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畔书友会结束后,京中不少人说云萝郡主骄奢淫逸,打着读书辩论的名号,实则为相看郎君,更甚者说她不顾女儿家的矜持,主动投怀送抱,逼人就范……诸如此类,越编越离谱。

    小柿子气呼呼地把传闻流言说给郡主听,李晚卿不甚在意地笑笑,反正她的名声从来也没好过。前世若非爱上顾舒珩,她刻意收敛性子,恐怕名声还能更差。

    用顾舒珩后来嘲讽的话就是,“朕只道你是郡主,娇纵了些霸道了些,原该是这样,可你却心怀恶意,在朕面前假装清纯,怎么?真以为你能成为朕的婉儿?该死!”

    李晚卿已经很久没有再想起前世那些片段。

    她朝小葡萄递去一封烫金请帖,轻靠在扶手椅上,“送去楚清公子的府上,若他寻了理由拒绝,你就和他说,”李晚卿停了停,扬眉一笑:“尘世之人终究还是拘泥于礼节虚文?”

    小葡萄接过请帖,小柿子凑头过来问:“这么说,状元郎就会来了吗?”

    “他会来。”李晚卿托腮,偏头看向窗扉,见院子里的树开得茂密,提裙而起,踏轻快步伐往外走去。

    如她所料,小葡萄上门邀请,楚清起初拒绝,在听见那句话之时,他皱眉答应了。

    楚清进了郡主府,容色凝重而严肃,至书阁后落座,书案对面是李晚卿,她浅尝了一口果酒,眼含笑意,“你来了。”

    “郡主可知,你在这个时候邀请我入府,外边的流言会传得更甚。”楚清挺直腰板而坐,眼眸认真又深邃。

    李晚卿似是疑惑,不经意问道:“如何更甚?”

    楚清看着她,没有搭话。李晚卿笑了笑,给他倒上一杯果酒,轻声说:“无非是说我主动邀请状元郎登门,想要投怀送抱,逼人就范?”说时,眼如花瓣,含笑上扬,扬眉趣意。

    “郡主,慎言。”楚清的脸上隐有动容,良久憋出了这么一句。

    “我道楚公子不在意这些流言蜚语呢。”李晚卿单手托腮,转玩着酒杯,相比正襟而坐的楚清,显得惺忪怠惰。

    楚清觉得眼前人带着一种伪装,就像她刻意在书友会摆出这一副模样,叫人觉得她意懒心慵、奢靡沉沦。当天去了不少书院中人,不乏别有用心之人,但她一个正眼也没瞧他们,倒是、光顾着和他说话。

    对于一个名声在外的郡主,她抛出的辩题实在是与众不同,而她不参与辩论,只在旁看着,喝茶品糕点,满脸皆是似懂非懂的愚蠢。可她若真是不懂,为何会让家仆给他带那句话?

    “郡主,你对在下,到底有所图谋?”楚清向来善于读懂人心,可偏偏这次,他读不懂。

    李晚卿没忍住地噗嗤一笑,双手环胸向后靠去。

    楚清的视线猝不及防迎上她含媚而翘的眉眼,玉白的脸上是张扬的笑意,娇俏容颜仿佛瞬间入画,迢迢风月,情有归期。他的眸光一碎,微微垂头。

    李晚卿打趣道:“你觉得我对你会有什么图谋?”

    楚清抬起冷峻的脸庞,认认真真回答她:“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图谋,情字拆一半。”

    李晚卿又笑出声,嗯了一声:“楚公子未免太高看自己了。”随后拿出书案下的两本书,摆在桌上,“我想请楚公子教我读书。”

    “六韬?”楚清的眉头一皱,还来不及羞窘,拿过书翻开几页:“是注解版的?”

    李晚卿迎着他上扬的目光,和当初的杨云忻一模一样,点头道:“你若教会了我,这书你可以复刻,也可以直接拿去看。”

    “那,”楚清放下书,抬眸看她:“多谢郡主了。”

    李晚卿:“是我该多多指教,楚先生。”

    楚清和杨云忻的教书风格是天差地别,但凡她说错一句,他会立时停下纠正她,话说得直,又板正严肃,前两次险些把郡主气到了。不过两人接触时间久了,又是出去郊游又是爬山,渐渐摸清彼此的性格,倒是越发默契了。

    几天后,郡主府来了一位稀客,石蓝菲。

    “我躲了她好几天了,躲到郡主姐姐你这里,她竟然还找了过来?”李瑾舟垂头丧气地躺倒于榻,用手臂遮住了双眼。

    李晚卿后来才听二弟说起书友会当天李府发生的事情,知道杨云忻和石蓝菲已经见了面,竟然是这样的见面方式,心下感慨,难道命运真的难以避免吗?

    李瑾舟还在自说自话:“她那天没见到我,竟然还难过得昏倒了,姐,你是没看到,我娘同我说的,那石姑娘脸色苍白,怪吓人的。她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喜欢上我了?”

    “郡主姐姐,你帮我打发了她,好不好?”

    李晚卿拉他胳膊起身,凝眉道:“一直逃避,躲在我这里,就有用吗?难道你要躲在地老天荒?我觉得,你和她见上一面比较好,说不定,石姑娘想见的人还不一定是你呢。”

    “姐,你就别说风凉话了。”李瑾舟叹声叹气,终是下定决定:“该面对的,总是逃不掉,若是我连这点问题都处理不了,怎么和小好在一起。”

    李瑾舟当天和石蓝菲见面,聊了很久。李晚卿不知道他们的谈话内容,但奇怪的是,自那以后二弟不再推拒这门亲事,甚至几天都没出现了。得找他好好聊一下了。

    —

    太子东宫。

    暗卫首领刘能正在汇报三皇子的动向,又想起一事,顺口提了:“城东当铺的掌柜前些日子收到一件珍重珠宝,他替殿下办事,识得宫中之物,所以一并汇报了。”

    顾舒珩抬头,接过刘能递来的画纸,揭开之时听他说道:“这珠串的样式确实眼熟,有些像……”话音就被顾舒珩阻断道:“是南海王进贡的。”

    他分明赐给了李晚卿!她竟然当了?她堂堂一个郡主,会缺钱用?

    顾舒珩的长眉一皱,冷冷开口:“是什么去典当的?”

    刘能:“典当人是双子山附近一个茶尞的老板娘,她并不知此物的价值。属下又派人查过,那老板娘说珠串是一个姑娘给她的,用来换了两碗酸梅汤,和……几锭碎银。”

    好个李晚卿啊!顾舒珩立时手握成拳,额角微跳又问:“两碗?”

    刘能的后背一凉:“是,当时随行的还有位公子,听老板娘说,她喊他……哥哥。”

    哥哥?她喊他哥哥?顾舒珩气极反笑:“查出来!”查出那位哥哥的身份,杀他千万遍!

    刘能领命退下后,顾舒珩越想越心躁,脑中全是李晚卿和“哥哥”同游的画面,她竟敢卖了他送出去的珠串,还只换了两碗酸梅汤?她到底有几个胆子啊!

    李晚卿……顾舒珩的口中一直念叨着她的名字,以至于安洛进来伺候之时,自作聪明地提议道:“殿下既然挂念郡主,要不要去郡主府?”

    顾舒珩冷冷地斜视,起身,抬腿将他踹倒在地,居高临下道:“备马。”

    到底还是来了郡主府,如往常一样他坐在马车内,想着继续用之前的身份,以感谢她的救命之恩再试探她。若她真与人有染,根本不用参加那什么选秀,他会直接将人绑在东宫,若她听话懂事,一切还好说。

    正想着,安洛轻叩车门,说是看到郡主了。顾舒珩悄悄撩开车帘,看到了李晚卿,还有她身旁的男子,有些眼熟,心里有了答案,还是问了安洛。

    安洛回答:“是状元郎楚清。”

    果真是他,顾舒珩又问:“他和郡主走得很近?”

    “前不久郡主召开了书友会,邀请了不少书生公子参加,状元郎当属才情第一,郡主自然对他青睐有加。”安洛对京中传闻自然了如指掌,只是斟酌在殿下面前的说辞。

    顾舒珩冷声道:“还有呢?”

    “还还有,前不久郡主和府上的二公子出外郊游,带上了状元郎,随行的还有几人,当真是年轻气盛,玩心甚重,后来还一起去爬山,应当是好友。”

    “是吗?”顾舒珩的声音刻意凉薄,眸中毫无波澜:“状元郎像是玩心甚重的人?”

    安洛立时垂头弯腰:“奴才失言,望殿下恕罪。”

    顾舒珩又撩开车帘看了一眼,楚清送李晚卿到府门就停步了。

    月下散心,当真是诗情画意,郎情妾意啊!顾舒珩一甩车帘,心下认定那位“哥哥”就是楚清,甚觉荒唐可笑,看来这位状元郎的仕途走得不会太顺了。

    短短时间,顾舒珩已然替楚清规划好他的未来,眼下父皇喜欢他,那就慢慢把他搞垮,他这辈子都休想回京师,让他烂在荒凉的封地,死于葬身之所!

    “回宫。”马车悄无声息离开了巷道,这一点声响却没逃过宋天仇的耳朵,只是陪在李晚卿身边,无法走开。

    月色下,李晚卿低头看向脚面,双手交缠在身后,正在和楚清告别,“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我很任性很无礼,是不是?”

    “郡主并非如此。”楚清微微一笑:“能与郡主相识相交,是在下的荣幸,郡主其实很聪慧,在下只教了一段时间,郡主已经能举一反三了,来日,定有大作为。”

    “这话,是我该和你说的。”李晚卿笑道:“我有几分能耐,我自己知道。”若非重生加持,她恐怕输得一败涂地。

    李晚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我亦师亦友,虽然你不用再教我读书,但你我已经是朋友了,对不对?你若是遇到麻烦事,记得找我。”

    “好。”楚清看着她,眸眼纷乱,被她拍过的肩膀微微发烫。

    “再见啦。”李晚卿朝他挥手。

    楚清望着她的身影,慢慢收回视线,转身离开,月色下,孤身孑然,三分寂灭七分圆缺,岁月的齿轮在瞬间背叩开,发生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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