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混进皇宫里来了?我刚才不是故意打你哦。”

    顾舒桁身为太子,何时被人这般打过?他快要气炸了,可看到一派天真的李晚卿,怒火难发,只好挺直腰板。

    “倒是你,怎么也在皇宫?”

    李晚卿:“你不知道我是谁?”

    顾舒桁佯装不知,就见李晚卿双手叉腰,站到他面前:“你那天摔进我府邸,居然没抬头看一眼那是云萝郡主府?你如今又出现在皇宫,难道是刺客!?”

    “原来是云萝郡主。”顾舒桁微微低头:“倒是我的疏忽,但郡主放心,我不是刺客。”

    “不是刺客,还鬼鬼祟祟躲在这里?”

    顾舒桁解释道:“我有任务在身。”可李晚卿瞪了他一眼:“我管你是有什么任务在身?你的身份可疑,我必须喊人把你带走!”

    “郡主,”顾舒桁喊住她,心内烦躁,为何李晚卿始终对他无感,只好又踏步上前握住她的手臂,展现美色道:“郡主,为我保密,我可以答应替你办一件事。”

    风拂过下颚,他微微偏头,将分明的脸部轮廓露在李晚卿的面前,眼眸是半分渴求半分深情。

    又要开始扮演深情了!他和张星霓两人还真是天生一对,恐怕谁都看不懂他们的真面目!李晚卿重重地将他手拍开,回头思索了一下,又转身看他,朝他勾勾手指。

    ——果然还是美色可靠!顾舒桁上前几步,见她抬手朝对面的假山指去:“我的手帕刚才被风吹进假山后的池塘,正好落在假山的缝隙里。你去帮我拿回来,我就不揭发你。”

    “这容易。”顾舒桁就朝池塘走去,但衣袖被她抓住,回头见她却是摇了摇头。“是在假山后的缝隙里,你从池塘是看不到的。”李晚卿把他拉至假山后,小手一指:“爬上去就能看到了。”

    “爬上去?”顾舒桁皱眉看着她,有些怀疑。李晚卿点点头,小嘴微翘:“怎么,不愿意?”

    ——她这性格和婉儿没有半点相像!顾舒桁心里怄气得很,但眼看她算是上钩,便只能配合,当下撩起衣摆,交叉踩踏而翻上假山。

    “在哪里?”顾舒桁站在假山石上,探头朝下看去。

    “你再往下看一点,看仔细了。”李晚卿笑得肆意,抬手拉弓,一步步往后退,瞄准猎物。这个弹弓是李瑾舟带来给她玩的,她在府里练了好多次,是专门为顾舒桁准备的。

    “你确定是丢在假山后了?”

    “喂!”李晚卿高喊一声,在顾舒桁慢慢转身之际,手拉弹弓,朝他面门狠狠地射去。“咻”地一声,顾舒桁侧肩躲过,眸中冒火,又见她看准了自己闪躲的位置,石头再度射来。

    “放肆!”他忍不住吼道。

    顾舒桁立在嶙峋的假山石上,没有平稳的立足点,只好左右闪避,可李晚卿的挎包里藏了一整袋石头,怎么弹都弹不完!

    她真的该、死!顾舒桁心头狂怒,猛然看准了时机避开弹弓,猫下腰顺势往假山一侧滑下。但李晚卿像是早已预料他的动作,弹弓立时对准了他的右腿膝盖,咚一下,又顾及颜面没有伸手往前扒,直直失去重心,朝池塘跌去。

    扑通一声,顾舒桁落了水,李晚卿开心地收起挎包,边往后退边朝露出水面的人哼了一声,转身小跑着离开了。

    落水后的顾舒桁,气得双肩颤抖,像只鸭子扑棱翅膀,一步步从池塘里走出来。他发誓定要把李晚卿握在手里狠狠地折磨!狠狠地捏碎她!

    顾舒桁被气个半死,李晚卿心里痛快,毕竟是他非要这般虚情假意地缠着她,那她愿意奉陪到底,顺便让他看清这张脸的“真面目”。但她心有警醒,如今顾舒桁是想试探她才被这般戏弄,等他不愿了,也该是李晚卿谋后路之时了。

    午宴上,李晚卿因着前途渺茫而意兴阑珊,皇后娘娘又提了一遍太子选秀之事,她不为所动地答非所问,好不容易熬到出宫,开心果却不见了。

    —

    半个时辰前,顾舒桁回到自己的宫殿,沐浴焚香,换上一身墨绿暗纹衣裳,想着不再和李晚卿周旋,直接以太子的身份出现在午宴,看她会是什么表情!看她会不会为适才的举动而愧疚!

    刚出门,有宫人回禀,圣上传话面见,顾舒桁本就心火憋屈,朝那宫人踹了一脚,这才朝圣上所在的摘星阁而去。

    却没注意到,月洞门后的暗影处,宋天仇解开腰带,脱下深蓝的外衫,翻面重新穿上,则为黑色连帽兜的长衫。他早已算好宫中侍卫巡逻的路线和时机,一路跟着顾舒桁到了摘星阁,施展轻功飞至顶层。

    摘星阁内,香火弥漫,层层薄纱之后,坐着一道缥缈的人影。

    顾舒桁不喜欢闻这似庙里的香火味,厌弃地皱了皱眉,抬步走进去,至薄纱前站定行礼,唤了一声父皇。他抬头一瞬间,阴冷的眸光渐变为温和乖巧。

    天顺帝盘坐于薄纱之后,身着黑色道服,缓缓睁开眼,身旁的安麓立时搭手扶着他起身,长长的道袍拖在地面,卷起暗灰。安麓撩起层层薄纱,天顺帝行至顾舒桁的面前站定。

    两人的眉眼生得相似,浓眉星目,英姿俊朗,只是天顺帝蓄起长长的胡子,颇有道家的风范。

    “不知父皇唤儿臣何事?”顾舒桁最看不惯父皇的长胡须,他心底里厌弃这些鬼神之说,却不明白父皇是何时迷上了道教,整天把自己关在摘星阁炼丹术。

    虽然天顺帝自登基之日便无数大谬不然之声,说他助纣为虐,那杀魔九爷弑父杀兄,却把皇位禅让给了他,竟能受之心安,乃为同党。顾舒桁是在这样的声音中成长,他不知当年实情,却对父皇有着不同的感情,他钦佩早年的父皇,为了朝政和天下殚精竭虑。

    可如今呢?顾舒桁抬眸又恭恭顺顺地看了父皇一眼,痴痴呆呆沉迷道教,妄想长生不老的疯子。

    “你母后说你想把选秀之期提前?”天顺帝坐到中央圆台的龙椅上。

    顾舒桁微皱眉,颔首回道:“罕河十二渠刚刚开发,眼下一切顺利,但儿臣心中时刻惦记,只有选秀之事尽早安排了,儿臣日后才能把重心放在渠道开发,以免意外发生。”

    天顺帝凝眸看了他良久,淡淡道:“倒是朕多心了,以为你又为了个女人不顾自己的前程。”

    “儿臣不敢。”

    天顺帝想要朝他伸手,可顾舒桁始终卑微低头,想当初父子两也是感情深厚,如今却这般凉薄,到底是帝王家的无奈。

    “朕准备重启这摘星阁,广邀天下能人,寻回天道之源。”天顺帝接着道:“以召开祭天大典为由,谁能问出天下兴衰,破了朕的秘法,那么谁就是旸国的国师!你替朕张罗此事。”

    “是。”顾舒桁想起西园发现的那块石雕,“缚于云萝,国将行尽”,他不相信一个女人会影响国家的兴衰,但这石雕却为何出现,为何预示了这样的谶语?如今父皇要办祭天大典,迎神降临,开尘封已久的摘星阁。

    若是石雕被人发现,李晚卿恐怕怎么也不可能进宫,兴许又是下一个“婉儿”?不!他一定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他要一手掌握权力,有能力掌控自己的女人!

    顾舒桁应声退下,转身离开之际,眸光又变了。

    —

    李晚卿等了一会,忽然宋天仇神出鬼没地出现在她身后,“开心果,你跑哪里去了?”李晚卿生气地瞪着他,边责怪他边出宫去了。

    “我迷路了。”

    直至出宫门上了马车,李晚卿双手叉腰,审视他道:“你知不知道进皇宫需要很小心的,你虽然是跟着本郡主来的,本郡主有特权,不代表你有,你随时随地就会被哪个主子咔嚓了。”

    那张小嘴能说得很,宋天仇抬眸看去,有一种冲动,很想捏住她的小嘴。

    李晚卿:“你要是乱跑,到时候皇后娘娘怪罪到我头上,又要被她说,还有,我交代你的事情,办好了没有?”

    此事宋天仇心中有愧,因他为探查皇宫的侍卫巡逻而耽搁,等去西园的时候,云萝说的石雕已经被人发现了。可他等了许久也没看到任何人,恐怕是查不出来了。

    “昨夜下了雨,那石雕恐怕已经被人发现了。”

    李晚卿的双眸渐渐瞪大,“被人发现了?!什么人发现的?我不是让你守在西园的吗?”

    “抱歉,请郡主责罚。”

    李晚卿此时没心思责罚他,多的是担忧,到底是何人发现了石雕,发现刻有那种谶语的石雕却不动声色?这石雕本是她为自己做的局,做得好能达到她的目的,可出现了变故,该如何是好?

    宋天仇:“郡主……”

    李晚卿:“你闭嘴。”现在她要的是认真静思,受不得半点打扰。

    马车在街道行驶,车轮轱辘,路边行人和商人的声音交叠,这些都是影响李晚卿思考的动静,她不知道事情如何会脱离控制,更不知道该怎么办,一时间竟有些乱了分寸。

    宋天仇自然不敢再说话,撩起车帘看了一眼。

    李晚卿正好抬眸,从车窗看到街上的牌匾,入眼的招牌有些熟悉,赫然想起那是杨沁好推荐过的粥铺,立时喊停了马车,让车夫买了几份招牌的粥点。

    宋天仇看在眼里,不禁感叹:无论遇上再艰难的事情,总不能忘记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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