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海带着早饭上来的时候,便把刚接到的消息告诉给了乔熠。

    乔熠一听飞机落地位置便知道张黎这是打算把他送回学校再离开。

    他的唇紧紧抿着,心里止不住的害怕担忧,不仅是对自己即将被抛弃的恐惧,更是对张黎无动于衷的态度,可他能怎么办?根本无计可施。

    乔熠垂头丧气地接过打包袋,转身进屋把门一关,站在玄关处耷拉脑袋盯着手里两份馄饨眼睛眨也不眨,好似要把它看出个窟窿。

    过了半晌,他从胸口往外长出一口气,心中郁结的烦闷感这才减轻一些,本想给自己加油鼓劲,弯起唇角却是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来,脑子里乱麻一团根本想不出什么好办法,站在那里手足无措深感不安,最后也只能安慰自己走一步看一步。

    他把打包盒里的馄饨倒进瓷碗放在餐桌,郁郁寡欢地移动脚步来到卧室门口,垂着头沉重地抬起手用指关节轻轻叩击两下门,瘪着嘴小声嗫嚅一句:“姐……馄饨买来了,快吃吧……”

    张黎一听这可怜巴巴委屈到不行的声音,心不由地紧缩一下,耳根子也跟着有些软,闭着眼恍惚间觉得自己不是一个未婚未孕的单身女性,而是一个抛夫弃子的狠心女人。

    可他越这样,张黎越觉得这是乔熠的阴谋诡计,明知她会心软偏要做出这般姿态,这和乔烈威逼要挟使用硬手段强要让她留下又有何不同,总归都是为了自己的目的。

    张黎一咬牙,揪住被子把头蒙上,捂着耳朵不理不睬,打算不管乔熠如何服软,哪怕给她跪下求情,她也决不妥协让步。

    时间过去,就在她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肚子反而跟她唱起反调,搅得胃里翻江倒海一阵泛疼。

    和乔烈同住一个屋檐多年,一日三餐每顿都有保姆安排,还有老爷子时不时的电话叮咛,两人一向按时吃饭准点回家,鲜少有过放纵亏损身体时刻。

    离婚以后,他俩再不用假惺惺地扮演夫妻,也不用每晚都回那不算家的家,更不用为了掩人耳目继续做他生活秘书,张黎这就辞去工作回到老家做起公益事业,常常奔波忙碌行走于各个学校,时常吃一顿忘一顿甚至忙起来连口水都想不起喝,短短一星期身体大小毛病冒出来,胃疼便是这时有的。

    有酸水涌上来,灼烧的喉咙难受,张黎再睡不下去,打算吃点东西,门一开却被吓一跳。

    见乔熠挡在门口,也不知站了多久,张黎蹙了蹙眉,没心思去想,只冷言冷语地说了句:“让开。”

    语气非常不好,手也摁着肚子往里按压想要缓解胃部不适,有冷汗从额角渗出,脸色也是苍白难看,偏乔熠低着个头瞧不见她此刻模样,还堵在门口不愿让步,一副知道错了的忏悔样子,好似以为这样就能求的她原谅。

    张黎扯动嘴角呵笑出声,心情越发糟糕,睇了他一眼,毫不客气地说:“你在这儿做作给谁看?我不是你妈,更不是你女朋友,你以为你摆出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我就会心软纵容?我告诉你乔熠,你要是再这样下去,我对你仅存的那一点点姐弟间的情谊也将不复存在。”

    话说到这份上,若是乔熠再敢随心所欲任由自己胡乱,只怕最后不仅收不了场,自己都得被自己给逼上绝路。

    乔熠屏住呼吸气都不敢喘,心里一阵兵荒马乱,却连抬头看她一眼的勇气都没有,眼眶一红鼻子一酸,没敢犹豫立马挪动脚步让开道来,又怕张黎觉得他在故意扮可怜装委屈,赶紧扬起头看天花板,没说话也没站着,直接提步走到餐厅,老老实实坐下吃饭。

    张黎垂眸跟上,落座拿起汤匙吃了几口垫垫,胃里这才觉得好受些。

    两人面对面而坐,都在低头用餐,诺大个房间安静的只听见汤勺碰到瓷碗发出一下接着一下脆脆的叮叮声,可就在这样简单单调的声音中,张黎还是捕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抽噎声,细细微微宛如无声,若不刻意去听,很难发觉。

    她掀起眼皮看向对面,入目的就是乔熠那一头凌乱额发,许是偏长,又或是脑袋埋得太低,头发直接垂下遮挡碗口,连他在干什么都看不清楚。

    乔熠吸一吸鼻子,舀起馄饨塞进嘴里,喉咙发紧无法下咽,又不敢不吃,强迫自己吞下去,哽的胸口难受也不敢去拍,泪水充盈眼眶逐渐迷糊双眼,看着眼泪一滴滴掉进汤碗更是不敢伸手去擦。

    他把头埋得很低很低,就连吸鼻子的动作都克制住尽量不发出声音,深怕张黎看见他掉眼泪以为他在故意卖惨博取同情,又怕张黎听见他吸鼻子的声音误会他在演戏从而对他更加厌恶,只能借由汤匙接触碗面发出的碰撞声来掩盖一二。

    张黎不可避免地拧紧眉,也不知他是在演戏还是真伤心,叫他名字他也不应,而是装作没听见似的把碗高高端起捏着汤勺呼啦啦往嘴里塞。

    乔熠把嘴贴着碗边喝汤,听见张黎又叫了他一声,还是一个字不敢应,只是抬高下颚加快动作,没一会儿功夫就吃完喝净,碗也不搁下,挡住脸部仍旧不看她,这就起身躲进厨房。

    水龙头打开,加压急流彻底掩盖他的声音,乔熠抬手抹泪,又拿抹布擦脸,对着水槽狠劲吸鼻子。

    张黎视线追着他身影定在厨房那边,越看眉心拧得越紧,见他低着头露出后脖颈,短袖领口上方是一节往外突出的颈椎,佝偻的背部向前弓着隐约能够看见衣服下那条脊柱沟壑,水龙头开的很大,水顺着抬起的胳膊流淌到肘关节又向下滴答,地面很快聚集一滩水渍,而他浑然不知只是拿起一块搭在水槽边上的白色抹布就往脸上招呼,也不管干净不干净卫生不卫生。

    这动作有点像他小时候吃东西吃到满嘴是渣却不晓得用纸擦,而是扯起衣服袖口一抹了事的感觉。

    张黎牵动唇角轻笑一声,眼底尽是无奈,她回头看了眼才吃两口的馄饨,没有接着用。

    刚才为了不理会乔熠耽搁了一会,馄饨已经过了最好的入口时间,面皮软软的泡得有些发烂,也不是不能吃,只是口感差一些而已。

    张黎想了想,又转头看一眼仍旧站在水池面前背对着她的乔熠,觉得还是给他个好脸色算了,免得这人哭哭啼啼没完没了。

    不过那么大个人还哭,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些什么。

    张黎端起碗走过去搁在厨房大理石台面上,冲着乔熠心平气和地说了句:“倒了吧。”

    乔熠眼眶还红着,见她过来微一撇开脸不想让她瞧见,听见这话想开口又怕被她听出异常,嘴巴闭紧一字不说,眼角余光瞥向那碗几乎没怎么动的馄饨,却是略微皱了下眉,似在责怪她吃得少。

    随后转眸看向水槽被他洗了两遍的碗默默看了两秒,实在担心她会饿坏肚子,滚了滚喉咙轻咳两下清清嗓子,用尽可能平常的语气劝说道:“再吃点吧。”

    嗓音低低哑哑带着磨砂过的质感,听在张黎耳里,有种说不出的磁性悦耳,仿佛刚在她眼里还是小孩子一样需要她耐心哄哄的乔熠,转眼之间又变成了内敛稳重会为别人考虑的大男孩。

    这种介于成熟与幼稚之间的度被他拿捏的恰到好处,既不让她讨厌也不让她心乱,如同亲人般贴心温暖让她感到安心。

    像这样自然而然简单纯粹没有复杂情愫掺杂其中的关系其实才是张黎最想要的,和万千普通家庭一样,尽管一家人不能时时刻刻陪伴身边,可是心里还是会关心对方挂念对方,就像她对乔烈,哪怕下定决心要跟乔烈断干净,然而遇到问题时,她第一时间想的还是他的安危。

    她想这就是亲情吧,即便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可是多年的感情又岂是说割舍就能割舍掉的。

    张黎想通般豁然一笑,弯唇道:“不好吃,不想吃了。”

    声音柔柔软软落在乔熠耳里格外舒服,他感觉刚才如同石头般哽在胸口的痛瞬间变成棉花似的贴在他心口,坚硬棱角被磨平软化,心情舒畅愉悦仿佛踩在云端飘起来。

    “那我重新给你下碗面吧。”乔熠说着,关上水龙头还是不回头,不过嘴角微微向上扬起,露出一抹温润笑意。方才清洗那碗发坨面碗,他就想重新给她做一碗,她的生日他从未参与过,不管怎么样,吃一碗他做的生日面,他也觉得很满足。

    张黎轻言细语地说了声“好”,没有转身离开,而是抱着手臂靠在门口,好奇地瞧着乔熠在厨房里忙碌。

    乔熠表面看上去冷静自若,其实内心慌得不知所措,被她盯着,如芒在背犹如被监考的学生,心里紧张,干什么都觉得是错,猛然间像是回到以前被她强逼着学习的时候,那时她就是抱着木条站在一旁监督他读书写字背课文,只要偷懒瞌睡打马虎就会被打被骂被教训。

    隔三差五还要抽问默写背诵,这对于一个贪玩好动懒散惯了的男孩来说,无异于是一种痛苦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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