总有一种被人揭穿的感觉。

    他皱着眉故意不悦道:“看什么看!本将在想对策而已。”

    他刚说完,突然又觉得自己好像不打自招似的。

    又想岔开话题,对刘平牧道:“你来干嘛?”

    刘平牧笑笑将水袋拿出来递给他:“喝口水吧,我有预感,到了昱城,一定会有粮草的。”

    纪初志轻微的叹了口气,喝了口水,他是真希望如刘平牧所言。

    但沿途的郡县已经让他受了不小的打击。

    他不由的问道:“你不是很懂生意嘛,那些人为什么连见我们都不愿意?我们是借又不是白拿......”

    刘平牧虽然不知具体原因,但还是回道:“一定是有什么消息是我们不知道的。”

    “而这个消息一定不是利好纪家军的。”

    “不是利好纪家军的......”纪初志重复的琢磨了一下这话。

    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军营,难道军营出事了?

    随后他又摇摇头,算日子,林家粮草应该是运道营地了。

    那些粮食虽然不及预期,但好歹也解了燃眉之急。

    父帅又在军中坐镇,不可能出事啊......

    刘平牧看他苦思冥想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想了,我们还是赶路吧。”

    “天黑之前一定要到达昱城。”

    纪初志点点头,和刘平牧一起回到队伍。

    刘平牧翻身上马,一声令下:“天黑之前,必须到达昱城!出发!”

    众人:“是!”

    ......

    一行人路上再也没休息,直至酉时到达昱城。

    刘平牧说预感这里有粮草并不是空缺来风,而是他让各个商行筹集的粮草都会集在昱城。

    入城之后,他们照例住在驿站。

    纪初志也写好拜帖,将帖子让人送到当地的世家——慕容府。

    送拜帖的士兵去了一刻钟便回来了。

    纪初志满心期待道:“怎样?”

    士兵无奈的摇摇头:“慕容府的管家说他们老爷没空见咱们,然后将我撵出来了。”

    纪初志失望的坐在凳子上,这下可怎么办!

    刘平牧收拾一番,已经换了身干净的素衫,他一进来便看到纪初志沮丧的样子。

    看来昱城的慕容家也指望不上了。

    他假装咳嗽了一声:“咳——”

    纪初志烦躁的看了他一眼,看他穿成这样,便直接道:“你预感错了,慕容家不见。”

    刘平牧笑着走到他跟前:“没了慕容,就没粮了吗?”

    纪初志抬头看着他:“那、不然呢?”

    刘平牧用扇子轻轻敲了一下他的肩膀:“走,带你去看看粮草,好让你放心。”

    纪初志不可置信道:“真的假的,你可别在这种事情上跟我开玩笑!”

    刘平牧反而卖起关子:“真的假的,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纪初志又生出一股希望,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刘平牧:“去就去,我倒要看看你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两人并没有骑马,直接散步似的来到一家当地的饭庄。

    店小二见刘平牧气质不凡,便上去笑脸相迎:“这位客官,您想吃点什么?”

    刘平牧道:“楼上天字号包厢。”

    在柜上的掌柜的听到,立即放下手中的活出来相迎:“您是刘公子?”

    刘平牧点点头。

    掌柜的拱手道:“其他客人都到了,您这边请。”

    掌柜的对着一个豪华楼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这个楼梯直接通往二楼的三个包房——天字号、地字号、人字号。

    因为做生意的人都很讲究,所以天字号的包房很熟青睐,也最贵。

    普通的包房则在大厅右边的小楼梯上去。

    虽然都是在二楼,但天地人三个字号的包房与普通的包房是全完不相通的。

    到了天字号包间后,掌柜的便轻轻敲了一下门。

    门打开后,便将刘平牧和纪初志请进去。

    纪初志以为会有不少人,没想到里面只有一人而已。

    昱城的刘家药铺掌柜——白掌柜,见到刘平牧有些激动。

    他满头白发,已经是花甲之年,但身体看着很硬朗。

    他站起来激动道:“少东家!”

    刘平牧连忙向他行礼:“师傅!”

    白掌柜听他叫师傅情绪更激动了:“诶诶......好孩子快起来。”

    外界只知道刘平牧是最医药世家,却没人知道他其实也是有师傅的。

    刘平牧自小顽劣,汤头歌、药性赋等这些要熟背的书,他是看一眼就头疼。

    刘父都觉得平牧不是个读书的料,拿他实在没办法,最后将他交给了白掌柜死马当活马医。

    白掌柜那时曾是西京的大掌柜,没事的时候便带他一起翻药柜教他认药。

    坐诊时便也让他在旁看着,起初刘平牧很是抵触。

    有一次药铺来了一个人,那人被抬着进来的,脸色发青,脉搏也没了。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人没戏了。

    但白掌柜几针下去,又放了些血,人就有了动静,然后灌了几副汤药,不过五日功夫,那人活蹦乱跳的来药铺感谢刘掌柜。

    后来刘平牧才知道那人是中毒了,家里抬着他去了好几家医馆都没人敢医治。

    唯独白掌柜出手了。

    自从那以后他对白掌柜便心生敬佩。

    不单单敬佩他的医术高明,更敬佩他愿意冒险救死扶伤的仗义之举。

    后来他心甘情愿的跟着白掌柜学本事,可白掌柜却从不让他叫他师傅。

    他说他的本事本来就是刘家的老家主教的。

    长大些,白掌柜又开始教他看账簿。

    不管白掌柜怎么说,在刘平牧心里,白掌柜就是师傅。

    后来白掌柜年纪大了想回老家,这才回到昱城,在昱城开了刘家药铺的分店。

    白掌柜将他打量个仔细:“黑了,也瘦了。”

    他又抓了抓刘平牧的胳膊:“不过,也壮实了不少。”

    “听说你要随军,我可是成日里担心啊!”

    说道这儿,白掌柜想起在西京时刘家往日的热闹,喉头哽咽。

    他眼中闪着泪花:“刘家可就剩下你一根独苗了......”

    后面他想说‘你可不能再有事’,可白掌柜已经哽咽的说不出话了。

    刘平牧赶忙用拳头打了打自己的胸脯,笑着吹牛皮道:“ 师傅您瞧瞧,我现在也是能文能武的。我可能着呢。”

    纪初志撇撇嘴,懒得揭穿他。

    白掌柜看到刘平牧身后的人,丢人似的赶忙擦了一下眼睛。

    然后对刘平牧问道:“这就是纪小将军?”

    刘平牧点点头:“正是!纪小将军,这是白掌柜,也是我的师傅。”

    纪初志恭敬的拱手抱拳道:“在下纪初志。你叫我初志吧,家里长辈都这么唤我。”

    白掌柜连忙站起来:“小将军说笑了,那怎么使得。快坐下、快坐下。”

    纪初志撩袍坐下,很是爽快道:“有何使不得,您年长、又是平牧的师傅,就唤我初志吧。”

    白掌柜没想到大名鼎鼎的纪家军少将军竟然是这样平易近人。

    他赞赏的看着纪初志,连连点头。

    随后白掌柜也不拘着话题,直言道:“你们这一路过来,借着多少粮了?”

    纪初志一说起这事就免不了沮丧之色:“不瞒您说,除了梨县借了八千石,后面这一路连那些家主的面都没见上。”

    白掌柜没想到纪初志能这样坦白,这个小将军真的要比在西京见到哪个些官二代三代好太多。

    他也总算明白,为什么刘平牧要费这么大心思帮纪家军筹粮草。

    纪小将军为人如此,他的父亲纪将军也定错不了。

    主帅错不了,那整个军队就错不了。

    他对纪初志和刘平牧道:“你们也许还未听说,朝廷已经和威远国和谈了。”

    纪初志和刘平牧对看了一眼,他们还未得知这个消息。

    纪初志根本不相信,当初他们出征,皇后娘娘和太子还亲自捐款,怎会突然就和谈了?

    “是不是消息有误?军中都没有收到消息。”

    刘平牧连忙对白掌柜道:“师傅,此事事关重要,您是怎么知晓的?”

    白掌柜道:“虽然朝廷正式的文书还没到这,但是消息已经传过来了。官府的人都已经知道此事了。”

    “那些世家消息更灵通,商贾也都有自己的消息通道。”

    “和谈就意味着不会打仗了,但你们又去借粮草,他们谁会见你们?谁又敢见?”

    纪初志关切的问道:“那您知道朝廷跟北蛮人最后达成的条件嘛?”

    说起这个,白掌柜也免不了唉声叹气:“西京、燕云十六州都给北蛮人了,北蛮人赔八亿两白银的巨款。”

    “听官府的曹大人说,那笔钱顶的上西京和燕云十六州这两块地近百年的税收了,所以朝廷的意思是就当把西京和燕云十六州租借给北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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