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诞之后,姜妤病了一场,半个月没法去请安,嫔妃们都知道此事虽然没人去看过她。

    “惠妃,你身子可好了?”太后看着坐在最外围的姜妤,突然没来由地问了她一句。

    这几年太后和皇帝对姜妤的冷落,宫里人人都心知肚明,所以落井下石的不在少数。

    此刻众人见太后竟对姜妤起了关心,纷纷觉得不解。

    “回太后的话,臣妾的病不碍事,现已痊愈了。”

    太后闻声又仔细瞧了她一眼,姜妤似乎瘦了许多,但模样却比从前更娇媚了。

    “皇帝与哀家准备下月底去行宫避暑,你也随行吧。”

    太后年纪大了,身体也并不像面上康健,这阵子她觉得姜妤懂事许多,所以心里的记恨与失望少了大半,她甚至还想在自己去之前给这丫头留条后路。

    “多谢太后。”姜妤听闻,离座起身恭敬跪谢,前世亦是到这一年太后才稍微松缓态度准许她去行宫避暑的。

    回到长宁宫后,姜妤陡然间想起上辈子荣嫔在行宫中毒身亡这件事。

    她曾被诬陷成下毒的凶手,虽然事后皇帝查明了真相,可她还是在关押期间被打了好几个巴掌,耳朵差点都聋了。

    回忆带来的阵阵压迫,害得她喘不上气。

    姜妤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心情,随后她开始拼命回想那些已经模糊的细节。这一世她不能让自己再掉进同一个陷阱。

    ——

    转眼到了七月里,后宫众人驾着数十辆豪华马车驶向行宫避暑。行宫离皇城并不远,至晚间众人已经在行宫内安顿下来。

    休整一夜后,十几位宫妃次日都精神饱满地来向太后请安,太后心情也大好说要去赏荷,众人只能作陪。

    不知不觉宫妃们竟陪了太后一整天。

    行宫的规矩比皇宫松散些,晚膳用后,不知是谁起的头说要玩行酒令,太后见她们兴致勃勃地便默许了。

    毕竟是宫里贵人们的游戏,所以大家行的是雅令。众嫔妃按首令之意续令诗句或对子,所续必在内容与形式上相符,否则需罚饮酒。

    姜妤手心微汗,她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才想起,上一世那个死去的荣嫔是在行酒令时喝酒中毒的,酒水并非她一人在喝,因此问题多半是出现在她的杯子里。

    “我们这人数正好呢,惠妃娘娘不如由您作令官可好?”王美人笑着把令牌往姜妤手上递。

    “好呀。”

    左右是逃不掉的,众人皆在此处,姜妤觉得自己如果借口离开反而更像是掩耳盗铃,事后也容易被诬陷,还不如入了局再找机会自救。

    “姑姑,我也想玩。”一道娇滴滴的女声从殿门口传来。

    宫妃们都没预料到中途会突然闯进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大家面面相觑,各自打着主意。

    那少女看见众人也不行礼,反而径直走到太后身边去。

    “真儿,你怎么这么无礼,去请了你姐姐们的安再过来。”

    太后虽然嘴上凶了一句,但却并没动怒,只让贴身伺候的荀嬷嬷带姜真儿去向各宫妃嫔们行礼赔罪。

    妃嫔们见状也意识到这小姑娘来者不善,多了个竞争对手让大家心里都很憋屈,可这人毕竟是太后安排的,她们只能故作讨好拉着姜真儿的手夸她貌美聪慧。

    姜真儿登场后触动最大的还是姜妤,她见到堂妹的那一刻,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发黑。

    上一世姜真儿根本没有出现在行宫,而眼下看太后的意思,莫不是要让姜真儿进宫?

    姜妤只觉得大事不妙。

    她不得圣恩,这些年能在宫中保持一点点的体面,都只因为她是太后母族姜家的人。

    一旦姜真儿进宫,姜妤就会彻底变成一枚废弃的棋子任人欺凌。

    原来太后这几日对自己的好是因为愧疚,姜妤有一瞬间已经有点怀疑中毒之事,会不会是太后为了除掉自己授意的。

    最终这令官是由姜真儿做了,而姜妤则被安排给大家罚酒。

    妃嫔们暗地里都在嘲讽她,平时当自己是太后侄女在宫里目中无人的,结果现在却老老实实巴结新人,甘愿当个倒酒的婢女。

    第一壶酒很快就倒完了,姜妤盯得仔细荣嫔这局没输,等到第二局开始,她看到送酒的宫女互相使了个眼色后,姜妤立即意识到有人藏了猫腻。

    酒令行至荣嫔处,这一回她答不上来,于是自觉地伸出杯子准备接罚酒。

    姜妤趁机把酒壶倾斜到底,香气扑鼻的酒水立刻洒得荣嫔满手都是。

    “惠妃,你故意的是吧?”荣嫔气得把杯子摔在脚下。

    “是我手酸举不动了,荣妹妹对不住。”

    “既然如此,这一局惠妃你来替荣嫔喝罚酒吧。”太后发了话。

    姜妤估摸着酒杯既然坏了,那代酒也就无所谓了,比起变成犯人,她情愿丢脸。

    “好,臣妾来替她喝。”

    “一杯哪行啊,代酒起码给喝三杯。”有人起哄。

    “好。”

    姜妤没有多话,又喝两杯。

    三杯酒下肚,姜妤只挨了一刻便昏死过去。

    太医来诊脉,说姜妤脉象紊乱需要休息,并未谈及任何中毒之事。

    回房躺了一个时辰后,姜妤终于醒过来了。

    “娘娘,您没事吧?”

    “桃枝,我怎么了,是中毒了吗?”

    “没有,娘娘您许是酒喝的太急才晕倒了,太医没说有中毒的迹象。”

    没有中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上辈子的事情已经有了变化,亦或是那太医也是帮凶?

    姜妤从床上爬起来,她活动活动四肢,并没感到任何不适。

    但上一世中毒而死的荣嫔,她饮酒后也并非猝死,而是过了三日才死在自己房里。

    姜妤当时觉得晦气所以没有去看尸体,现在她倒是后悔莫及了。

    “桃枝,你悄悄拿着我的帕子出去,找柳先生问问看帕子上的酒渍有没有沾毒。”

    柳先生是姜家的府医,每隔两个月会去给太后送一次养身汤,顺便也会给姜妤瞧瞧身子开些补药,这一次姜真儿来行宫正巧带上他来给太后送汤。

    “是,小姐。”

    屋外满天繁星,姜妤心里一堆事,所以今夜注定无眠,她出了院子在行宫里漫无目的地散步。

    行至不远处便到了藏书阁,姜妤小时候很喜欢在这里玩捉迷藏,她那时胖得像个年画娃娃,所以不管藏在哪都能轻易被沈序找到。

    其实那会沈斳昭也在场,不过他年长并没有心思陪两个小孩胡闹,大多数时候只坐在一旁的书案上默默看书。

    姜妤玩捉迷藏十次九输,唯一赢了的那次,是她大着胆子藏进了沈斳昭的衣袍之下。

    “斳昭哥哥当时对我还挺好的,怎么现在变成这样了,唉。”

    姜妤思及过往又开始后悔,脚步却不知不觉迈进了藏书阁。

    皇帝明明下过令把藏书阁锁上不准人进,可姜妤却轻易推开了门。

    她习惯性地爬上二楼,在墙壁的暗格里摸出一个精巧的小烛台,随后用袖筒里的火折子点亮。

    灯光亮起时,姜妤忽然发现皇帝竟也在这里。

    距离太后寿诞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今天是二人发生关系后首次见面。

    “斳昭哥哥。”姜妤情不自禁地叫了他一声,但她随即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捂着嘴巴不敢抬头。

    “坐下吧。”沈斳昭声音平静,看起来没有生气。

    登基后事务繁多,沈斳昭难得有空独处,所以他在行宫时偶尔来藏书阁小憩一会儿。

    他相信姜妤今晚不是故意来找自己,因为她这么一个不受宠的妃子,如果轻易就能掌握自己的行踪,那他这皇帝也不必做了。

    刚才听到那声斳昭哥哥的时候,皇帝其实有些动摇,他开始怀疑姜妤是不是想利用青梅竹马的情分讨自己欢心。

    “陛下,臣妾并非有意来此扰您清净的,臣妾这就离开。”

    姜妤真不知那些妃嫔们哪来的勇气争宠,她经玉鸾轩那遭后,一看到沈斳昭就腿软,现在只想躲远点。

    “朕说坐下。”

    听出皇帝的不悦,姜妤抖了抖后背立马坐在了他身旁一动也不敢动。

    阁内光线昏暗,二人又都不说话,于是沈斳昭自然而然就闻到了女子身上那股甜香。

    那香气似有若无却又勾人心弦,逼得他不得不凑近了身旁的姜妤去闻。

    而姜妤的触觉也在这幽闭的空间内变得敏感起来,沈斳昭稍微一倾她就感觉到了彼此的气息在纠缠。

    眨眼间,桌上那盏小灯,不知是被什么风给吹灭了。

    姜妤想重新点灯,却被男人一把抓住了手腕。

    月圆夜,方才罩住蟾宫的乌云退去,皎洁的月光立刻铺满了整个阁楼。

    姜妤眼眸低垂,月光倾洒在周身,精巧的五官立刻显现出一种庄严的美,她静静端坐时宛如一尊神像。

    “陛下。”

    女子看见皇帝好像在发呆,半天也不松开自己,所以忍不住唤了一声。

    沈斳昭却不为所动。

    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姜妤突然觉得身体有什么不对劲,她再也受不了腕上的炽热,索性站起身用力甩开沈斳昭。

    男人拧着眉正要发火,可当他看到姜妤跌跌撞撞地往墙角里蜷缩时,立刻意识到了姜妤的身体似乎有异。

    “怎么了,哪里疼?”

    “我…我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陛下…你千万别过来。”

    女子面色潮红,内心慌乱,连称呼都忘了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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